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淼

那条被歌唱红的河——浏阳河，就在我窗外，一条路隔着河和我的窗。路不宽，河离我的窗很近，我把写字桌紧挨着窗放，想着写作的时候累了就站起身来看河。

朋友来家参观，对着窗站了一会儿，说：“你这工作环境太好了，我要整天对着这河这树这山这云，《红楼梦》也写出来了。”听罢，我想给他一记扫堂腿。一个定律就是——不管你家的窗面向山、河还是大海，时间一久，你就会习以为常、熟视无睹。

浏阳河边是湿地公园，只要天气不恶劣，管它是不是周末，都有人铺地垫挂吊床扎帐篷躺坐在草地上，聊天喝茶搓麻将。

一条河让人感觉好，主要看它干净与否，而这一点主要取决于住周围的人对它的态度。我曾在岳阳看到过这样一种景象：在洞庭湖里开轮渡的人，把观光客检过的船票大把大把撇进湖里，我坐船那天刚好刮大风，整个湖面花花绿绿全是票根。我心想，这可是白银盘里一青螺的洞庭湖啊，怎么这么舍得糟蹋，尤其开轮渡的人，本就靠它为生。

浏阳河干净，除了浏阳人不大糟蹋，还因为捞垃圾的船格外勤快，每天下午都轰隆隆地工作。我刚来浏阳时，河里还住船家，一家几口全住船上，他们从船舱走出来泼掉洗脸水，女人蹲在船头刷牙，男人撒网捕鱼。后来河里不许再有住家船，也不知道他们一家搬去哪了。

住河对岸的一个中年男人每天划着自制的小木船渡河上班，他划得飞快，上岸后就把小船系在码头，对自己的聪明劲儿很有察觉，每回上岸都环顾四周寻找“观众”。受他启发，我丈夫也买了一个皮划艇，但又不能像这个聪明人一样拿它当交通工具，只是在天气好的周末将皮划艇拖进河里划几圈。

浏阳人很擅长做螺，嗦螺和炒螺都好吃。嗦螺最好了，用嘴一嗦，带着韭菜紫苏和山藿香的大螺肉就进了嘴，好吃极了！

冬泳爱好者在河岸建了两个休息区，写着“冬泳俱乐部”，看来喜欢冬泳的人不少。而暑假一到，浏阳河边就挂起禁止小朋友游泳的标志牌。高低起伏的河床深浅不定，怕小朋友在里头游泳出意外。浏阳不少游泳馆在暑假对中小学生免费开放，小朋友可以拿着学生证去馆里免费游，还能卡章，算是一种社会实践活动，同时还减少溺亡的悲剧。可还是有小朋友跑去浏阳河游泳。

也许对小朋友来说，游泳的水应该是凉的，夏天呼啸着跳进去，跟朋友一起嘻嘻哈哈打水仗，抬头就是蓝天白云和辣太阳。而不该在蓝盈盈的室内，潜入温吞发热的加了漂白粉的汤，每个孩子默默游在分割好的泳道，一大声说话就有回响，一用力扑出水花就有成年人皱眉。

今年夏天，浏阳河不再禁止小朋友游泳，而是由游泳协会成立安全小组，每天值班做救生员。虽然耗费人力，但也许这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前年截流清理河道，我第一次站到河床上，周圍有不少人提着袋子装螺，很多很多螺，大家捡得特别高兴。浏阳人很擅长做螺，嗦螺和炒螺都好吃。嗦螺最好了，用嘴一嗦，带着韭菜紫苏和山藿香的大螺肉就进了嘴，好吃极了！我不会做，也就没捡。

浏阳河是浏阳人的母亲河，她尽其所能存储着关于浏阳的生活与记忆。她看着一代代浏阳人慢慢长大，看着他们在河边跑，给龙舟加油，打水漂，钓鱼，划船，摘小花，吃冰淇淋，晒太阳，谈恋爱，拍婚纱，推婴儿车， 遛狗……幸福地流泪，悲哀地讪笑。

可惜这一切，都跟她无关。她只知道，作为一条河，她要永远不停，向前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