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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难忘的农家小院

2020-09-27薛国英

青年文学家 2020年25期
关键词:桐树纺车凉席

薛国英

那日,整理书架时,翻出一张黑白照片,那是我十岁时和二哥在自家小院留的影。相片上,我和二哥每人穿一身绿军装,头戴一顶草绿色帽子,脸上洋溢着甜甜的微笑,身后的墙上挂着一辆纺车。不由得想起了那曾经快乐无比的小院。

夏日的夜晚,吃过晚饭,父亲说:“屋里热,咱都到外边凉快凉快吧!”我们一致同意。于是,在院子里铺上一个大大的凉席,我和哥哥姐姐躺卧其上。母亲则将纺棉花车端到院子里,随后左邻右舍的婶子们也搬来各自纺车,一些新过门的媳妇们,手里则拿着要纳的新鞋底。这样的夜晚,最好是有明亮亮的月光。

母亲是纺棉花的行家里手,右手匀匀地摇着手柄,左手棉卷轻轻捏在手,棉线不住地往出拉。纺好的线达到最长时将手抬高,把线缠绕在锭杆上。很快,一个棉穗子就缠绕成功。几辆纺车同时响起,“吱呀”声声,再伴着纳鞋底的“丝丝”声,在明亮的月光里,是那般好听,那般悦耳。

父亲将吃饭的小桌支在桐树下,两边摆放着小凳子。没多一会,黄老大叼着旱烟袋,悠闲地踱进我家。也不等父亲招呼,自顾自地坐在小凳子上,拍拍桌子,父亲会其意,拿出一个帆布袋,“哗啦”一声,将象棋倒在桌子上。象棋的棋盘早就被父亲刻在饭桌上了。围观下棋的黑三,王武在旁边指点着,这个说,跳马。那个说,炮将。一会又是,臭棋篓子,让你那样走,偏不听。他们常为一盘棋的输赢而争得脸红脖子粗,这在我们孩子看来简直不可理喻,不就是一盘棋嘛。

大人们下着象棋,我们玩着我们的游戏。

院子里种有两棵桐树,已经高过北房屋脊了。院东墙那儿有两棵小国光树和一棵梨树,另外还有一棵花椒树。忽地,院里果树上响起了嘹亮的蝉声,那声音清亮高亢。我们讨厌蝉的嘶鸣声,一边骂着,一边用脚蹬着桐树。这样,蝉会宁静片刻,然过不多久,蝉又放肆地鸣叫着。我们用力摇晃着树,“刺溜”一声,一只蝉鸣叫着飞走了,一只蝉却掉落于地,我忙用手摁住。蝉拼命地叫着,蝉翼不住地颤动。哥说,我们吃蝉肉吧!

哥让我端来一瓢凉水,他用锨铲来一堆土。和好泥后,哥将蝉的翅膀拽掉,然后用泥抟住。在墙角堆一些干柴,用火柴点着。将抟了泥的蝉放在火堆上,过了十数八分钟,闻得有烧焦味。哥将泥抟从火上取下,敲破,以手撕开蝉身,抠出白白肉沫,塞进嘴里嚼嚼,“嗯,香。”

蝉,又名知了。知了背部盔甲下面指甲盖大小的部分是可以吃的,當然,第一次吃还是要有足够的勇气。眼看着跳动的火苗把整个知了烤得黑乎乎一团,一阵阵刺鼻的焦糊味不断传到鼻孔,像是头发烧着的味道,又像是把馒头烤焦的气味,很难把这种怪异的味道与传说中知了的美味联系起来。鼓起勇气的狗蛋,仿效哥的样子,掀开已经炙烤得黑乎乎一片的盔甲,可以看到一小团与煮熟的瘦肉很相似的组织,用指甲抠下,塞进嘴里,突然想起大人关于知了来历的恶心说法,狗蛋一口吐了出来。而嘴贪的七娃勇敢地咀嚼起来,我也抠下一点慢慢塞进嘴里,“哇,很好吃呀!”那些个嘴馋的日子里,烤熟了的知了肉,在唇齿之间弥久不散,永远停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韭畦里的蛐蛐仿佛听到召唤也叫鸣起来,不过在知了声的映衬下,是那么地单薄无力。牛圈里的老牛也应声似的“哞哞”几声,让人记住家里还有它这个大活物呢。

真是:人声,蝉声,纺车声,声声入耳。月入中天,也是月光最亮的时辰,我们却玩累了。我躺在母亲纺车旁边的凉席上,听着纺车“嗡儿,嗡儿”的声音,两眼微闭,渐渐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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