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栋梁

在半个多世纪的军旅生涯中，冯玉祥南征北战，很少有时间、精力顾及家庭。他的发妻刘德贞病逝后，冯玉祥续娶李德全。婚后，二人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上帝怕你不为人民办事，派我来监督你”

李德全生于1896年，穷苦出身，父亲是一位牧民，从草原逃荒到了通州。李德全长大后，父母省吃俭用供她读书。1911年，她考入北平贝满女中。1915年进入京师女子协和大学。毕业后，回到母校贝满女中任教，并任青年会总干事，是个豪爽、泼辣、刚毅、质朴的女子。

冯玉祥在一次基督教青年集会上看到李德全发表演说，对她那出众的口才、率真的性格一见倾心。于是，他委托李德全的堂姐夫妇当“红娘”。冯玉祥和李德全见面后，谈得十分投机。1924年2月19日，冯玉祥与李德全在南苑举行婚礼，没有丰盛的酒宴，待客的是家常饭菜。婚后次日一早，李德全即陪冯玉祥骑马去操场观操，全体官兵欢呼雀跃。

新婚不久，李德全问丈夫：“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她自认为肤色较黑，又不讲究穿着，不是能打动男人的漂亮女子。冯玉祥不假思索地答：“我看你天真率直！”

冯玉祥又反问李德全：“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李德全说：“上帝怕你不为人民办事，派我来监督你！”冯玉祥当即握住李德全的双手说：“我愿意接受你的监督！”

“有荣誉，她愉快地站在

父亲的背后;有危险，她勇敢地闯到父亲的身前”

婚后，李德全挑起家庭重担。与当时的官太太迥然不同，她穿蓝布大褂，不施脂粉，操持家务，精心抚养5个未成年的子女。她陪丈夫辗转军旅，深入官兵之间，兼顾西北军官佐眷属的教育和伤兵慰劳等事。夫妻俩还经常骑马到野外驰骋或到军营参观演习。

同时，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李德全也给冯玉祥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提升了他的思想境界，使他从一名旧军人逐渐转变为杰出的爱国主义者。李德全与冯玉祥始终风雨同舟，患难与共。1924年1月，国民党在广州召开第一次代表大会，冯玉祥、李德全二人积极拥护孙中山的革命主张。同年10月，冯玉祥响应北伐，在北京发动政变，倒曹（锟）败吴（佩孚），驱逐溥仪，电请孙中山北上共商国是。年底，孙中山抵京时，李德全代表正在天台山休养的冯玉祥前往欢迎。翌年3月，孙中山病势沉重，她又带着冯玉祥的亲笔信前往慰问。

孙中山送给冯玉祥《三民主义》6000册、《建国方略》和《建国大纲》各1000册，请她带回。其中还有孙中山亲手抄的一本珍品（孙中山只抄了两本，另一本送给了宋庆龄）。冯玉祥将这些书全部发给各部队，作为国民军的教材。在国民军教导团里，冯玉祥、李德全二人还亲自担任《三民主义》课的教学，使部队进而转向革命。

1925年，冯玉祥、李德全二人在北京创办求知中学并附设小学和幼儿园，招收贫家子女免费入学。5月，李德全随同“飘然下野，出国远游”的冯玉祥赴苏联考察。8月，冯玉祥先行回国，李德全继续留在苏联，其间，她接触了马列著作，并结识了不少在中山大学学习的中国同志，从此抛弃了唯神论，决心为解救苦难的中国人民、建立新社会而贡献自己的力量。

在莫斯科期间，李德全还会见了列宁夫人、苏联教育委员会副委员长克鲁普斯卡娅和列宁的妹妹。列宁的妹妹还赠她一套26册的《列宁全集》和一支手枪作为纪念，勉励她拿起武器为中国妇女解放而战斗。从青年时代起就追求女子自立自强的李德全，此刻对妇女解放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回国后，她在冯部积极宣传苏联的社会主义建设，讲解马列主义，还帮助妹夫张克侠、弟弟李连山加入中国共产党。于是一些反动报纸说李德全“游苏归来，信仰忽变”，还散布“李德全赤化了冯玉祥”等言论。

中原大战后，冯玉祥多年经营的军队分崩离析，溃不成军，他内心异常痛苦。李德全劝他：“你虽然失败了，但与吴佩孚、曹锟、张作霖不一样，你曾为国家、民族做过很多好事。往年你整日带兵打仗，如今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多读些书吧。”于是，他俩一起隐居，请来共产党人和进步学者讲课，两人一块学习、讨论。

经过一年多的认真学习和思考，两人的认识都提高了一大步。在泰山上，李德全变卖了全部首饰，和冯玉祥一块办起了14所小学和一所高等小学，招生2200多人，让农民子女得到受教育的机会。

后来，无论是冯玉祥处理西安事变，还是发表《致蒋介石的公开信》，李德全都曾向他提出过建议。作为丈夫的使节，李德全不畏生死，出色地完成了众多艰难复杂的使命。子女冯理达、冯颖达和冯洪达后来著文回忆道：“母亲在相当长时间内和父亲同享悲欢，互相砥砺。她是父亲处于风云变幻时期的亲密伴侣，是父亲面临重要抉择时的革命战友。在他们共同度过的几十个春秋中，有荣誉，她愉快地站在父亲的背后;有危险，她勇敢地闯到父亲的身前。”

李德全捧着丈夫的骨灰抵达哈尔滨，号召原西北军官兵反蒋起义

1935年，冯玉祥、李德全到南京后，联合知识界妇女成立首都女子学术研究会，李德全任常务委员。她明确提出：妇女团体有权选举代表参加国民大会，并以参观监狱名义营救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李德全参加全国慰劳总会，积极支援前线。1938年，她与宋庆龄等在武汉成立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担任副会长，并在各地成立分会，抢救出两万多难童送往后方，建立起40多个儿童保育院。经费困难时，冯玉祥对李德全说：“那咱们捐六千块钱，这可以够一百个孩子一年的费用。”李德全拿出家产，认捐了511名儿童的保育费。

在蒋介石全面发动内战之际，为削弱民主力量，蒋介石给冯玉祥一个“考察水利专使”的头衔，派他独自访美。冯玉祥要求妻子、儿女一起去，蒋介石则提出要李德全加入国民党、长女冯理达加入三青团。李德全母女断然拒绝。最后，蒋介石妥协。

1946年秋，馮玉祥一家抵达美国。10月13日，李德全代表邓颖超在纽约参加世界妇女大会。会上，李德全用英语愤怒控诉蒋介石的倒行逆施，提出《联合世界各国妇女为争取民主和平而奋斗》和《反对美国援助蒋介石发动内战》两个提案，得到各国妇女代表的支持。蒋介石得知后气得五内俱焚。

1947年10月10日，冯玉祥在哥伦比亚大学发表《国庆演词》，揭露蒋介石独裁卖国。一个月后又在报上发表《我为什么与蒋介石决裂》，一时轰动美国。蒋介石气急败坏，急令冯玉祥回国。冯玉祥声明他将继续在美国活动。此后，由冯玉祥口述、李德全整理的《我所认识的蒋介石》一书在香港一版再版，蜚声国内外。

1948年7月31日，在苏联驻美大使馆帮助下，冯玉祥、李德全二人响应中国共产党的号召，乘坐“胜利号”轮船回国参加新政治协商会议。9月1日，轮船在黑海失事，冯玉祥与小女儿冯晓达不幸遇难。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领导人致电李德全，望她节哀。她感到莫大安慰，回电致谢，并表示“康复返华继续为民主而奋斗”。

李德全料理完后事，把女儿留在苏联学习，毅然捧着丈夫的骨灰抵达哈尔滨。她到东北解放区只字不提个人悲痛，号召原西北军官兵反蒋起义。她深情地说：“我是农民出身，深知农民生活的苦，这场革命太重要了。”

1949年，李德全到北平参加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并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首任卫生部部长。

1972年4月23日，这位中国杰出的妇女运动活动家、政治家走完了她传奇的一生，留给子女的不是巨资家产，而是精神财富。 1982年9月，在冯玉祥诞辰100周年纪念会上，邓小平在讲话中说：“焕章先生是很值得我们纪念的人物……李德全大姐是一位很好的同志，我们也很怀念她。”

（摘自《今古传奇·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