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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思想在曾巩书体散文创作中的表现

2021-01-17杨媛

青年文学家 2021年33期
关键词:曾巩书体经学

杨媛

曾巩(1019-1083)一生著述颇丰,而今仅有《隆平集》《元丰类稿》传世。《隆平集》属于史籍,《四库全书》将其归入《史部》之“别史类”。《元丰类稿》共五十卷,收录曾巩诗歌四百余首、文百余篇,陈杏珍、晁继周两位先生对其进行了整理点校。中华书局于1984年出版該书,更名为《曾巩集》。本文主要以此版本,选取《曾巩集》中上下共二十八首书体散文进行研究。

一、中和思想与情感的顿挫表达

《中庸》中提出“中和”的定义,当人们没有产生喜怒哀乐等情绪时,或潜藏于心,隐而未发,这就是“中”,而当这些情感外露时又能用理性加以节制,适度表达,这就是“和”。中和要求人始终处于中正、平和的状态,注重内在修养,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中和思想在曾巩书体散文中的体现,最明显的便是其情感表达的节制与适度。曾巩书体散文中的情感表露并不十分引人注目,激烈处则更少,且抒情绘景的散文非常少。曾巩书体散文中集中表露情感的代表作是《谢杜相公书》,也非浓墨重彩地铺排渲染情绪,而是有计划、有节制地抒情达意,抒情中夹杂议论,有情又不忘理,看似抒情,细读却条理清晰、逻辑井然,更像是一篇披着抒情散文外衣的议论文。

曾巩的父亲曾易占在江西前往汴京途中突染重病,于安阳病逝。此事相隔数年后,曾巩写下了《谢杜相公书》,再次向杜衍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与谢意。然而每当满腔悲惨凄凉的情感即将喷薄欲出时,曾巩往往笔锋一转,将决堤前的洪流竭力压抑沉淀,再打开一个不起眼的无伤大雅的小口,使其缓缓流出,如秋水漫流,这点与杜甫沉郁顿挫的情感表达方式十分相似。曾巩孤身异乡,面对这一重大变故,其内心的千万愁绪与悲凉,并未直白展露。对这些困难的叙述,也只是以赋的手法进行,并无冗余的修饰和渲染。在情感表达中,曾巩惯用对比衬托的手法:以困难诸多、处境之难,衬托出杜衍此时伸以援手的可贵和及时;且以杜衍的地位和年龄,天子都不愿轻易打扰,曾巩却得到了杜衍的帮助。以此手法突出表达了曾巩对杜衍的感激之情。纵观曾巩二十八篇书体散文,不仅情感表露少见,而且所用手法也非常单薄,除对比、衬托以外,全用赋平铺直叙,明白如话,文风质朴。

除《谢杜相公书》外,在曾巩的书体散文中再难见到集中表露情感之处,其余稍带感情色彩的语句,归为寒暄或自谦恐怕更为合适。与宋代其他散文家相比,如苏轼散文无一物不可书的表现力,欧阳修散文的委曲婉转,曾巩的书体散文就显得平易质朴多了。深究其原因,曾巩书体散文中体现出来的这种顿挫抑制的情感表达,与其深受儒家“中和思想”的影响有很大关系。

二、经世致用思想与“文道并重”的创作主张

“经世致用”于明清之际被正式提出,在此之前,历朝历代的读书人也产生过这一观念,只是尚未形成正式的学说。“经世致用”的思想贯穿曾巩书体散文创作的始终。曾巩在《上欧阳学士第一书》中明确提出自己对文章功用的看法,他反对虚浮华艳、诡辞丽句的作文主张。他认为这类文章对现实政治和百姓生活起不到实际作用。曾巩认同“文以载道”或“文道并重”的创作主张。曾巩非常强调文章的写实性,他认为作文要讲究实际功用,要为政治、百姓和现实生活服务,而“文道并重”主张是儒家“经世致用”思想影响下的直接产物。

曾巩的二十八首书体散文中,几乎无一篇不关乎政治、为官等现实话题。如《上欧阳舍人书》,曾巩在信中对时代积病提出看法,他开宗明义,给出三个论点,接着进行详细论述,亮出具体的解决措施,末尾又将其他弊病一一论述。整篇文章结构上层层推进,自然顺畅,内容上确乎质朴,不见藻饰和铺排,实用性极强;又如《上蔡学士书》,曾巩以朝廷改革两府谏官这一时事为切入点,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认为制度改革所带来的好处,关键不在于谏官个人,而是源于千百年来的谏官制;再如《上杜相公书》,曾巩在这篇书信中提出了自己对“宰相”这一重要官职的看法,他认为宰相独一无二的政治功能就是选贤举能。

除在书体散文中多谈及现实政治外,曾巩的“经世致用”思想还表现在多发议论上,可以说他是几乎无一书无议论。欧阳修曾为曾巩的父亲撰写墓志铭,曾巩特写下《寄欧阳舍人书》以表达谢意。在这篇致谢书信中,曾巩大发议论,先是区分史与铭,接着强调作铭之人的重要性,最后笔锋一转,由鞭辟入里的论述转入抒情,以层层议论突显感激之情。

儒家“经世致用”思想深深作用于曾巩这一醇儒,并在其书体散文中随处可见。曾巩的书体散文内容充实,儒家的“经世致用”思想在曾巩的书体散文中,具体体现为“文以载道”“文道并重”的创作主张。

三、曾巩的经学思想及其表现

北宋中期政治经历了庆历新政、熙宁变法这样的大变革,这一时期的意识形态也发生了相应变化。儒学通过经学的作用,在被不断阐释的过程中逐步巩固其正统地位。经学因汉代设立“五经博士”得以肇启,之后经过佛老玄学的冲击,儒学也在不断经学化,直到北宋经学得以复兴。韩愈首倡的“文以载道”成为宋代经学复兴的主流思想,欧阳修、范仲淹、王安石等改革家大力推行新政,并提倡疑经惑古精神。根据现实政治需求提出新说,政治改革和意识形态相辅相成,解经成为时代潮流。曾巩的经学思想散落在各类文章中,二十八首书体散文中集中体现其经学思想的是《福州上执政书》。曾巩耳顺之年任福州知州,欲回京孝顺母亲,他未一贯诉说自己的挂念之忧,而是引经据典,委婉曲折,以“先王”为依托,连续举出八首《诗经》中的诗歌,以此引申出自己想要功成身退,回京孝顺母亲的请求。在这封书信中,曾巩频频提及《诗经》,其对《诗经》众多诗歌的理解都与传统经学一脉相承。

与《毛诗正义》一致,曾巩认为《小雅·鹿鸣》是君王宴饮群臣的诗,诗歌从饮食之具、琴瑟之音、币帛箱篚之赠三个方面表达了君王旨在得其欢心的中心思想;《大雅·棫朴》中描写周王征伐作战之时,人才之众;《小雅·天保》表达君臣上下和谐之意;《小雅·四牡》中征夫苦父母年迈,请求归家孝养双亲;《小雅·北山》《唐风·鸨羽》怨刺君王任使不均,征夫不得养其父母;《魏风·陟岵》表达征夫行役不已,父母兄弟离散的凄苦之情。这些都处于传统经学的藩篱之内。值得一提的是《周南·卷耳》,经学家们对此诗的解释存在较大争议,一说是妇人怀念征夫,一说是遵从《毛诗正义》。曾巩以《毛诗正义》为根本,他认为这首诗意在表达后妃辅佐君王,广求贤才。在当时的北宋,欧阳修、苏辙等人提倡从文学角度和诗歌本义出发来解释《诗经》,营造出汉以来最具有创新热潮的解经氛围,曾巩能坚守从传统的经学解说《诗经》,体现出他传统的、保守的经学思想。

除《诗经》外,曾巩亦喜在书信中提及孔孟,特别是二人的教育理念和典型事迹,将之作为充分有力的论据进行说理。曾巩没有专门的经学著作,其经学思想部分散落于书体散文中,但曾巩对经典的解释和运用,都无不体现着这位醇儒传统守旧的经学思想。

作为一位醇儒,曾巩的文章处处体现着鲜明的儒家思想。曾巩既有深厚渊源的家学传统,又拥有可遇不可求的良师益友。在振衰起敝的时代诉求下,曾巩内心深处的儒家思想不断生长壮大,这种对实现人生价值的渴望一直伴随着曾巩,促使他将儒者之思与仁人之心融入散文创作中,儒家思想以散文形式得以流传,曾巩的散文也因承载儒家思想而更具深刻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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