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文

到了中午，大黄狗还在窝里暗自流泪，心里十分委屈。事情是这样：主人在大风天测验大黄狗的叼盘能力。主人使劲把飞盘抛出之后，大黄狗像离弦的箭似的追逐过去，然后高高跃起，张开狗嘴去叼那旋转着的盘子。不料风向突然改变，眼看到嘴的盘子却像煮熟的鸭子一样飞走了。大黄狗叼盘接连失败，主人十分生气，指着它痛骂：“你这个狗东西，看人低，看盘子也低吗？”又大声命令道：“滚开吧，中午饭你就别吃了。”大黄狗不敢吭声，带着一肚子委屈回到窝里。

辛苦耕地回来的老马经过狗窝时，听到大黄狗唉声叹气感到奇怪。它停住脚步，试探着问道：“怎么了？黄狗老弟。”大黄狗阴阳怪气地说：“看你们马，头上长了两个嘴（口），干什么用？就是‘骂’。”听了大黄狗的话，老马有点蒙圈，还没等它回过神来，大黄狗又接着说道：“都怪你们祖上发明了‘骂’，又被人学会了。从此我们就常被人骂，什么‘狗腿子’‘狗东西’‘狗奴才’‘狗眼看人低’……什么难听就骂我们什么。”老马听不下去了，扬起脖子竖起耳朵反驳道：“还是你们有毛病，人怎么不骂我们呢？不但不骂我们，还学习我们的‘龙马精神’呢。”老马并不知道大黄狗因叼盘失败被主人责骂且不许吃午饭的事情，也不想得罪大黄狗。于是，又把话拉回来，要给大黄狗一个下台阶。它说：“人就是自私的动物，从不知道反省自己，常拿不是当理说，把坏事推到别人身上。”大黄狗联想到之前受过的冤枉，听了老马的话心理倒是轻松了一些。“是啊，马大哥你说得不错。那个诸葛亮，硬是把一个大活人王朗给骂死了，他不但没受到谴责反而被很多人赞美，真是不可思议。”它用鼻子“哼”了一声。又接着说：“还有那个祢衡，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裸体击鼓，辱骂曹丞相，狂傲无礼。”老马接过去：“鲁迅还是一个正直的有自省精神的人，专门写了一篇《论‘他妈的！’》，既幽默又讽刺意味极强。”没容大黄狗插话，老马又接着说：“本来‘骂’是人的专利，人却把这丑事安在我们马头上。人自己干了很多蠢事，比如，有人嫌禾苗长得慢，就把苗都拔高了，还说帮助小苗快速生长;人吃不饱肚子的时候，不是想办法提高粮食产量，而是怪麻雀夺了他们的粮食，于是就全民上阵消灭麻雀。人不反思自己蠢却把‘蠢’用两个小‘蟲’垫底，好像虫子愚蠢似的。”听了这些，大黄狗倒是来了兴致，急忙插嘴说：“马大哥！同感，同感啊！你的话一点不错。其实虫子一点不蠢，它们按着自然规律办事，该来的时候就来，该走的时候就走，选择最好的时机光明正大地交配繁殖，一点也不忸怩作态。而少数道德败坏的人问题也不少，只是我们不说而已。”老马昂起头，接过去说：“我们老老实实拉车、耕地，从来不会骗谁。‘骗’本来是人干的事，骗吃骗喝、骗钱骗物、骗婚骗色，可是人却把‘骗’安在我们身上，简直岂有此理！”

老马说完，甩了甩尾巴，说了声：“我要吃饭去了，下午还得去耕地呢。”然后便朝马厩走去。大黄狗这才想起自己也没吃饭呢。于是，它一边盼望着主人开恩，给饭吃，一边又自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