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海

油豆腐是一道传统特色农家菜，色泽金黄，内如丝网，富有弹性，一捏成团，放开还原，约八立方厘米大小。既可作蒸、炒、炖之主菜，久炖不烂；又可做多种肉食和蔬菜的配料，也可以凉拌，是荤宴素席兼用的佳品。

小时候，每到过年，家家户户都要做豆腐，用于做青菜豆腐，豆腐皮，当馅料，做豆腐羹、烫豆腐等美食。母亲还会炸一些油豆腐，主要是做肉冻用。因为豆腐经油炸后，体积膨胀，半斤豆腐炸成油豆腐后，体积可增加十倍左右。把它做到肉冻里，原来一碗肉冻可以变成十碗。正月里，各家的亲朋好友来拜年，一碗肉冻吃光了，主人还可以再来一碗。而那鸡肉、猪肉是万万不能碰的，只能看看过瘾。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天，大叔带我到他的战友家拜年，许是战友家里条件好，上的菜一碗猪肉是红烧的，一碗鸡肉，也是炒的，摆放也完全没有规则。不是母亲用蒸的办法，父亲又切得整齐，黄黄的鸡皮露在外面，不管从哪个角落夹一块，都会有个明显的缺，害得我们一动不敢动。最明显的还是那碗肉冻，完全不是用猪头肉做的，细心的我看得出是用猪前脚做的，那可是猪肉中的一宝啊！而且里面根本看不到油豆腐，在肉和肉之间呈现在我眼前的是明晃晃、亮晶晶的冻水，就凭那琥珀样的色泽，就看得我蠢蠢欲动、口水直流，真想抓它一塊吃吃。可是我不敢动啊！我也不能动啊！

直到大叔的战友也上桌了，大叔向他介绍我说：“是我哥哥的大儿子，带来做个伴。”大叔的战友和大叔一样，和蔼可亲，一个劲地说：“来来，吃吃，大叔家里什么都可以吃。”说着还真夹了一块大的猪肉、一块大的鸡肉放到我面前的碗里。大叔对我说：“你还小不能喝酒，我和战友喝酒了，你就吃肉吧！”说完，也夹了一块肉冻给我。我受宠若惊般乐开了花，埋头吃起来。

后来，我慢慢知道，除了用不用油豆腐、能不能吃鸡肉，可以看出家庭条件的好差之外，在招待亲友上，也是有区别的。父亲有一位山外的朋友，我叫“同年爸爸”。同年爸爸家在杭坪，每年春节父亲都会带我去拜年，二十五六里路，风雨无阻。而同年爸爸却很少来我家，我记得他说过这样的话：“你们家我不来了，那么远的路不说，好不容易走到程家村了，你们村还是冰雪封地。”在有限的几次来我家拜年的日子里，同年爸爸总是跟我娘说，简单的饭菜就够了。一开始母亲不同意，照样按山里的套头上茶水、点心和酒菜，可是同年爸爸一动不动，母亲没办法，就给同年爸爸烧了饭，做了青菜豆腐。同年爸爸还要母亲拿出咸萝卜和咸山芋吃，一个劲地说：“这个好吃，这个下饭。”母亲怪不好意思的：“这个怎么能给客人吃啊！”是啊！正月里，客人来了都要拿出山里人最好的酒肉菜肴招待的。可同年爸爸说：“那不就成了酒肉朋友了！我们都是贫困人家，随便一些，留着酒肉招待其他客人吧！”

曾有一段时间，我对油豆腐特反感。某年的正月初一，母亲炖好了肉冻，正往钵头里一勺一勺地舀肉冻的汤，我看到一个个浮动在上面的油豆腐，垂涎欲滴。母亲看到我嘴馋的样子，就舀了几个到碗里给我吃，还说趁姐姐和弟弟都不在，你快吃吧。我就夹了一个油豆腐躲一边往嘴里送，没想到仅仅是一小咬，暗藏在油豆腐里的汤一下子挤到口腔，烫得我立马将那个油豆腐吐了出来，口腔里烫出了泡，害得我几天吃不好喝不好，又不敢说出来，怕姐弟俩说我贪吃。经此一事，我发现，油豆腐表面看个大方圆，沉甸甸的很有分量，没想到里面全是水分（肉冻水）。我的反感就此而生。

而今虽不为多出几碗肉冻而加入油豆腐，但用油豆腐做成的肉冻，因为广受百姓喜欢而成为一大地方特色。每每想买只猪蹄时，就会想起该买些油豆腐的；每每逢年过节买菜时，也一定会买些油豆腐的，因它的实惠、好吃，更因它的方便、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