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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莱坞式谎言

2021-01-11卡洛琳·斯科特谢晓青谢佳

啄木鸟 2021年1期
关键词:埃文安吉拉索菲亚

卡洛琳·斯科特 谢晓 青谢佳

當我得到为好莱坞最大的制片人之一工作的机会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虽然这个工作只是在她的一个大型晚会上充当临时女侍者,而不是在她的新电影里扮演角色,但至少比刷厕所好得多。即使是我,也有不可逾越的底线。七年前我搬到好莱坞的时候,曾发誓绝不做两件事——同制片人睡觉或为他们打扫卫生。

安吉拉·莱文有个好莱坞最酷的丈夫。据众人说,丹蒂·拉米雷斯的床上功夫令人吃惊。问问几乎所有的小明星,显然,他同她们睡过。当然,被他俘获的小明星中,没有一个会当面告诉安吉拉,不然就要冒着永远不能再在好莱坞混的风险。

我微笑着穿过聚集在安吉拉枫树大道豪宅里的一大群人,来到她的后廊上。一些人从我的托盘上取下香槟酒杯,或把空酒杯放回到托盘上。

晚会刚刚进行了两个小时,但已经有些蹭吃蹭喝的人快要醉了。再过两小时,这里将变得一团狼藉。对我和其他的服务人员来说,幸运的是我们必须坚持到最后,这样可以看到谁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这是为名人做临时侍者少数的额外待遇之一。我们这些卑微的临时演员必须在可能的地方给自己寻找乐趣,观看明星把他们自己变成傻瓜是我们生活中免费的乐趣之一。

“打扰一下,卡特。”我回过头,看到另一个女侍者索菲亚正侧着身子向我走来。她假装整理托盘上的空杯子时,我盯着安吉拉。我们的雇主对偷懒的员工很不友善。

“一切都好吧?”我问。

索菲亚是一个美丽的墨西哥年轻女人,渴望成为下一个萨尔玛·海耶克。凭着她那极好的身材和我见过的最脉脉含情的眼睛,她有可能成功。她所需要的只是提高英语水平,这样,合适的角色将会来到她的面前。我还告诉她,她看上去面熟。但在回顾了几份以前的演员表后,我没能从中找到联系。

她把头发掖在耳后,摸了摸耳垂。这似乎是她紧张时的一种习惯性动作。“埃弗斯特想见你。”她说。

埃弗斯特就是埃文,我的前男友。他也得到了一份工作,为这次晚会在厨房里做帮手,其实,他更喜欢用炉子点燃一根大麻烟。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安吉拉厉声喝道,从我们身后走过来。我应该更警觉点儿的。“你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聊天的。舞池里的客人没有饮料了,快送点儿过去。”

索菲亚垂下头说:“是,很抱歉,莱文夫人。”

“是女士。”

“是,莱文女士。”索菲亚又把头发掖在耳后,耳环上的宝石在暗淡的灯光中闪闪发亮。

安吉拉挑战似的挺直身子,尽管昂贵的鸡尾酒礼服展示了她修长的身材,索菲亚的年轻和美丽对她仍是一种威胁。索菲亚和我穿着全套黑色的侍者服,这套衣服使她看起来很性感。而我的太大了,像条麻袋似的挂在我瘦小的身上。

我一向以为,四十五岁左右的安吉拉是个迷人的女人。可自从那天下午见到她后,我的看法变了。也许她有一副完美的躯体,衣服更凸显了这一点。但她抿紧的嘴周围的细纹比她这个年纪多很多。这说明她老是嘴唇紧闭和频繁的责骂。今天才见识了她那暴躁的脾性。好莱坞的每个人都听说过这个。她因像换内衣那样频繁地雇用和解雇助手而声名狼藉。自从下午到达后,我听到安吉拉抓住每一个机会训斥她的助手。直到晚会开始时,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丹蒂很幸运,安吉拉对待丈夫比对待员工好一些。我看到他们一直在一起,像恋人似的在我们所有人面前亲吻。

我在想,年轻迷人的丹蒂同她在一起是因为她有钱有权。不过,我怀疑他是不是真心爱她。毕竟,他没有在她的影片里扮演角色,他甚至不是一个演员。他的背景是马戏团。如果看到他穿着杂技演员的紧身衣,我不会觉得不妥。

“是我的错,”我对安吉拉说,“我叫住了索菲亚。”

索菲亚冲我微微一笑以示感激,然后匆匆朝舞池走去。安吉拉抱着胳膊,看着她走。

“我要同助手谈谈,”她说,甩了一下金发,“别再雇外国人。”她扬长而去。她在起居室里停了一下,窥视着角落,然后从门里看过去。

我循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的门厅入口。丹蒂正同一个女人走上豪华的楼梯。我认识这个女人,她是现任的“快乐女孩儿”娜奥米·拉德克利夫。他们朝对方微笑时,灯光照得他们的牙齿白得耀眼。丹蒂并没有正对着娜奥米,他扫视着门厅和起居室。但我怀疑他没看到妻子已偷偷地走进附近的阴影里。

很好,很好。看起来莱文先生在他妻子的鼻子底下搞外遇,而她现在知道了。

这并不奇怪。好莱坞的人似乎都很乱,那是我去过的最不讲道德的地方。当然,并不是说我去过多少地方。我生长在一个中产阶级家庭,同世界上最乏味的父母住在伊利诺伊的郊区。爸爸转行做私家侦探前是个警察,可是私家侦探并不像听起来的那样刺激。头几年爸爸退休前曾试图要我做他的秘书,可是我认为,就算为世界上最大的泼妇做女侍者,也比整天困在办公桌前好得多。

因为在晚会上安吉拉不可能对丹蒂和娜奥米做任何事,于是我前往厨房,看看埃文为什么要见我。

厨房里热烘烘的,厨师和助手正在中间的大案板上忙碌着,埃文站在炉子前,慢慢地在一个罐子里搅拌着。埃文做什么事都很慢,除非胳膊下夹着冲浪板,从海滩上冲进水里。

“嗨,猫女!”看到我他慢吞吞地喊道,上下打量着我,然后庸俗地咧嘴一笑,“漂亮的制服,有点儿像法国女佣。”

“小心!”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退了一步,“索菲亚说你要见我。”

他的嘴唇性感地弯曲起来,似笑非笑,咕噜道:“她很可爱。你觉得她会同我出去吗?”

埃文从不介意问我对他喜欢的别的女孩儿的看法,即使我们交往期间。这个高大、漂亮、愚蠢的冲浪者认为,一夫一妻制是某种类型的木头。

“埃文!”厨师喊道,“接着搅,你这个蠢货,不然调味汁就会结成块儿了。”

“这次要努力坚持到底,埃文,”我叹着气说,“你不能再失去工作了。你是怎么得到这份工作的?”

“那个混蛋是我的姐夫。”他用勺子指着厨师,一些调味汁洒到了地板上。

“你最好把它們擦干净!”厨师冲他吼道。

我说:“要是安吉拉看到我应该在某处的时候却站在这里,她会杀了我的。”

“别担心她,她正忙着盯着她的丈夫呢。丹蒂在追那个漂亮的女孩儿——安吉拉上一部电影里的那个明星。”他又停止了搅拌,打了个响指,“她叫什么来着?”

“娜奥米·拉德克利夫。”

他指着我:“就是她!天哪,卡特,你怎么记得住这些狗屎?”

“我远离大麻。”

他畏缩了一下:“代价太大。”

“你对丹蒂和娜奥米知道些什么?”我问。我实在忍不住。实际上,我是个好打听的人,尤其是在空气中能闻到八卦的时候。在好莱坞有很多八卦,那是保持好莱坞的电影发动机运转的燃料。没有它,这种娱乐的生意就会停止。

“他给她提供可卡因和性。”

“他是毒品贩子?”

“如果给朋友只提供一点点,就不是交易。”他说,“卡特,高兴点儿,你太正经了。”

只有在好莱坞,我才会被叫做正经的人。在家里,我是个任性的孩子,一个从不听话的女儿,我问:“他们的私情有很久了吗?”

他耸耸肩:“也许几个月吧。”

“安吉拉知道多久了?”

“不清楚。”

事实上,我有点儿为她难过。知道丈夫对她不忠会很痛苦,难怪她是个泼妇。

“那你想同我说什么?”我问。

他用他经典的茫然眼神看着我:“什么?”

“你派索菲亚去找我。”我说。同他说话就像生活在《偷天情缘》里。

他搂住我的腰拉向他:“我只想做这个。”他吻着我的嘴唇。

我推着他的胸口,直到他放开我:“埃文!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能想要的时候就吻我。”

“见鬼,你的规矩真多,卡特。”

我正要离开时索菲亚走了进来。

“她太美了,”埃文在我耳边低声说,“你知道她是单身吗?”

“显然是。”

“看埃文施展他的魅力吧。”

我翻了个白眼,端起托盘朝门走去。索菲亚对我笑了笑,然后同厨师和助手打招呼。助手开始用流利的西班牙语同她交谈。我的西班牙语几乎忘光了,所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离开前我最后朝厨房里瞄了一眼,看到埃文正在欣赏索菲亚的胸,忘记了搅拌,厨师正冲他怒吼。

我端着托盘又向客人们走去。他们是显赫而美丽的一群人,即使那些过了五十岁的。他们知道如何穿衣服以展示他们最好的特征,知道如何吸引人。好莱坞充满了对异性有吸引力的人,很难区分真朋友和假朋友。

这时,安吉拉大声的喘息吸引了我的注意。她同眼睛明亮的娜奥米站在门厅入口,把娜奥米长长的金发从脖子上掀开,平时整整齐齐的头发此刻乱糟糟的。而丹蒂却不见踪影。

“它们不见了!”安吉拉喊道,“我早先欣赏过的那对昂贵的钻石耳环不见了!”

不愧是戏剧女王。大多数人只会问耳环哪里去了,可是安吉拉用过度的大惊小怪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

娜奥米摸摸耳朵,咯咯地笑了。“一定在楼上。”她的声音有点儿含糊,身子摇摇晃晃,动作不受控制,随时可能失去平衡。我知道许多明星服用不同的毒品,显然她刚刚服用了什么东西。“它们太重了,所以我在卫生间里取下了它们!”她用手捂住了又一阵咯咯的笑声。

安吉拉亲切而体贴地笑了笑,但丝毫掩饰不住笑容下的险恶。我的心都凝固起来,但娜奥米似乎没有注意。“你应该找到它们,亲爱的娜奥米。”安吉拉真诚地说,“它们一定很贵。你不会认为一个员工把它们拿走了吧?”

“它们非常贵,”娜奥米说,摇摇晃晃地转身走上楼梯,“它们是真的钻石。”

“噢?你自己买的,对吗?”

“不是,一个超级有钱的男人送给我的。”

“是吗?”安吉拉咕哝道,“他真幸运。”她拍拍娜奥米的脸,就像一个孩子在校园剧里糟糕的表演后,妈妈拍拍他的脸那样。“既然它们那么贵,我应该帮你找到它们。事实上,我们大家何不一起去?”她召唤两个看热闹的客人。

“你也来,”安吉拉对我说,“走吧,我们一起去卫生间。”

为什么是我?我为什么不在狗屎砸在风扇上之前走开?我想。

我把托盘放在大厅的桌子上,跟着这个小小的团体上楼。个别客人看着我们,但没有加入。我们在楼梯顶上遇见了丹蒂。

“这是干什么?”他问,笑得有点儿不自然。不像娜奥米,他显然没有受到麻药、可卡因、酒精或任何别的毒品的影响。他一如既往地衣冠整齐,大背头梳得一丝不乱。

“去卫生间。”安吉拉从他旁边飘然而过。

丹蒂同娜奥米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看上去要哭的样子。他伸出一只手,似乎要她镇静下来,然后跟在妻子后面。

我一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不仅像在放映的中途走进电影院,还错过了预告片。

娜奥米跟着他们走进卫生间,我和两个客人跟在后面。这里没有耳环。

“噢,不,”安吉拉说,“它们显然不在这里,娜奥米。我们应该看看别的房间吗?”

啊,现在我明白了,她想检查卧室,当着目击者的面找到耳环,并质问她在这里的理由。因为丹蒂是楼上唯一的其他人,这对情人将会被逼到墙角。如果是我,我会私下里质问我的丈夫,可是安吉拉显然认为曝之于众更令人满意。也许她是对的。有目击者亲眼看到他不忠的直接证据,他将无法摆脱婚前协议的束缚。安吉拉是个聪明的女人,我相信她在同一个著名的花花公子结婚时会附加一个条款:如果他不忠,离婚时他一分钱都得不到。

“等等!”娜奥米喊道。她看着丹蒂,可是他没有动。事实上,他是那么的安静,可能连呼吸都停止了。“嗯,它们在这里,我发誓。”娜奥米轻轻地咬着嘴唇,使劲咽了口吐沫。她依次看着我们每个人,看到我时,惊慌的眼神停了下来,“那个女佣……是她!我出去后她一定偷走了它们。我看到她偷偷地上来的。”

“不是我!”我喊道,“过去十分钟我在厨房,去问厨师!”

娜奥米轻咬着嘴唇思索着,“啊,那一定是另一个。”她很快地说。

“那个拉丁人刚才来过这里,”丹蒂说,“我看到她了。”

我差点儿噎住:“索菲亚?”

娜奥米把泪水吸回去:“对!一定是她,我也看见她了。”

“可是她同我一点儿不像,”我指出。通常我不会卷入家庭纠纷,可是她把我拖了进来,我不能就这样算了。而且,我也不能让索菲亚背黑锅,“你怎么会把她错看成我?”

“我看到她了,”娜奥米转过身看着我,“一定是她拿走了,她没理由在这里。”

“你也没有。”

她没理我:“我们应该检查她的东西。”

“我们检查完房间后再说。”安吉拉说。

奇怪的是我和她持相同立场,但她和我都只是想证明耳环根本没丢,只是落在了娜奥米和丹蒂干卑鄙和龌龊事的房间里。

是丹蒂,而不是安吉拉把大家带出了卫生间。“我们去找索菲亚。”他一边说,一边朝楼梯走去。

我瞥了一眼安吉拉,期待她冲丈夫大声喊叫,或直接往卧室走,可是她两者都没做。她眯起眼睛,然后顺从地跟着他。也许她只是在等待时机。不管怎样,她确保我们一起走,包括娜奥米。这样,我们不在的时候,那对情人中就没有一个有机会把耳环拿走了。

丹蒂发现索菲亚正在为起居室里的客人们送饮料。他召唤她过来,同我们一起走到房子后面的厨房附近,避开其他客人。但是,每个人都看到了我们这一行人。他们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能感觉到了即将发生戏剧性的事件。我看到不止一个客人拿出手机拍照,或给什么人打电话,提醒他们未来的八卦。

我们聚集在厨房附近的走廊里。古怪的一群人——珠光宝气的名人加上穿着单调侍者服的我和索菲亚。索菲亚棕色的大眼睛盯着丹蒂,把头发捋到耳后。她看上去想要哭似的。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拿。我整个晚上都在这里!”她恳求地看着我。

我使勁咽了口唾沫,同我的演艺生涯吻别,然后抓住她的手说:“她没到过楼上。”

“你怎么知道的?”娜奥米抢白道,“你说你在厨房。顺便说一句,你不应该在那里。为什么一个送饮料的姑娘需要去厨房?”过去几分钟发生的事一定让她清醒了,因为她似乎不再像刚才那样昏昏沉沉。她的眼睛清澈,声音正常,行动再一次表现出女性的优雅。

“索菲亚同我一起在厨房。”她是去过厨房,但不是一直在那里。这点我不会告诉他们。这整件事都很荒唐,我们这些卑微的侍者成了他们游戏中的棋子,这使我越来越生气。

一声辩护出自一个不大可能的来源。“索菲亚是被推荐来的,”安吉拉冷冷地说,“她从来没有从她的前雇主那里偷过任何东西。”

她怎么会知道的?雇人的事都是她的助手干的。难道为的是让盘问早点儿结束?

丹蒂双手握住妻子的手,谄媚地笑着。他使我想起拍马屁的政客。

“亲爱的,”他说,语气中渗漏出绝望。他的情况不妙,而他知道这点。“无论如何我们先查一查,没什么害处。”

“没害处!”我叫道,“没有证据,你不能随意指控我或索菲亚偷窃,仅仅因为我们想在你们的电影里获得一个角色。我们愿意干这种讨厌的工作,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被当做替罪羊。”

“你要是没罪,就不是替罪羊。”

天哪,我真想给他完美的牙齿一拳,或让别的人来干。通常,我不是个暴力的人。

他的脸色柔和起来。我的火气稍稍平息了点儿。该死,他是个好演员。“你叫卡特?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行,在这座房子里。”

安吉拉被激怒了。无疑,她想提醒他这是她的房子,每一分钱都是。

“好吧,”我说,“要是你认为是索菲亚偷的,叫警察,让他们来解决。”

他笑了:“别这么天真,只要警察一介入,媒体马上就知道了。”

“你要是不想让警察来解决,那你就不能指控一个无辜的人是贼!”我的血在血管里沸腾。我的脾气不经常示人,但当它展示时,它就是一座无法控制的火山。我认为我的愤怒是合情合理的,但我的父母常常不这样认为。

“掏空你的口袋,索菲亚。”

“不要!”我喊道,“你不必那么做。”

“没关系,卡特。”索菲亚冲我微微地耸了耸肩。

我们都注视着她把口袋里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丹蒂亲自上去搜她的身。当他想去摸她的乳房时,她啪地打开了他的手。打得好。我很高兴看到这个拉丁人的火气没有完全熄灭。她朝我点点头,说:“你来。”

我走上前。索菲亚扬起下巴,眼里闪着挑战的火花,但伸开胳膊让人搜身。

“转过身去,给她一点儿隐私。”我说。

不舒服的几分钟后,我宣布索菲亚什么都没藏。

“她的包呢?”娜奥米说,“她可能找个机会把耳环放进她的包里。”她恳求地对丹蒂说,他微微地、鼓励地点点头。

我不得不赞扬他们,他们要把戏演到最后。我们都知道索菲亚的包里什么都没有。

“去他的,”我咕哝道,“越来越荒唐了。”

我们又一次排着队从厨房走向杂物间。这个晚上,雇员们都把他们的物品存放在这里。埃文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悄悄地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了他。他跟着我们,显然很好奇,丝毫不为一名雇员受到冒犯而生气。

索菲亚从柜子里拎出她的包,递给丹蒂,他在包里翻了两遍。

“看!”我说,“她什么都没拿。”

娜奥米双手叉腰,说:“也许她把它们藏在别人的包里了。”

我用手指指着她:“你没权利动我的东西!要是你想动,叫警察来,我们可以等。”

“不需要,”安吉拉说,“现在,我们要去查看别的房间。”她做了个戏剧性的转身,坚定地又向房子的前部走去。丹蒂、娜奥米和目击证人跟着她,我同索菲亚留在后面。

“嘘……”埃文嘘了一声召唤我们,“你们不能错过最精彩的部分。”

索菲亚在我的旁边擦眼泪,我使劲抱着她说:“没事了。这只是他们玩的游戏,把你夹在了中间。别担心,安吉拉会在卧室中找到那该死的耳环,然后指责丹蒂和娜奥米有外遇,那时就轮到我们看好戏了。”

“那为什么这么做?”她指着橱柜和包,“她为什么不先去卧室?”

“安吉拉是个艺人,她知道制造紧张气氛的价值。对她来说,这样揭晓谜底更惬意。”

她叹了口气,用手背擦擦眉毛:“我们应该回去干活儿。”

“才不呢,我已经干完了,不想再为她干了。”

“可你需要这份工作。”

“是的,我的信用卡刷爆了,房租也该交了。我也需要得到一些表演工作,但不是像这样,不是为她。只是我们可以跟着他们作为消遣,就像安吉拉希望的那样。是她欠我们的。”

“你是个好人,卡特。”

“未必。一个好人不会想看着有人被泼妇老婆钉在墙上。现在,没有什么使我更开心的了。”

至少,这话使索菲亚笑了。

她和我跟着搜索队,从楼上的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我必须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

安吉拉带着我们穿过无数的卧室、化妆间和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置的休息室。这是座大房子,只住了他们两个人。我心里那只好奇的猫想知道他们是睡在一起呢,还是各睡各的。丹蒂和娜奥米选择了哪一间来做爱?

“哇,”我们进入一个中间装着大浴缸的房间时,一个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看看这个地方!”

“我想你应该在干活儿。”我对埃文说。

“我趁厨师没注意的时候溜出来了。不能错过这场好戏,这比电影好看多了。”

搜索队的其他人继续寻找耳环,我和埃文待在门口,欣赏着这里的豪华。昏暗的灯光和金色的色调,给这个房间一种奢侈的感觉。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天堂。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吗?”埃文說。

“在马戏团,他是个小丑或别的什么。”

“我怀疑他不是小丑。”虽然我这么说,我意识到事实上我不知道丹蒂在马戏团是干什么的。因为他性感的身材,我猜他是杂技演员。

在浴缸附近,那两个作为目击者陪着来的客人感到越来越无聊。一个坐在浴缸边上,把手伸进水里;另一个在房间里闲逛,研究着墙上的一系列照片。

“可怜的索菲亚,”埃文在我身后说,“她过了一个糟糕的夜晚。等事情结束后我要去安慰安慰她,给她一点儿放松的东西。”

我转过身来:“见鬼,埃文!你疯了吗?干吗要带那种东西来?”

他耸耸肩道:“因为我知道同我的姐夫干活儿后,我需要卷一支大麻烟。”

“要是你带着那个被抓住怎么办?”

“谁会去翻我的东西?”

“他们没经索菲亚的允许就翻了她的包。”

“她是个外国人。”

我盯着他看了几眼:“你说他们欺负索菲亚只因为她是墨西哥人?”

他翻了个白眼:“嗯,她不是墨西哥人。”

“为什么你说她不是墨西哥人?”我问埃文。

“因为我在埃斯孔迪多港冲过无数次的浪。你知道当地的姑娘有多友好吗?”

“你同她们睡了无数次?”我模仿他的话说,“即使我们约会的时候?”

他生气地说:“我要你跟我一起去的,我们可以一起玩得很开心。”

我举起手:“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你认为她不是墨西哥人。”

“不,我解释了,可是你没听。我会说点儿墨西哥语,可当我试着同她说话时,她说听不懂我的话。”

“首先,是西班牙语,不是墨西哥语。第二,也许你的口音太重。”

埃文耸了耸肩道:“无论什么。”他从我身边走过,径直朝索菲亚走去。

不管说得对不对,他的话让我思考。索菲亚也许不是她自己描述的那个人。除了口音,还有别的事使我困扰。我十分肯定她的耳环是钻石的,不是说我是个珠宝专家,而是她不时地触摸它们,就好像想看看它们是不是还在那里。对我来说,那意味着它们很贵,她还不习惯戴贵重的珠宝。

而她曾对我抱怨她是多么需要这份工作。为什么像她所说的那么穷的人,却戴着一对钻石耳环来做餐饮服务的工作?

也许是一个情人送给她的,可是她已经告诉我她没有男朋友。

我越想,问题就越多。比如,如果她买得起那副耳环,为什么还要在两次出演的期间来做这种讨厌的工作呢?难道说是为了别的原因到这里来的?也许是为了偷窃?

嗯,胡说。我承认,有时我的想法有点儿天马行空,可这个走得也太远了。我是说,索菲亚是这么好的人。此外,娜奥米的耳环并没有丢,它们在一间卧室的某个地方等着我们去发现。

“它们不在这里,”安吉拉宣布,“下一个房间。”

有人在呻吟。我觉得是埃文,因为他似乎没能同索菲亚有任何进展。她已经从他身边走开,跟着安吉拉和其他人出了这个房间。

“大家待在一起!”安吉拉喊道,她从我旁边走过去,完全像是一个将军在召唤她的部队。

娜奥米在丹蒂妻子的后面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他对她冷冷地笑了笑,示意她应该走在他的前面。我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留在后面去观看墙上的照片。一共有三张,都是丹蒂穿着喜剧装的照片。有两张戴着大礼帽,穿着燕尾服。第三张他的脸涂成白色,帽子拿在手里。照片一定是在他表演的时候拍的。

隔壁房间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吓得我的心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我跑出装有大浴缸的那个房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发现大伙儿都在一间以五十年代粉色和黑色为主题的卧室里。猫王耷拉着眼睛,从墙上的海报里盯着我们,玛丽莲·梦露在另一张上面眨着眼睛。娜奥米坐在粉色的卡迪拉克床上,用手捂着脸。没有人安慰她,没有人敢。她是同安吉拉的丈夫睡觉的女人,而对屋子里的每个人来说,安吉拉都是他们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人,包括我。我们都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感谢上天我们不是那个当众丢脸的人。

“我感觉受到了侮辱,”娜奥米捂着脸抽泣道,“丢人,不敢相信这事发生在我的身上!”

“别这么可怜兮兮的,”安吉拉厉声道,“那只不过是一对该死的耳环。”

“可是它们是钻石的!”娜奥米恸哭道,“它们是那么漂亮。”

安吉拉低声咕哝着什么,猛地拉开梳妆台第一个抽屉。它是空的。又拉开下面的一个。两个客人对视了一眼,也开始在屋子里搜索。

安吉拉是对的。这是最后一个房间。我们已经搜完了其他的地方,没有找到耳环。要是娜奥米把它们取了下来,她一定把它们放在某处不显眼的地方。

娜奥米在眼前挥着一只手,大口地吞吸着空气:“我……不能……呼吸。”

埃文走到她旁边:“把头放到膝盖中间。”他抓住她的头,使劲往下按。

娜奥米疼得大叫起来:“你在干什么?”

“冷靜。当我的周围出现大波浪时,我总是这样做。”

安吉拉把另一个抽屉关上。“它们在哪儿?”她趴在地上,往床下看。

“放开我!”娜奥米哭喊道,挥动着胳膊,试图抓住埃文的手。

“宝贝,冷静。”他开心地说,“要是不放松,你就无法呼吸。”

“我非常放松,你这个笨蛋!”她的脸色发红,眼妆也糊了,看起来就像个恶毒的小丑。

“它们一定在这里!”安吉拉又叫了一声。她站起来,怒视着丹蒂,“它们在哪儿?”

“亲爱的……”

“别,千万别。”她掀开床罩和床单,把它们扔到仍然坐在床头的娜奥米头上。娜奥米从它们下面钻出来,头发比刚才更乱了。至少,她似乎冷静了些。

发现什么都没有,安吉拉露出牙齿冲丈夫咆哮道:“我知道它们在这里的什么地方,我闻得到这个房间里的骚味。”

丹蒂走向她,手伸出去的姿势既像是抚慰又像是防卫:“镇静,别让自己没来由地这么激动。”

“没来由?没来由?天哪,你们两个当我是傻瓜?我知道你们俩在这里做爱,我知道那对耳环就在这里。我们找到了它们,我就抓住你了。”她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你这堆狗屎。”

“亲爱的,娜奥米的耳环不在这里,你到处都找遍了。”

“它们在。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或什么时候干的,可是你把它们转移了。”

我看过《致命诱惑》,知道嫉妒的疯女人是什么样子,安吉拉完美地符合疯女人的标准。幸运的是,她那身紧身的衣服下藏不住任何武器,否则丹蒂就有麻烦了。

“镇静,”他柔声说,“我和娜奥米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就像她说的,耳环一定被从卫生间偷走了。”

“谁偷的?除了你们两个,没人到过楼上。”

“你一直在盯着吗?”

她犹豫了:“哦,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的?”

“噢,这不用问。所有的雇员都在工作。也许一个客人上来过,不过我怀疑这点。不管怎么说,要不是为了做爱,你们两个来这里干什么?”

他像个瘾君子服食了可卡因后那样揉揉鼻子:“娜奥米需要点儿东西可以使她有进入晚会的心情,我给了她一点儿特别的提神粉。”

安吉拉似乎不买这个账,但没吭声。她肩膀下垂,眼里满含泪水。她看上去像只斗败的公鸡,我再次为她感到难过。

丹蒂搂住她的腰,她把他推开。他叹了口气,依次看着我们。看到索菲亚时,他皱起眉头:“我认为我们应该再搜搜这个女佣的口袋。”

几个人倒吸了一口气,包括我。索菲亚哭了起来。

“你们折腾得她还不够吗?”我厉声说。

“上次是她自己掏空口袋的,”丹蒂说,“这次应该由别的人来做。”

“她已经被搜过身了。如果是她拿的,应该被找到了。”

“你确定吗,丹蒂?”娜奥米说,“你已经检查过了,老是指控她恐怕不太好。毕竟,也许是其他人来过这里。”

“我们再查一次。”丹蒂咬着牙说。

“娜奥米说看到你了。”丹蒂对索菲亚说。

“你凭什么认为她的话比索菲亚的更可信?”我喊道。

丹蒂哼了一声:“就是这样。”

我咬紧牙齿,不想同他争论。有人从来不会承认失败,或看到你的那一面,即使事实呈现在他们面前。如果你有高血压或暴力倾向,应该不要理会那些人。我痛恨暴力,但不愿意冒高血压的风险。我们家有高血压史。

安吉拉咂了咂嘴:“如果这能终止对她荒谬的指控,那我就这么做。过来,索菲亚。”

娜奥米的眼光同索菲亚的锁定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她耸了耸肩,好像在说她已经尽力了。我欣赏她试图帮助索菲亚,哪怕只是一点点。索菲亚唯一被指控的原因,就是因为娜奥米最初的谎言。

“我说,过来。”安吉拉厉声说,“我知道这样不公平,可是生活本来就不公平。忍着吧。”

索菲亚咽了口唾沫,走到安吉拉跟前。安吉拉把手伸进侍者服两边的口袋里。她突然不动了,除了张大了嘴。她把手抽了出来。

一副耳环挂在她的手指上。

“不是我放的!”索菲亚猛地转过身对着丹蒂,丹蒂脸上仍然挂着自鸣得意的笑。她从他或别的人那里得不到任何帮助。突然间,没人愿意看着她的眼睛,就连一开始指责她的娜奥米都不看。

这一切完全地不真实。我感觉有点儿麻木。当娜奥米说耳环被从卫生间偷走的时候,或她指控索菲亚的时候,我都不相信。

现在,我不那么肯定了。

“索菲亚?”我轻轻地问,“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她摇摇头。现在,她脸上露出真正的恐惧。她开始用西班牙语低声嘟囔着什么,眼睛看着地板。

丹蒂说:“我知道一直在她身上。”

我没说话。我们没有人说话。我们无法解释刚刚发生了什么,更不要说证明她无辜了。

丹蒂靠在墙上,抱起胳膊。我认为他从头到尾,都太傲慢。“我无意中听到了你们两个的谈话,”他朝埃文和我点了点头,“你们说她甚至不是墨西哥人,那她为了进入我们家在许多事情上撒谎就顺理成章了。我猜她自始至终都在想着偷东西,当她在卫生间里看到娜奥米的耳环后,是很容易做出选择的。”

“不!”索菲亚喊道,“不,这不是真的!莱文女士,拉米雷斯先生,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偷!而且我是墨西哥人。”

“这里还有谁会说流利的墨西哥、西班牙语吗?”丹蒂问。

埃文磨蹭着脚:“我会,但不流利。”

“好像我们只有你的一面之词,索菲亚。”

“等等,”我说,“厨师助手,他同她说过话。我无意中听到的,埃文和厨师也听到了。我们可以问问他。”

“谢谢你,卡特。”索菲亚抓住我的胳膊不放,“谢谢你,謝谢你,你是多么好的朋友。”考虑到我们几个小时前才认识,她的表现有点儿过了。我挣脱她,退后一步。索菲亚朝丹蒂和娜奥米扬起眉毛,好像在说“看到了吗”。

娜奥米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别高兴得太早了,”丹蒂说,“我们还是在你的口袋里找到了娜奥米的耳环。我们会去问问厨房的人,但改变不了什么。我们要叫警察。”

索菲亚哭了起来。我搂住她的肩膀,试图安慰她。

“警察会解决的。”

“不!求求你,不要叫警察。求你了,卡特,你必须帮助我。你是唯一相信我的人。”

问题是,我看不出索菲亚怎么会是无辜的,耳环在她的口袋里,我快要肯定她在什么事上撒了谎。看人时,我的本能难得出错。我也许可以喜欢索菲亚,但我不能相信她。

我们列队走出房间。丹蒂走在我和索菲亚后面,显然认为她有逃跑的风险。因为他靠得这么近,我都能听得到他的呼吸。

安吉拉走在后面。自从在索菲亚的口袋里找到娜奥米的耳环后,她出奇地安静。我毫不怀疑她像其他人那样,震惊于她的女佣拿了珠宝。显然,她一直认为娜奥米和丹蒂在扯谎,耳环将会出现在一间卧室里。

我们都大错特错了。

令我惊讶的是,社交晚会上的常客们还没有离开。从我们上楼,感觉像过去了一个世纪。显然,承诺中免费的酒和食物,以及八卦新闻太有诱惑力了。

“去问问厨房的人,”安吉拉指示丹蒂,“我来送客人们出去。”

“我也应该去。”他说。

丹蒂轻咳了一声,粗鲁地抓住索菲亚的胳膊。“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他指着埃文和我。一直跟着搜索的那两个客人现在已经回到了客人群里,听着安吉拉平静地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感谢。

厨师把一块抹布塞到埃文的胸前作为迎接。“洗碗去。”他解下围裙,取下帽子,把它们扔进放在案板上的一个运动包里。“我的活儿已经干完了,要回去了。”他对丹蒂说,“如果你们下次还想聘请我,就别再雇我这个白痴小舅子。”他抓起包,夺门而出,在身后砰地把门摔上。

“厨师们太敏感了。”埃文抱怨道,对着一堆脏兮兮的锅碗瓢盆叹了口气,“嘿,胡安,过来帮我。”

“这不是我的工作。”胡安说,稍微带点儿口音。他也取下了帽子和围裙。

“胡安,我有事要问你。”丹蒂用低沉的声音说。有些人同具有男子气的人说话时常用这种声音,胡安无疑是个具有男子气的人。他又高又黑,长头发系在后面,宽肩膀把T恤衫绷得紧紧的,非常性感。“你是哪国人?”

“墨西哥人。”

“你能仅从同她的说话中辨认出另一个墨西哥人吗?”

胡安点点头:“当然。”

“索菲亚呢?她是墨西哥人吗?”

“当然,我同她说过几次话。我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一点儿,但我们有同样的口音。”他微笑着看着丹蒂,然后是索菲亚。看到她满是泪痕的脸,他的微笑消失了。他用西班牙语同她说了几句什么,她回答了他的话,恳求他帮她一把。

胡安朝门口走去:“抱歉,我需要工作,帮不了你。”他耸耸肩,离开了。

索菲亚使劲咽了口唾沫,回头挑衅地看着丹蒂:“看到了吧!我是墨西哥人。我没有说谎,也没有偷东西。”

“这改变不了什么,”丹蒂从衬衫口袋里掏出手机,“我们还是要叫警察。”

“别!求你了。”她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你已经拿回耳环了。”

“她说得对,丹蒂,”娜奥米说,“我们可以不要把警察牵扯进来吗?我们把今晚的事都忘了吧,没人受到伤害。”

“没人受到伤害!娜奥米……”他抿紧嘴唇,中断了他想说的话。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到安吉拉站在通向这座房子的门口。

“他们都走了,”她说,“现在只剩我们了。”

“莱文女士,求你了,”索菲亚放开丹蒂,过去抓住安吉拉。安吉拉把她的手打开,好像她是一只讨厌的昆虫。“不要叫警察,求求你。”

“我不想这样,可我必须这样。”安吉拉飞快地说,“半个好莱坞的人都知道了,今晚我的雇员在我家偷东西。如果我对此不做点儿什么,我会被看做一个软弱的受害人。我不是受害人。”

索菲亚开始哭。

我拥抱着她:“事情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你可以说是临时起意,不是蓄意的。如果你被认为有罪,你会得到一个较轻的判决。”

“哇,”埃文在水池边上说,他连水龙头都没打开,“你研究过法律还是别的什么,猫女。”

“我父亲是名退休警察。”我毕竟从他那里学到了点儿东西,要不就是看了太多的侦探片。

“你不明白,”索菲亚说,“比你想的更糟。我没有居留许可。”

“哦,真糟。那我猜他们会把你驱逐出境。”

“是的,卡特,可是我非常想成为好莱坞的演员,这是我打小的梦。可是如果我被逮捕,我就再也不能在这里工作了。”

“没有居留许可,你是怎么在这里找到工作的?”

她咬着嘴唇,看向别处。我并没打算从她那里得到回答。没有绿卡,她不太可能得到角色,所以她一定设法给自己买了个假的。这是要由警察来解决的事。我为她感到难过,但她是个贼,而且非法居留在这个国家。法律必须被遵守。

过了这么些时间后,我变成了我的父亲。

“这也是你接受这份工作的原因?”我问她,“你希望在安吉拉的一部电影里得到一个角色?”

“是的,就像你一样。我想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一个重要的人。莱文女士今晚雇了我,我希望同她谈谈,得到一个角色。她很快要为一部西部影片遴选演员,西部影片需要墨西哥人。”

丹蒂哼道:“没有制片人或导演曾经雇用过任何在这座房子里做过卑微工作的人,除非你也同他们上床。”

娜奥米挪了挪脚,歉意地说:“我需要喝一杯。”

“好,我也需要喝一杯。”安吉拉勾勾手指召唤丹蒂,“你去叫警察。索菲亚,你跟我来,我得看着你。”

“我呢?”我问。

“帮助洗盘子。”安吉拉冲那堆脏盘子挥挥手。

不可能。洗盘子在家都是我避之唯恐不及的事,它也不是我今晚工作的一部分。

我把埃文一个人留在厨房,去同另两个女侍者从桌子上、地板上、舞池边收拾杯子。我改变了我的主意,毕竟我是雇来干这个的。

这项枯燥的工作给了我几分钟时间来整理思绪。我想问安吉拉,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她的助手雇的索菲亚。

我回到里面,看到娜奥米和索菲亚在起居室里。索菲亚正在为娜奥米点香烟,似乎她们已经言归于好了。

等等,倒带。言归于好暗示着她们一开始就有关系。早先娜奥米曾叫索菲亚“索菲”,只有朋友才会简称一个人的名字。还有,看到她们在一起的那一刻打开了我的记忆。我确认我以前见过索菲亚,我也想起我看到她同谁在一起——娜奥米。

大约一年前,她在一部电影里为这个冉冉升起的新星点过一支香烟。索菲亚和我都是临时演员,可是我们有上百个,我从没同她们说过话。不过,我注意到了索菲亚,因为她很多时间都同娜奥米在一起,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而现在她们在这里,假装彼此不认识。

弄清楚了索菲亚和娜奥米原来认识,就像把一根撬棍插进一个小裂缝里,把它加宽。不仅是几粒小沙子,大石块也从裂缝中滚了进来。

我大步走进起居室,现在两个女人坐得分开了点儿,一声不吭。安吉拉斜躺在附近的沙发上,懒洋洋地从一个杯子里啜饮着。丹蒂站在窗户前,看着私家车道。还没有警察到来的迹象。

我坐在安吉拉旁边。她用杯子指了指我:“我付钱给你,是让你一直干到结束的。起来,去打扫卫生,否则我扣你的工资。事实上,这一晚上你干得很少,给我一个付你全部工资的理由。”

“因为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知道是谁真的拿走了耳环和为什么。”我靠近她,大声地低语,“给你一个提示,不是索菲亚。”

她拱起铅笔那么细的眉毛,然后看向她的丈夫。他轉过身看着我们,还有娜奥米和索菲亚。“说下去。”她对我说。

“别听她的,”丹蒂说,“她显然是索菲亚的朋友,当然会撒谎来帮助她。”

“我不是。”我说。

安吉拉慢慢地摇晃着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然后呷了一口。我们都等着她说话的时候是折磨人的一刻。“你叫什么来着?”

“卡特,卡特·辛克莱尔。”呀,我让她知道我的名字了。花了整整一个晚上,但她现在把我的名字同我的脸对上号了。正是这小小的心理联系可以给一个姑娘一些工作。

“把你认为发生了什么告诉我。”要不是她急于想得到她丈夫同娜奥米外遇的证据,我怀疑她会把我赶走,让索菲亚来承担罪责。我不在乎是什么使她想听,重要的是她想听。

丹蒂大步穿过房间,抓住妻子的手:“别听她的!她只是想编造些东西引起注意。就是那些崇拜者们干的事。”

安吉拉抽出手:“你应该听听。”

丹蒂泄气了。他向后退,直到碰到一把椅子,重重地坐下来。他注视着安吉拉,但她没有看他。

“接着说。”她对我说。

“首先,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今晚为什么是你雇的索菲亚,而不是你的助手?”

她耸耸肩:“一个朋友要我给她一份工作,算是帮个忙。我喜欢不时地帮帮朋友的忙,这意味着他们欠我的。她告诉我,索菲亚是她一个朋友的朋友,或诸如此类的。”她在空中晃了晃杯子,摇动里面的液体,“我记不清了。”

“你的朋友也认识娜奥米吗?”

“这同我有什么关系?”娜奥米问。

我没理她,等着安吉拉的回答。

“我想她可能认识。”安吉拉皱着眉头,看着杯子里面,“事实上是的,她认识,以前她们一起工作过。”

“所以娜奥米和索菲亚也一样,”我说,“她们也是朋友。”

娜奥米跳了起来:“我们不是!”

“不,你们是。拍摄《快跑》的时候,我看到你们在一起。”

娜奥米跌坐在沙发上,喝着饮料。索菲亚非常安静,手放在腿上,谁也不看。我瞥了一眼丹蒂,看他是否因为我的揭露而吃惊,可是他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只有安吉拉出乎意料。

“接着说,”她催促道,“她们是朋友同这事有什么关系?”

“对,回答这个问题,”娜奥米冷笑道,“尤其因为是我首先指控索菲亚的,我为什么要对朋友这么做?”

“这个马上就会说到,一次一件事。”

“看在上帝的份上,”娜奥米咕哝道,“你以为你是马普尔小姐还是什么?”

我没理她。我有点儿明白,我占据了舞台中心对她是多么大的伤害。她在所有的电影里都扮演女英雄。她是个大明星,公众喜欢她。我没有在明亮的灯光下美化她,对此她很不习惯。她也不能忍受一个卑微的临时演员抢了她的风头。

这种感觉真太棒了。

“一切都与耳环有关,”我说。所有的人都看着再次挂在娜奥米耳朵上的耳环,“但不是这副。”

“那是哪一副?”安吉拉问。

“索菲亚的。”

索菲亚用头发藏住耳朵:“我的?可是我的很不值钱。”

“不,它们很值钱,你不停地触碰它们。我是说不停地。起先,我以为那是一种紧张时的习惯,可是现在我认为你是在看看它们还在不在那里。这不仅说明它们是新的,也暗示它们是昂贵的。”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丹蒂说,翻翻白眼,“你这脑洞开得有点儿大了。”

安吉拉站起来,朝索菲亚弯下腰。她查看着耳环,直到索菲亚躲开。“在我看来,它们是真的。”

没人敢不同意她,连索菲亚也没有。这说明我的路走对了。

“的确,她有一副昂贵的耳环,”安吉拉说,又坐下来,“那同这事有什么关系?”

“起先我以为娜奥米是嫉妒,因为她的情人喜欢给她珠宝,她可能假设她朋友的耳环来自同一个人。我想也许她想陷害索菲亚,设法把索菲亚的耳环装进她自己的口袋里。”

“真可笑。”娜奥米嘲笑道。

“你的推测跳跃太大,”丹蒂说,“给我们证据,否则闭嘴。”

“你说得对,”我说,“这就是为什么我排除了这个念头——缺乏证据,但耳环很重要。为什么一个贫穷的女侍者戴着它们?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她偷的,”丹蒂宣布,“谢谢你给我们展示了一幅图景,卡特。现在,我们可以有更多的东西给警察了。”

“我没偷!”索菲亚喊道。

“我不认为是你偷的,”我说,“我认为你是用敲诈得来的钱买的。”

“敲诈!”只有两个人重复我的话。两个没有保持安静的人:敲诈者——索菲亚和她的受害人——丹蒂。

“安吉拉,”我说,“我想,得知你的丈夫同娜奥米有外遇,你一点儿不会吃惊。”

“一派胡言!”丹蒂喊道,声音很高,“都是她编造出来的!”

安吉拉从他那里扭过脸去,眼睛清澈而坚硬,就像耳环上的钻石,“我早就知道了。”

这话让丹蒂闭了嘴。他坐回到座位上,跷起二郎腿,不安地抖动着。娜奥米看上去像是要哭似的。她咬着嘴唇,把泪水眨回去。她可能要同安吉拉下一部电影里的角色吻别了。但她怒视的不是安吉拉,而是索菲亚。

“你怎么可以,”她厉声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对你推心置腹!”

索菲亚迎着娜奥米的眼睛,耸了耸一侧的肩膀,“你得到了所有的好角色,名声、男人、珠宝。我什么都没得到。我想得到一些,只是为了公平。”

娜奥米露出牙齿:“婊子。”

索菲亚又耸了耸肩:“我做你的朋友是为了得到更好的角色,但你一点儿没帮我,一个角色都没有。你才是婊子。我不喜欢你,从来都没喜欢过你。”她用西班牙语叽里咕噜又说了些什么,然后胜利地抱起胳膊。

娜奥米哭了起来。没人敢去安慰她,連丹蒂都不敢。

“索菲亚从娜奥米那里得知了他们的私情,”我说,怕没有人明白,“显然娜奥米不知道她敲诈了丹蒂。”

“这些同她偷娜奥米的耳环没有任何关系,”丹蒂说,“事实上,这只证明了她是多么地不道德。我一直怀疑她是小偷,先是敲诈,然后是偷耳环。你不能让我们相信她是清白的。”

“她是清白的。事实上,耳环没有真的被偷。”

丹蒂笑了:“现在,连你自己都不能自圆其说了。”

“娜奥米把耳环落在了房间里,她在同你做爱的时候把它们取了下来。就像她说的,它们很重。”

娜奥米用手捂着脸,丹蒂的脸色发红。安吉拉冲丈夫冷冷地笑着。她早就知道了,现在证明了她是对的。他什么都没说。现在,抵赖已经毫无意义。

“她把耳环忘在了卧室里,下了楼。当安吉拉注意到它们不见了,决定找出它们来揭露你们俩时,娜奥米开始了即兴表演。她声称把它们忘在卫生间了,其实明知它们不在那里。但她没料到,安吉拉不买这个账。当耳环没有找到时,她指控索菲亚把它们拿走了。事实上,她先指控的我,当发现我有不在场证明时才指控的索菲亚。她知道她把它们落在卧室了,所以指控谁并不重要。她又想,这也不会造成什么后果,因为耳环不会在索菲亚的物品中找到。我们第一次没找到耳环,因为索菲亚没拿。”

“可是后来我在她的口袋里找到了,”安吉拉说,“她一定一直带着它们,第一次搜得不彻底。”

“不,不是这样的。直到你把手伸进她的口袋找到了它们之前,她身上没有耳环。”

“可是怎么会这样?她一直同我们在一起。她溜走去拿它们,有人会注意到。事实上,这间屋子里的每个人都自始至终一起在搜索。如果有人突然离开走到前面,那显然就是那人拿走了它们。我们是一起进入这间卧室的。”

“不完全对,我同埃文就落在后面,你们都走在前头。我不知道谁第一个走进这间屋子,或在我到来前发生了什么。”

安吉拉皱着眉头,但回答的是索菲亚:“是他第一个进来的。”她指着丹蒂。

丹蒂举起手:“不对,我想我是第二个。娜奥米,你记得吗?”

娜奥米冲他吼道:“你这个混蛋,你先进来的,是你拿走了耳环。”

“胡说什么?”

“闭嘴,”安吉拉喝道,然后对娜奥米说,“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告诉我的,”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在浴缸室里他把我拉到一边,我都快崩溃了。我知道我们发……发生关系的房间就在隔壁,耳环就在那里的床头柜上。我记得把它们丢在了那里,丹蒂也想起来了,可是安吉拉一直没给我们机会走在前头去把它们拿走,她始终让我们在一起。在我们假装在浴缸室里寻找时,他要我在进入这间卧室时制造一次分心。丹蒂第一个走进去,当他向桌子走过去时,我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就在那时,他拿起耳环,放进索菲亚的口袋里。”

“可是怎么放进去的?”索菲亚问,“我没看到或感觉到他放进去。”

“我的天,”安吉拉笑了,不相信地看了丈夫一眼,“我的天!你这个老马戏团小丑。”

“我不是小丑。”他咆哮道。

“不是,”我说,“不过你是魔术师,对吗?我看到了那些照片。一张照片里,你拿着一副扑克牌。你常耍把戏吗?”

“我是幻术师,”他哼道,“我不指望你懂得两者的不同。”

我歪着头:“没错,你说得对,我不懂。不过,我曾同一个魔术师约会过,他告诉了我一件每个魔术师必须学会的事——把戏发生在观众分心的时候。娜奥米的歇斯底里使得注意力从你的身上挪开,同时你灵巧的手指拿起耳环,小心地放进索菲亚的口袋里。”

丹蒂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所有的斗志都消失了。

“我以为他会把耳环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直到安吉拉放弃搜索。”娜奥米对索菲亚说,“现在,我很高兴他把它们放进你的口袋。婊子,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索菲亚只是耸了耸肩。

“丹蒂想陷害索菲亚,”我说,“他想要她被抓住并被逮捕,以便她不能再敲诈他。你知道她没有绿卡吗?”

“只是猜测,”他咕哝道,“就算她有,被捕就足够了。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协议,我可以取消指控,她不把我的血榨干。”

索菲亚冲他做了个粗鲁的手势,用西班牙语说了句什么。他用同样的语言叫她滚蛋,这已经超出我自己的西班牙语能力范围了。

“好啦,”安吉拉快活地说。这使每个人都很紧张,安吉拉从来没这样快活过。“这把我们带到哪里了?哦,是的。丹蒂,我们要离婚了。我的律师会联系你的,别对和解抱太大希望。”

“可是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他喊道,“总该值点儿什么。”

“值个屁。你欺骗了我。幸亏我们的婚前协议,你只能带走结婚时你带来的东西,就是说净身出户。”她的眼睛从丹蒂移到他的情人身上,“娜奥米,你被解雇了,我不能同不信任的人合作。”

娜奥米抽泣着,但并没呼唤出安吉拉的善良本性,我怀疑她根本就没有。

“索菲亚,你没有偷耳环,但你通过我那个白痴丈夫偷了我的东西。他用我给的零花钱付给你。他不知道我可以进入他的账户,查看他的花费。”

她嘲笑地看着丹蒂。他呻吟着,用手拉扯着头发。

“近来,我注意到一大笔钱被取走了。我怀疑牵涉到一个女人,现在我知道是谁了。”她举起杯子表示致敬,“感谢你们每一个人,表演得很好。”

嗯,我们只是她演出中的角色。我一分钟都没想过,当她开始行动时,她会猜到结果会对她这么有利。但无疑在所有的人中,她得到了最好的,除非你把她失去丈夫算在内。

索菲亚过来坐在安吉拉旁边:“求你了,莱文女士,再给警察打电话,叫他们别来。我可以把钱还给你,所有的钱。”

安吉拉拱起眉毛:“我不这么看。”

“求你了,我求求你。”她取下耳环,“先拿着这些,剩下的明天还给你。”

“我要全部的。”

索菲亚咽了口唾沫:“没有更多的了。”

索菲亚拱起背,哭了起来。安吉拉扭过脸去。她的下巴坚毅,眼神冰冷。

“别哭了,”安吉拉对索菲亚说,把娜奥米的耳环递给她,“还给那个荡妇。”

索菲亚迟疑地接过去,交给娜奥米。

“为什么?”娜奥米问。

“它们不值钱。”

“它们是真的钻石!”

“我可以向你保证,它们不是。丹蒂有给他的女朋友假货的习惯。我应该知道,我收到过不少。”

丹蒂气急败坏地想要抗议,但没形成一句完整的话。然后又安静下来,脚抖动得更快。

“现在,我自己买珠宝。”安吉拉说,“我知道,我拿到的是真货。”

娜奥米把耳环扔向丹蒂,它们从他的头上弹落在地板上。“你这个一文不值的臭狗屎,我恨你!你毁了我的职业生涯!”

他闭上眼睛,双手抱着头。

安吉拉笑了:“好吧,我给警察打电话,就说不麻烦他们了。”

“谢谢你,”索菲亚说,“谢谢你,谢谢你。”

“但你必须无偿为我工作,直到你把剩下的付清。”

索菲亚点着头:“是,是。”

“从我的下一部电影开始,我需要一些墨西哥临时演员。”

索菲亚笑了。对她来说,一切都解决了。她不仅可以留在这个国家,还得到了临时演员的工作。她真的不配。

“啊,莱文女士?”我说,“有什么角色给我吗?”

“你也可以演个什么,也许一具尸体之类的。”

耶!我喜欢演尸体,那是好莱坞最容易的工作。

安吉拉起身去打电话叫警察回去,突然又停下来嗅着鼻子:“有人闻到了臭味吗?”

我也吸着鼻子。哦,不,我熟悉这种味道,同埃文约会时闻到过无数次了。他在烹饪,而当埃文烹饪时,麻烦就跟着来了。

他端着托盘走进起居室:“有人吃饼干吗?”

“埃文!”我喊道,“你在干什么?”

“你们需要放松一下,所以我烤了些特别的东西,加上了我带来的佐料。”他把盘子伸向安吉拉。

“哼,我觉得你不该这么做。”我说,不想让埃文惹上麻烦。但如果她打算吃一块,她需要得到警告,“我不会信任埃文自己做的任何东西。”

“它们是什么?”她问。

“哈希饼干。”他说。

“正是我需要的,”她拿了一塊,“下次我还雇你。”

埃文朝我眨眨眼,把盘子递了一圈。

责任编辑/张小红

绘图/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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