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纯亮

回乡偶书

夕阳西下，一只圆玉坠藏进胸脯

黧夜迅速将大地包裹

我们在故乡最接近苍穹的地方

攒柴、生火、舞蹈、纵酒

忘乎所以，将草茎和往事踩在脚下

火光映照下的肌廓忽明忽暗

骨头里藏不住的狂野，从汗毛里冒出

嗞嗞的幸福

大熊星座铺开网状的身躯

用它的复眼端倪着这片土地，放纵的骑士

将自由满山抛掷，洗去世俗尘垢，痛饮狂放

唯有她，在一旁手握野玫瑰

并轻轻吮吸刺伤的拇指

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

她的末梢同样冒着

嗞嗞的幸福

爱的潮讯或小窗幽记

黄昏来临。天体渐次醒来。叮当作响

我被折叠的远山围困

被枯竭的河床缠绕

钢筋和水泥锁城

人们为自己建造的困惑

壁立千仞。而馨香的泥土，温湿正好

蚁族纷纷钻进浅层，围着臃肥的王后

筑造宫廷。它们一生谦卑，贴着泥土活着

并不轰轰烈烈，活成一场简约而简单的仪式

向远，高耸角枝的雄鹿

用柔软的唇舌啃食山的脊棱

绿草，腐殖土的化身，被送以爱的香吻

薄暮如缕。天地交汇的夹角处

看呵，嗷嗷鹿鸣仰入高天

初雪的胚胎萌动如雄鹿的鼻息

我看见爱的潮讯即将铺开

澎湃的夜晚。我看见爱的潮讯

在月波下雷霆万钧般铺开

尘世的思念一捻就碎

被春风轻轻吹歪的枯枝

是冬天喝醉在牛栏江的人

姐姐，你被这个春天放牧

被放牧的天空宽于百草坪

宽于百草坪一匹奔马的心

被春风轻轻吹歪的枯枝

是冬天喝醉在草海的人

姐姐，春天悄悄把你吹起

你的翅膀高于南高原的歌声

高于南高原歌声里的白云

姐姐，云端的黄昏一捻就碎

尘世的思念一捻就碎

分泌孕酮的岁月让高原隆起

风中的候鸟衔着水中的梦

抛下柔弱的黄昏，一路北去

暗夜里，柔弱的姐姐很安静

清波涤净的月亮照见你

暗夜里，发芽的星星很美丽

姐姐，我此时在航班上默写你

默写你的高原和你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