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英 范永建

摘 要：谢道韫，出身于东晋名门望族，自幼好學，聪慧有才辩，被世人誉为咏絮才女，具有名士之范。其文才非凡，有林下之风;胸怀宽广，有巾帼丈夫之气概。

关键词：东晋;才女;谢道韫

谢道韫，东晋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生卒年代不详，出生于东晋名门望族，是安西将军谢奕的女儿，东晋名士“风流宰相”谢安的侄女。她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表现出超人的才智，深得叔父谢安赏识和时人推崇。

一、咏絮之才，名士之范

谢道韫自幼好学，聪慧有才辩。《世说新语·贤媛》载谢安尝问：“《毛诗》中何句最佳？”道韫称：“吉甫作颂，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谢安听后赞其道：“有雅人深致。”《世说新语·言语》亦载，谢安在出仕前，经常于家中集诸子侄共讲文义。一次适逢大雪，谢安指雪欣然问道：“白雪纷纷何所似？”侄子谢朗答道：“撒盐空中差可拟。”谢道韫接着说：“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大悦。道韫因此佳句，被时人赞誉为“咏絮才女”。“咏絮之才”从此亦成了女才子的代名词。谢道韫本人亦由此千古流芳。

魏晋崇尚玄学，士人多以自然任性、率真潇洒为风尚，好清谈。谢道韫生活在魏晋，具有名士之范。她十四岁时，嫁给了王羲之之子王凝之。凝之平庸、迂腐，道韫初适凝之时颇不悦，曾说：“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则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1]在男权社会，道韫敢于直抒胸臆，表达对其夫王凝之的鄙薄之情，从中可窥其率真性格之一斑。《世说新语·贤媛》记载了谢道韫对其弟谢玄说的一段话：“汝何以都不复进，为是尘务经心，天分有限？”[2]文中道韫以“为是尘务经心，天分有限”的激烈言辞，质问其弟为何不见长进，从中亦可见其直爽之性情。另据《晋书·列女传》载，东晋永和十年（公元354年）道韫嫁给王羲之之子江州刺史王凝之后，一次恰逢小叔王献之与众位宾客清谈，理屈词穷，陷入困境。谢道韫听说后，“施青绫步障自蔽，申献之前议，客不能屈”，如此大显身手、技惊四座，成为历史上一段有名的风流佳话。从此，道韫的才辩更为世人推崇、敬慕。余嘉锡笺疏的《世说新语·言语》中录唐陈子良注《唐释法琳辨正论》引《晋录》对其评价说：“琅琊王凝之夫人，……清心玄旨，姿才秀远。”[3]现代学者谢无量先生曾经评价说：“晋世好名理清谈，妇人亦渐玄风。动容出话，往往会心甚遥，令人意远。此类甚多，如谢道韫，尤其著者”[4]。

二、俊逸才情，林下风气

道韫不仅是谈玄论道的高手，还具有非凡的文才。诗文独具一格，自成一体。其《泰山吟》：“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非工复非匠，云构发自然。气象尔何物？遂令我属迁。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又《拟嵇中散咏松》诗：“遥望山上松，隆冬不能雕。愿想游下息，瞻彼万刃条。腾跃未能升，顿足俟王乔。时哉不我与，大运所飘飘。”这两首诗气韵壮阔，雄浑开张，激烈昂扬，与一般女性作家温婉绮丽、婉约低回的细腻诗风截然不同。这种疏朗大气、超逸不群的特色，赢得了世人的赞誉。时有济尼称其：“神韵散朗，有林下之风。”《世说新语·言语》篇引《妇人集》称她“有文才，所著诗、赋、诔、颂传于世”[5]。明代“竟陵派”代表人物钟惺《名媛诗归》卷三评价道：“雅静无嚣烦之气，正以拟似为工”[6]。清代文学家王夫之更称赞其曰：“入手落手转手，总有秋月孤悬。春云忽起之势，不但古今闺秀不敢望其肩背，即中散当年，犹有凝滞之色，方斯未逮也。”[7]她一生著诗赋诔颂甚多，原集有二卷，今已不存，现存的诗仅有《泰山吟》《拟嵇中散咏松》，以及为她赢得“咏絮才”的《咏雪联句》。但这并不影响世人对其诗作的推崇。在魏晋之后，道韫之诗作屡屡为后世诗词文章所提及，成为魏晋风流中独特的一抹女性剪影，也是中国古代才女文化的一个鲜明符号。

三、胸怀雅量，巾帼英豪

谢道韫不仅是才女，还是一位胆识过人的巾帼英豪。晋安帝隆安三年（公元399年），孙恩作乱，在会稽起事。时道韫之夫王凝之为会稽内史。凝之世奉天道，不出兵，亦不设防，一味寄希望于“鬼兵”营救，结果与诸子皆死于非命。道韫“既闻夫及诸子已为贼所害，方命婢肩舆抽刃出门，乱兵稍至，手杀数人。”[8]其罹乱时迸发出的“巾帼不让须眉”之气魄和担当，令人击节赞叹。她后因寡不敌众，全家被孙恩所擒。当时，其外孙刘涛仅几岁，孙恩欲杀之，谢道韫声色俱厉地怒斥道：“事在王门，何关他族，必其如此，宁先见杀！”孙恩为之改容，释放了她和刘涛。孙恩本是杀人狂魔，杀人成性。《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一如是载：“民有不与之同者，戮及婴孩，死者什七八。醢诸县令以食其妻子，不肯食者，辄支解之。所过掠财物，烧邑屋，焚仓廪，刊木，堙井，相帅聚于会稽;妇人有婴儿不能去者，投于水中。”道韫面对斯人，视死如归，毫不畏惧，义正辞严，据理力争，并让其恭敬地释放了她和外孙，其丈夫气概跃然纸上，浩然正气令人起敬。

孙恩之乱平息后，年过花甲的谢道韫只身携奴仆，保弱小，一身流离，脱于险境，从家乡回到会稽，独撑门户，治家整肃。新任会稽太守刘柳闻谢道韫大名，特往求见。谢道韫亦知刘柳有才，遂坦然相见，素衣素服，自坐帏幄之中，与刘柳畅谈。谢道韫叙谈清雅，词理圆到。刘柳整冠束带，侧坐与谈，极其尊敬;辞归自叹道：“实顷所未见，瞻察言气，使人心形俱服。”谢道韫亦对刘柳赞赏有加：“亲从凋亡，始遇此士，听其所问，殊开人胸府。”[9]其后，道韫终老于会稽故宅。其气节操守之高，风骨见识之奇，皆为世人所激赏。清代学者梁绍壬在《两般秋雨庵随笔》中议及她一生的品格节操时说：“……智勇坚贞，巾帼丈夫，世但传雪庭联句，步障解围，失之远矣。”

谢道韫之才情、刚毅、胸怀，足令许多男子汗颜。如今，斯人虽逝去已久，但她的风采、事迹依然令人遐想追思，读之、论之，不禁扼腕叹息。

注释

[1][2]（南朝宋）刘义庆著，（南朝梁）刘孝标注，余家锡笺疏，周祖谟等整理《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820页，第822页。

[3]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1983年版。

[4]谢无量：《中国妇女文学史》第二编中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31年版。

[5]徐震堮：《世说新语校笺》，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72页。

[6]（明）钟惺：《名媛诗归》，清刻本。

[7]（清）王夫之评选，张国星点校《古诗评选》，河北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232页。

[8]（唐）房玄龄等：《晋书》卷九十六《列女·王凝之妻谢氏列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516页。

作者 石小英：云南师范大学历史与行政学院副教授

范永建：云南师范大学教务处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