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亚林

站在90年代的电影场，如今的运动场上，从后勤学院下部队调研的父亲，对在空勤灶当炊事兵的儿子说：“那个年代的电影场充满故事，电影场是最吸引官兵的地方。不过，当年的电影场已经成了老兵们的‘乡愁。”

此时，没有那种情景感受的儿子，完全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而是满脑子想着退伍，尽快摆脱吃苦受累的三尺灶台。

知子莫若父。从好几次的通话中，父亲感知到儿子的思想波动。本来父亲想严肃地给儿子上上课，但他思路一转，却给儿子讲述了电影场的故事。

30年前的一天傍晚，接到晚上观看最新电影通知的部队官兵们，久违的笑脸竞相绽开。

机场远离县城，环境艰苦，部队文化生活比较枯燥，官兵们要看上一场新电影，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儿。

正在这时，师长接到外场调度室的报告，兄弟部队8架在训飞机因天气突变，要在30分钟后备降本场，然后用餐。

面对突然增加的就餐量，空勤灶全力准备。备降飞机安全着陆后，香飘四溢的佳肴呈现在饥肠辘辘飞行员们面前。恰好，本部飞行员刚刚用过晚餐，师长有意看了看表。

夜幕降临，从电影场坐姿整齐的方阵中传开的嘹亮歌声，此起彼伏，响彻四面八方。

师长示意宣传科长拿出看家本领，组织空、地、后官兵，加大拉歌的力度，使出十八般武艺。

随即，歌声、掌声、喝彩声连成一片，经久不息。

备降的客人用过晚餐，进入了电影场。师长看了看表，再次示意宣传科长让官兵们持续拉歌，不要冷场。

时间又过去了10分钟，宣传科长向首长报告放映时间已经推迟了40分钟。

“不急，再等一下。”师长又看了看表。忽然，他走到队伍前列，高喊：“全体起立。现在我指挥大家共同唱响一首《战友之歌》……”

歌毕，师长朝飞行员大院方向扫了一眼。

“首长，大家都唱累了，可以放映了吧？”宣传科长小声请示师长。

这时，飞行员大院走出来6名炊事兵，师长脸上露出一丝笑，说：“慢，等一等炊事兵。”

落座的炊事兵哪知电影推迟开演的原因，听完宣传科长的解释后，都惊愕了。

“这又能说明什么？”儿子好像没有听懂故事的真谛。他气自己，当了一名老炊，不但让人看不起，还让当教授的爸爸脸上无光。

父亲没有正面回答儿子，接着说：“在这6个炊事兵中，有个兵特别不喜欢炊事工作，整天精神萎靡不振。电影场的精彩一幕，深深触动了他。他说，师长尊重关爱俺们老炊，让俺想起了俺爹，他老人家让俺到了部队不管分工干啥，都不准装孬不干，要不然就对不起这身军装。一年后，这个兵当上了班长，厨艺不断提升，就餐的飞行员们连续三年都给他请了功。他两次参加空军厨艺大赛，均摘得桂冠。之后被上级破格提干，并推荐去院校深造。”

“有意思。那他后来呢？”儿子的“任督二脉”好像被触动。

“后来，他远离了部队，但他一直想念着师长和那些飞行员们。”

“哎，要是在他手下干，我兴许也能有出息。”兒子说完笑了笑。

父亲的手机铃声响了，是一阵嘹亮的军号声。见是将军来的电话，父亲有些激动：“老师长好，请指示！”

“听说你去老部队调研了。这回，我孙子可要找你传经送宝呵。”

“您孙子是……”

“就是空勤灶新任的班长。先说清楚，我这个离休将军爷爷可没有说话呵。当炊事兵是他自愿的，当班长是他个人争取的。不过，响鼓还得重锤擂，你可不能护短，要多敲打敲打他呀！”

“请老师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天，着炊事服的父亲，出现在空勤灶，忙碌中的熟练规范动作，俨然一个等级大师傅，让班长赞叹不已。

几天之后，调研结束。离开之前，父亲再次来到记忆中的电影场告别。他看见儿子与他的班长在并肩跑步，有说有笑。

跑到父亲面前，儿子擦着汗，说：“爸爸，你真能保密，我全都知道了，你就是那个炊事兵，现在我和班长成了你的铁杆粉丝。”

“不！”父亲动情地说，“我们应该成为老师长的粉丝。新中国成立初期，他是作为陆军部队一名有文化的炊事兵，唯一被推荐选飞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