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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姐的硬核人生

2021-03-07祁十一

海峡姐妹 2021年2期
关键词:新西兰画画动画

文/祁十一

丁红

丁红,英文名字Mantis,很多人喜欢叫她“红姐”,一个很亲切又具有指引意味的称呼。

1981年,红姐出生在贵州黔南州的一个小山村里,是家中老大。因为父亲无意中给的一截粉笔,她从此迷上了画画。拿到粉笔的当天,她就画满了家里和村子里所有的墙壁,并一发不可收拾,上课画,下课也画。过程并不顺利,担忧她生存和前途的父母以同样硬核的方式反对她画画,但没能阻挡更硬核的红姐。她最后考入了中国四大美院之一的四川美院。

毕业后的红姐,在上海的动画、游戏公司做美术师,无论在哪里都是被倚重的对象。但她却在商业画手的路上感到迷失,有了抑郁倾向,最后又因失恋而陷入重度抑郁,后来辞职去欧洲背包旅行的路上一点点找回自己。

2016年,在所有人的反对声中,红姐在35岁“高龄”去了新西兰留学,一年后做出了独立动画《疯狂的出租车司机》,拿到了新西兰顶级动画公司——维塔数码公司(WETA)的新人奖(就是那个做出了《魔戒》三部曲、《金刚》、《阿凡达》等影片视效的公司)。

01

生在贵州山区的红姐,从小就喜欢爬山上树,下河摸鱼。那里是风景秀美的地方,却也是不发达的山区。小时候住的房子,“外面下大雨,里面就要翻出锅碗瓢盆接雨”。

她最爱的绘画,也招来了父母的反对。在红姐妹妹的印象里,从小就是看着父母打姐姐长大的。但红姐自己从来不愿意讲述和父母的激烈冲突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她不愿意让人误会父母对她不好,她一直都知道,父母是爱她的。

红姐从来没有恨过父母,反而感激他们教给她的生存法则。小学,每天给一次早餐钱;初中,每周给一次;高中,一个月给一次生活费;大学,一次给一年的钱。怎么用父亲不管,但用完了就别想再找他要。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可以淡定地袖手旁观”。

结局是:红姐从小学就懂得理财,那时能存下几百块;大学时一年4800块的生活费,她能存下2000。拿回去还给父亲,他大手一挥:“当你去上海闯荡的路费,去吧。”

02

红姐人生中第二个坎,是在上海工作六年后的一次精神危机。根源仍然是画画。

那时的她是一名商业画师,承接来自公司和市场的需求。别人要什么,她就画什么。对方不满意,她就一次次改。时间长了,她发现一个可怕的现实:当别人没有要求时,她什么都画不出来了。意识到这一点,红姐近乎崩溃。

人若在工作和生活中不满意,总是会寻求别的寄托,比如感情。那时的红姐,便将所有的期待和需求,转移到了恋情之中。慢慢地,这给了对方以难以承受的重负和窒息,崩盘几乎是必然发生的事。

那又是一个毁灭性打击,“连睡觉都要小心别半睡半醒间放松了警惕模模糊糊去跳楼了”。直到最后,她决定列一张清单,完成最后想做的事就离开这个世界。

首先是去意大利和巴黎,去博物馆看画,去王尔德的墓碑上留下一个吻。对于一个画画的人来说,能亲眼看到大师的画,受到的冲击可以想象。在那些画前,红姐麻木已久的灵魂和躯体,似乎重新活了过来。

而在她挚爱的王尔德的墓前,她再次确认一件事:当你以为自己疯了、不正常,只是因为没有站在该站的地方,没有走在你该走的路上,去触碰你的同类,而你的同类里永远都有让你望其项背的高人。

最后抚平红姐伤痕的,是她最爱的奶奶去世。老人的一切都被烧掉,“一会儿时间,就把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抹杀了”,生前她所珍藏的宝贝,“一瞬间全都成了没主的废物”。

两天后,红姐就把老家自己的东西全部整理出来,送人的送人,烧掉的烧掉。她不希望有天她离开人世,别人拿着这些东西在考虑该不该烧,“拿给不知道它们价值的人来审判,不如我自己来”。

在烧掉的过程中,她清晰地感觉到,整个人的意识在发生质的转变,生命、世界、时间变得通透起来,“生与死的概念在灵魂意识里平起平坐”,从此专注于生命本身而非身外之物。

那以后的故事在江湖上广为流传。红姐去了北京的公司工作,六年不租房,睡在公司里,随身的行李只有一个15kg的背包。背包里的东西有:四五件衣服,电脑,房产证,银行卡,护肤品,拖鞋,大学毕业证,公司合同。

丁红参观新西兰维塔数码公司。

03

红姐人生的第三个转折点,发生在35岁那年。

“在北上广,35岁就过淘汰线了,你的价值在往下走。如果你没有自己的公司和事业,只想找份工作,那是不太容易的。”红姐说,“女生会更麻烦一点,他们要考虑你是不是来‘碰瓷’的,进了公司就结婚生子,产假一休就辞职。”

一心只想画画的红姐,从来没想过做管理层。曾经到手的职位,都被她拒了。但如今扎实的技能却不能换来一份匹配的收入,她无法接受。

改变不了游戏规则,那就离开,“换个地方玩”。选新西兰,是因为气候环境和贵州很像,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我一直都觉得我挺娇贵的,夏天不能太热,冬天不能太冷。咦,这个地方还不错,刚好动画还很发达,可以和好莱坞抗衡。我死磕一下也能磕得过去,那就它了。”

红姐说干就干,考雅思,申请学校……在新西兰的四年多时间,红姐的生活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如鱼得水。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工作、生活,新西兰的一切都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在这里,国内带来束缚的年龄歧视没有了。尤其是女性,“50岁的女生在这里都是年轻的”,三四十岁的女性若说出什么“我这个年龄还在东奔西走、没有结婚生子”的话,只会被其他人当作炫耀。

社会宽容是一方面,最大的原因是老龄化。“这里大部分都是老人家,年轻面孔少。”红姐建议想出国的女生可考虑去老龄化高的地方,“因为年龄这个东西对女生的压力是比男生大的”。

而在工作上,人们也为她打开了一扇又一扇门,搬开所有的障碍,只因为看到她做事专注的劲头,希望她能达成自己的梦想。

在学校的时候,她开始制作自己的第一部独立动画《疯狂的出租车司机》,每天都在实验室一个人操纵多台电脑,不到下班后保安一遍遍来催不离开。

到最后,保安很生气,打了一个报告给学校,控诉她的行为影响了他正常下班。结果没多久,学校下达了一项新的规定:实验室24小时开放。从那以后,她又重复了在国内公司的行为:在实验室打起了地铺。她制作的3D动画片,有时需要占用20多台机器,影响到其他同学使用,她得一次次道歉。到后来,人们看着她做出的效果越来越牛,都愿意为她出一点力。她的动画片英语配音,就是随机抓了班上的同学帮忙做的。

如今,在这间90%都是毛利人的动画公司Maui studios,红姐时常都要提醒自己:不要乐极生悲。因为一切都太好了,好到她开始怀疑前面会不会突然出现一个坑。

有一次老板找员工谈话,谈谈对公司的想法和要求。红姐一听就很紧张,以为像国内的人力资源谈话,怕自己说错了话会得罪人。老板刚说完,她下意识身体一僵。老板也一愣,赶紧说:“没关系没关系,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没有目标没有理想也没关系,很多人也是过一天算一天的。”

红姐也一愣,问:“你的意思是不用讲奉承公司的话也可以?我就实话实说是吧?”

老板说:“你实话实说,公司就想知道你们有什么要求,还有什么能帮到你们,让你们更高兴一点。”

这下红姐开心了,说:“我之所以来新西兰,呆在这个公司,是因为这个公司的工作时间实在太短了,一个星期才上35个小时的班,每天七个小时,我有很多自由时间可以支配,画自己想画的东西。”

“我没去大公司,没去惠灵顿,就是这个原因,可以画自己想画的漫画、动画。”她说,“我对公司有一个要求,就是下班后能不能用公司的设备做我自己的动画片?”

老板立刻说:“没有问题。”当天晚上,他就塞了一把钥匙给红姐,“这是楼上那间最好的动画工作室的钥匙”。

去年疫情期间,老板还按约定给她加了薪,这又出乎了她的意料。没裁员就不错了,竟然还加薪!本来她前年就存够了钱,准备退休,全心做自己的作品。但公司想方设法对她好,让她不忍离开。

04

如今的红姐,有热爱的画画和动漫事业,生活中也过着极简主义生活。新西兰遍地可摘可采的野菜、蘑菇、水果及贝类、鲍鱼等海鲜产品,让整个大自然都成了她的食物来源,她可以免费得到很多食物。

日常的衣物、锅碗瓢盆等杂货,也全部来自二手店,而且大多是二手店的免费区。有时也会花钱买一点点东西,比如3纽币(约合人民币14元左右)一件的二手男式羽绒服,红姐买来穿了两年。还有搞坏了房东的一个台灯,花3纽币去二手店买了一盏。

她的全部家当还是只有一个箱子,比在国内时的15kg背包重了一些。因为多了一床被子(也是临出国前朋友淘汰不用的,送给了她),还有几件衣服。这就是红姐践行了多年的生活理念。

我也问了红姐一个私人问题:“你会结婚生子吗?”

“不一定啊,看机缘。跟谁在一起到那个点,那就结呗,生呗。”她说,“结婚倒无所谓,孩子倒是可以生一个来玩。如果我退休了,就在家里做自己的作品,带个小孩在新西兰也不是特别难的事,政府还有机构帮你带几个小时。”

“那你会担心年龄增长有生育风险吗?在国内这是人们用来催促女生结婚生子的重要理由。”我说。

“生不出来就不生了呗,领养一个也行啊,反正那么多孩子没有妈。我一路都是蹭过来的,要不然蹭个小孩也行啊,一蹭到底。”她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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