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

今年90岁的张之庚和80岁的马婉华是一对“半路夫妻”，携手相伴30多个年头，本以为可以共享晚年，怎料，张之庚老人为了房产和老伴、继子对簿公堂。

马婉华以10万元的超低价，把老两口唯一的住所“卖”给亲生儿子。毫不知情的张之庚陷入妻儿“背叛”、房产“被夺”的困境，悲愤交加之余，他将妻儿告上法庭。

前不久，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作出终审判决。那么，法律最终会站在哪一边？撕裂的亲情还能复原吗？

继子当亲儿半路夫妻也融洽

张之庚早年是北京市园林部门职工，和妻子结婚数年，因一直未能生育，于上世纪70年代末离婚。

1982年春天，经人介绍，张之庚认识了当时在北京市一家烟糖公司工作的马婉华。初次见面，时年43岁的马婉华就带上了刚满12周岁的儿子马波。“我和丈夫离婚，儿子改跟我姓，你如果不介意，咱们交往试试看。”马婉华开门见山，张之庚觉得，直爽的人没有花花肠子，就对她产生了好感。

中年人的爱情，没有多少风花雪月。张之庚和马婉华一起吃了几次饭，逛了几次街，互相了解后，就直奔婚姻主题。婚礼很简单，亲戚朋友坐下来吃了个饭，两人算是组成了一个新家。

张之庚很喜欢小孩，看到长得虎头虎脑的马波，产生了一种初为人父的喜悦感。“波波，以后张伯伯就是你爸爸了，叫爸爸，爸爸给你糖吃。”马婉华让儿子改口，张之庚也拿着糖果，等着马波喊爸爸，但马波转身跑了：“我有爸爸的，我也不要吃糖。”

最初，张之庚以为马波怕生，只要自己多和他接触，多关心他，孩子会慢慢接受自己。于是，张之庚经常给马波买新衣服、玩具和零食，但马波并不领情，打心底不喜欢这个男人。

张之庚和马婉华婚后，住的是張之庚名下的一套房产，房子虽然有些陈旧，但位于北京闹市区，地理位置不错，一家人住着还算安逸。

“波波这孩子，心思重，和你生疏些，你别太在意，只要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日子总能过下去。”马婉华经常劝解张之庚，张之庚也就渐渐接受这个感情对自己不咸不淡的继子……

走上社会后的马波一直没找到合适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收入很少，也不稳定，平时花销全靠母亲接济。

2000年，根据北京的一些房改政策，张之庚和马婉华以较低的价格，购入北京市西城区百万庄大街东口的一套面积为48.8平方米的房屋，登记在马婉华名下。房子在19层，视野开阔，明亮整洁。

这一年，马波30岁，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张之庚担心他没有固定工作，连找对象都困难。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作出一个决定：把自己名下的房子赠送给马波，自己和老伴搬去新房。

对于这个决定，马婉华和马波既意外又感激，马波更是破天荒地叫了一声“爸”。声音虽然轻，却震撼了张之庚，他忍不住老泪纵横，马婉华也抹起了眼泪：“都是一家人，谁的房子都一样。”搬家那天，马波叫了一些朋友，忙前忙后，不让父母动一下手，全然一副孝顺儿子的模样。

儿子和夫妻俩分开住后，家里冷清了不少，张之庚和马婉华盼着儿子能快点结婚，给他们添个大胖孙子。

两套房子相距并不远，马波偶尔会过来和父母吃饭。

晚年生活起风波房子已经换了主

2018年3月的一天中午，张之庚正在家里做饭，等着出门走亲戚的马婉华回家一起吃。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张之庚一开门，看到一个穿着小西装的年轻女孩，身后是一对中年夫妻。“大爷，我们来看看房子。”女孩边说边进门，张之庚一头雾水：“看什么房子？”“这房子不是要卖吗？我给你们找了客户，过来看看。”

张之庚连连阻止：“你们弄错了，咱家房子不卖。”女孩收起脸上的笑容，拿出一份房产证复印件：“大爷，你看看是不是你们家的地址？”张之庚一看，果然是自家地址，让他吃惊的是，房屋产权人一栏居然写着马波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张之庚又气又急，脸色通红。看到他这副模样，女孩等人也慌了神，连忙离开。

张之庚没心思做饭了，他直挺挺地坐在客厅，等着马婉华回家。“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这套房子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你的名字，户主怎么变成马波了？”马婉华一进门，张之庚心急火燎地想要知道真相。马婉华脸色顷刻间变了：“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你把房子给了马波？你们母子俩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面对张之庚连珠炮似的发问，马婉华只能道出实情。

事情要追溯到2016年冬天，当时马波对母亲说：“我遇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准备和一些老板搞投资，能赚很大一笔钱。不过，投资这个项目的都是老板，我名下只有一套张伯伯的房子，太寒酸了。你把你的房子过户给我，我有了‘实力，做生意也不会被人看扁，成功率就提高了。”

自从自己离婚后，马婉华一直对儿子心怀愧疚，便答应把房子过户给儿子。但马婉华心里清楚，这套房子是自己和张之庚唯一的房产，今后还要靠它养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老两口连落脚地也没了。“你爸把自己的老房子给了你，你要保证给他养老，好好孝顺他。”马婉华说，这是她唯一的要求，马波拼命点头。

如果用赠与的形式，需要缴纳较高的税费，马波提议以买卖的形式转让房产。2016年底，马婉华和马波签署了一份《存量房屋买卖合同（自行成交版）》，以10万元的超低价，把她和张之庚共同居住的北京西城区房产“卖”给儿子，并办理了产权变更登记，而事实上，当时这套房子的市价已达500万元。

听完马婉华的叙述，张之庚难过得说不出一句话。“你别生气，房子虽然已经是马波的了，但你尽管安心住着，他会给你养老的。”马婉华这番安慰话如同火上浇油，张之庚跳了起来：“房子都要被卖掉了，你让我怎么安心住？”

“啊？”马婉华的嘴巴张得老大，立马打电话给马波，马波没有承认，也没否认，以在谈事情为由，匆匆挂了电话。

此后的好几个夜晚，张之庚都彻夜难眠，没有这套房子，他恐怕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光凭自己的退休金和积蓄，根本没有能力再购买新房。想到自己晚年可能沦落到流落街头的地步，他不禁暗自神伤，一门心思琢磨着如何把房产争取回来。

一天，张之庚无意中了解到法律援助的信息，便向当地法律援助中心申请援助。法援中心在审核了张之庚的申請材料后，指派北京市隆平律师事务所李险峰律师为他提供法律援助。

再婚家庭的财产如何处理好

2018年5月，张之庚一纸诉状，把马婉华和马波一起告上法庭，要求判令他们母子签订的房屋买卖合同无效，同时要求将涉案房屋重新过户到马婉华名下。

马婉华劝了老伴又劝儿子，但谁也不肯退让，她这个“夹心人”左右为难。

11月6日，案件第一次开庭，张之庚和老伴出庭，马波也来了。自由答辩时，马波辩称，母亲将房屋卖给自己这件事，继父是知道并同意的。同时，他还出示了自己手机里于2018年8月收到的一条短信：“波波，我不是不知道你妈把房子卖给你了……我也是没办法才不得已去起诉你，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这条短信显示发件人正是开头为“132”的张之庚手机号码。

看到这条短信，张之庚傻了眼，自己根本不会发送短信，也没有找人代发，这条短信怎么出现的？

李险峰律师提出，即使短信是真实的，但发送时间显示是张之庚在起诉后发送的，并不能证明马婉华母子签订买卖合同时，他是知情的。此外，这套房子是张之庚和马婉华的婚内财产，马婉华私自处分夫妻共有房屋，该行为是无效的。

经过数次开庭，西城区人民法院最终判决马婉华母子的房屋交易无效，房子恢复登记在马婉华名下。2019年3月21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做出终审判决，驳回马波的上诉，维持原判，二审案件受理费2300元，由马波负担。

房屋风波终于告一段落，房子回归到马婉华名下，张之庚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李险峰律师对此案分析认为，重组家庭的感情本就脆弱，这场官司更让张之庚和老伴、继子之间平添“仇恨”。虽然是亲生儿子，但马婉华对马波的行为也有所抱怨：“我以为你只是想要房子的所有权，没想到你要把房子卖了！”对此，马波只能再三表示自己“有苦衷、不得已”，别无其他说法。

而张之庚也已不想再见到继子，耄耋之年的他熬过了这场风波，已受不起任何折腾，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好晚年生活。

为了一套房子，九旬老人不得已和妻儿对簿公堂，这样的教训也给很多重组家庭敲响了警钟。李律师还建议，有条件的再婚家庭可以在婚前进行财产公证，而对于再婚后取得的夫妻共同财产，在处理时一定要在共同商议后再做决断，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影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