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

西安是当代中国画重镇之一。“长安画派”名扬天下，赵振川，便是“长安画派”开创者之一赵望云先生之子。俗话说：“大树底下不长草”，但作为名门之后的赵振川却闯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从艺术履历来看，赵振川自幼随父学习中国画，并受教于石鲁、何海霞、方济众等名家，践行着“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的创作理念；但他也认真取法近现代山水大家，并选择吸收与其气质相契合的笔墨语言，融入着他对于生活和传统的体悟，从而创造了独具风貌的山水画风。

赵振川山水画可谓是“情系西部”，他绝大多数作品的题材都是西部山水，他自己曾戏言“不出潼关”。中国的西部地区确实拥有着丰富的创作题材，例如八百里秦川、陕北黄土高原、祁连山脉、天山山脉等。这也是赵望云山水画情有独钟的题材，由此也可以看出赵振川对父亲的崇敬与追随，例如他的作品《戈壁春居》（1990年）、《陕北秋高》（2007年）、《九曲黄河乾坤湾》（2010年）、《延安金秋》（2012年）、《终南松风清凉世界》（201 5年）、《祁连山写意》（2016年）、《天山融雪时》（201 6年）等都是赵望云曾经走过和画过的地方，而赵振川正是追寻着父亲的足迹，扎根西部，进一步深入生活。所以说，赵振川“情系西部”其实也是“情系家父、情系家乡”。

有评论家认为赵振川的艺术创作是从生活中“泡”出来的，的确如此，作为“长安画派”的后繼者，他以实际行动践行着“一手伸向生活”的艺术理念，其作品都是他从西部的山山水水中一脚一脚地走出来的。更为难得的是，赵振川是以发自内心的真挚情感去描绘西部山水，他的作品流露出一位艺术家对于生活纯真、朴素的热爱。他用饶有个性的笔墨提炼西部山水，作品既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例如表现西北戈壁独特地貌的作品《戈壁春居》中，其笔墨苍厚、色彩古艳，一方面借鉴了西方绘画语言中的构成性因素，另一方面也画出了西部山水景象的单纯，尽管作品尺幅较大，但整体布局并不复杂，独具新意。再如在“白杨沟”系列写意作品中，隐现于黄土高原中的陕北窑洞下，白杨树生长在纵横丘壑中，如此画面不真正走进生活是想象不出来的。如何表现呢？他不是概念化地面对自然，而是在尊重生活感受的基础上进行艺术的处理，画面上，白杨树的形态与高原沟壑之间处理得非常和谐统一，如果用传统程式化笔墨形象概念化地处理沟壑、白杨，势必会在画面中衍生出不和谐，甚至冲突与矛盾。“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山水有一方风情”，特殊的地理生长出特殊的草木，画家如果不深入生活，是捕捉不到生活中那鲜活的美的。面对生活如何提炼笔墨语言更不是容易的事情，我们知道，西部山水生长出来的树木有些在中国传统绘画中很难找到相应的程式化样式，这就需要赵振川以现实生活为原型，通过不断地提炼、概括和总结，从而形成了具有鲜明地域树木特征又贴合自然的笔墨范式。他在根本上遵循着传统笔墨的章法精髓，摒弃了浅薄与花哨的表象技法，由此可见他对“一手伸向传统”的理念坚持。也正因为如此，赵振川实现了将生活转化为笔墨语言。

作品《戈壁春居》中，既包含着赵振川对“学院派”传统笔墨的吸收，也融入了对于西方现代绘画的理解，更显露了他在骨子里对于传统绘画的尊重以及运用传统笔墨印证自然生活的艺术理念。他将他对宋代山水画结构布局的深入理解，对“长安画派”艺术风格的充分认知，以及对中国画笔墨语言生成系统的反复思考融入到他对西部山水的表现当中。甚至，他运用碑学的笔意运宋人的丘壑，追求着一种坚实而厚重的视觉语言，他还汲取了黄宾虹、李可染等近现代山水大家的笔墨，从而形成了“厚、拙、苍、劲”的笔墨特征。

即使艺术创作源于相同的生活与传统，最终流露出来的气象也会不同。面对同样的自然，画的人不同，出来的作品就可能有书卷气、庙堂气、山林气、江湖气或市井气这样的天壤之别。可见，画中气象与画家的气质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赵振川画的西部山水，乍一看，山石、树木、云雾等画法十分寻常，但当它们融合一体的时候，便在整体上呈现出一种雄健苍劲的山水气象，以及“干裂秋风、润含春雨”的审美体验。与他对于画面的整体视觉有着独特的审美追求，其作品总是流露着雄浑、朴实、苍茫、堂正的气象，往往会与“大、厚、高、远”等美学词汇联系在一起，充溢着铁板铜琶、大江东去的豪放。所以赵振川悬挂在人民大会堂、毛主席纪念堂、钓鱼台的山水画作品与陈设地宏伟而开阔的殿堂非常契合。

艺术创作最终体现的是画家的胸怀与气度，而赵振川的志向与抱负是画出中华民族雄强与博大的时代精神。《周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赵振川的山水作品正是对应和承续着中国文化中这种积极有为的民族精神。他的画不是“小中见大”，而是“大中见大，大中显强，以大写大”。它画中的大场景、大格局与大气象，不仅是基于赵振川个人的格局与气魄，而且暗合着雄强豪放的时代审美境界。

总而言之，赵振川的艺术创作既是从生活和传统中走来，也是从正大气象中走来，而且因果分明。因为从生活中来，所以具有鲜活之气；因为从传统中来，所以具有值得咀嚼的韵味；因为从正大中来，所以具有雄浑的气象。如今，年近80岁的赵振川，依然执着而勤奋地坚持着自己的创作道路，以从容、坦然的心态不断地实践、体验和印证着自己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