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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2020-09-02王之峰

满族文学 2020年5期
关键词:廊坊水仙爱情

王之峰

满族诗人王雪莹的《我的灵魂写在脸上》曾荣获全国第十届(2008-2011)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为满族诗歌创作赢得了令人羡慕的荣誉,也成为王雪莹个人诗歌创作的一座里程碑。如今有幸通读诗集,时时震撼、每每称奇,在收获了意料之外的审美快感的同时,也有了言说冲动。雪莹的诗不只写得端庄、率真、典雅、智性,作品中不时也流露出一种粗犷而野性的江湖侠义。她掷地有声的言辞,昭示诗人深厚的学养支撑下的果断与干练,在其儿女情长和“不忍割袍,唯有断腕”的诗句中,见快意恩仇,读后让人享受着回味的甘美,如隔花相望,见人格之美仪。

雪莹的诗集《我的灵魂写在脸上》共分为三辑。一、遇到水仙。二、缱绻红尘。三、山水雅歌。整部诗集中关于爱与情的约占半数以上,尤以情爱的纠结为最。她写滚滚红尘、痴男怨女、民国情调,写隐含着自恋情结的水仙精神,如注的倾述、自信的表白、本真如一的存在,宣示天生“洁癖”式的清冷孤傲。她不卑不亢、意境清雅,能见柳永“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的意趣。她写病痛、亲情、友情中对生命的感悟,写迁徙与栖居抉择时的忐忑,写感恩与牵挂,都有不悖情理的延展,呈现直面生活的坦荡,有胸襟,见豪气。她写宗教,思考人生的终极意义,问人生几何,意义安在,心就有了悲悯和皈依。她追慕真、善、美,不断反观自省,梳理、定位自我,因此,诗人对生活现象的判断、取舍,结论和判词常能语出惊人。她随心所欲地驾驭着浪漫的生活情感与诗歌之旅,诗中写物状景精准、雅致,遣词造句诗性而不奢靡。这本诗集,虽然著名诗人韩作荣、李轻松,评论家马永波、邢作荣、解非等都有过精彩的评述,但本人认为王雪莹的诗还有进一步解读的必要,遂成此文,敬请方家指正。

没有比爱情更悲伤的物质

雪莹是一个操控和自控力极强的人,生活和诗歌的写作都是如此。“知道你会来/撤掉栅栏,敞开门/早已准备好/你的桌椅/你的纸笔/你的清茶/你的素淡晚餐/你可小住,也可久居——”(《我的靈魂写在脸上》),这让我想起,“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是猎枪”的歌词。为此,女诗人李轻松曾友善地给雪莹贴上了“自身不会燃烧的纵火者”的标签。美就是烦恼,纠结在矛盾的情爱之途,雪莹和所有美丽女性一样,她有进退两难的人生尴尬境遇,但在爱与自由、忠贞和浪漫中明智的选择,使她赢得了公众面前的自尊。正因如此,王雪莹把爱情诗写得感情肆意、空灵豁达、激情炽烈,充满了生命脉动带来的冲击力。对诗人雪莹“美到孤绝/干净到忘尘遗世”(《水仙》)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解非在评价诗集中的《遇到水仙》这组诗时说:从生命诗学的角度来看,蕴含了王雪莹对人生、生命、自我、宇宙、爱情,执着热烈的追寻,敏锐的感觉,睿智冷静的阐释。而我更看重的是,这组诗是一个女诗人的宣言和主张,彰显了诗人个性独立,人格自恃的品性,看重女性存在的尊严和价值。诗人这种真实情感与自我精神均以理性个人主体性意识统驭。

我们能按照一个人的内心写作,却不能按照一个人的内心生活。人到中年,一张白纸的时代过去了,诗人雪莹渴望和珍爱来自心里的爱,诗人依然有“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的理想表达。诗人对爱的表白是“美到孤绝/干净到遗沉”,爱是“交换心灵的秘密”,爱是“深处的起伏与荡漾”,爱是“一生只爱一次,一次就是永远”,爱中要敢“舍命一跳”,尽管诗人写得决绝,但也时时提醒自己潮起时做好潮落的准备。她曾有“残酷的青春/悲壮的爱情”(《那饱满的种子》)。当她写自己刻骨铭心的暗恋,欲生欲死,热情贲张、忘我,读来令人提心吊胆,“如何面对悲伤的爱,当年我是真的爱过你/爱得心痛心碎忘记了世界/忘记了自己”,诗人入骨的情感揭示,隐藏着巨大的茫然与虚弱,沉溺而不能自拔。爱情总有美的瞬间与永恒的矛盾。当她谈起“关于那场水仙与鸥鸟的邂逅”,她说:尽管“相逢就是伤痛”,却还是因为“相信爱/相信你”,我成了“溺水的蝴蝶”,但诗人敢面对“砧板上的爱情”,承担“爱,为了爱疼痛”。在《与女友X的对话》中诗人写到“记得常换清水/让她到死/都是干净的”,是坚守个人人格的自爱,并不断对肮脏、浮躁的世俗世界进行清算。在《怀念与遗忘》中“我用一盆清水,反复地/擦洗身上的污垢/泥/时刻准备把最美的春天/和最干净的日子给你”,更透露出诗人内心超乎寻常的自净力量,她有火的情怀,也是冰雪中冷艳的梅花!

放歌山水,追问人生

雪莹是一个能抓住思想闪电的人,她的思维律动是大开大合,有能够让诗人的品质在作品中充分地展示出来的技艺。她的雄心、欲望和诗人使命感相称,诗人文化教育背景和阅历积淀下的精神高度让她能果断决绝,冷静面对一切,总把哲理的思辨溶入到艺术知觉,她所捕捉的意象与内心的感悟浑然一体,以女性的站位关照自己和世界,理性的心态在诗歌中构建灵魂安抚下的生命之美,这就使她的诗内在的张力宏大,人文色彩丰富,值得品鉴。

如今诗人已近知天命之年,到了“由抒情转向叙述”的中年,“曾经是有翅膀的”(《自画》)的她,学会了拿得起,也能放得下的生存策略,虽然不时喟叹自己“说着说着就忘了/走着走着就丢了/活着活着就老了”(《老了》),但她不再担心红颜易老。她自信自己有“水仙是前生/第二世:玉兰……”(《玉兰花开》),美人与花朵互喻,她常因精神的花朵在高处得以脱胎换骨,诗人深信 “雨季再来,真正的美重返枝头”(《更年,真正的美重返枝头》),正确选择宿命的认同与禅意皈依,看淡忧患。诗人明了,我是谁已不重要,我爱谁,谁爱我才最值得珍惜!诗人的抗争越来越少,更多的面对与接受。诗人尝试与压抑、亢奋、桀骜不驯的往昔话别。

源于生活的悲悯,脱胎于感觉的我写我心。诗人能从自己的身心、弟弟的病、父母的衰老、姐妹的分别、朋友的悲欢离合中,体味人生,品世态炎凉。病中诗人写下:“今夜的天空低过头顶/今夜的寒气令人窒息/今夜的忧思病入膏肓/今夜的我已决定将你放弃//荒凉的旅途/漫长得超过我的想象/我不是天使/没有非凡的力量|我单薄的翅膀/已不能将你驮向更远的天堂……”(《病中》),看似柔弱、无助,却又牵怀无限。病床是人生的高处,可以俯视人性,给人以生死启示,日常不明白的事情在病床上都可以想明白。在诗人大量亲情写作中我最喜欢下面的诗句,“先是你来自我,后是我通过你留下”(《给女儿格格》),“感谢上苍让我们在/漫漫无期的守望之后/得以相聚/我为根你为花朵”(《给格格》),这里有爱和生命生生不息的传递,也有人生聚散的无奈、哀怨,儿女情长,纠缠萦绕,固结不解,此才为缱绻红尘之本意。

诗人热爱生活。她说“绝望的感觉多么可耻”(《绝望的感觉多么可耻》)。她在宿命中坚守,她在虚无中活出认真,她执着、张扬在“我有我的路我的方向”(《我的路我的方向》)。诗人在“一片草和一棵草一样孤独”的神谕下,能在“一生不长,一天不短”的这个娑婆世界见心见性。诗人相信“孤独是无法逃避的”,所谓活着“就是被我们有限的目光注视”,诗写得幽怨、温馨、凄婉。

中国文人崇尚读万卷书,走万里路。雪莹行走天下,以文会友,指点山川。在虎丘说英雄,论成败,仰天长叹,“谁能击败对手,战胜时间”;在苏州诗人沉迷江南之美说“那是她的前世”;在武夷山她参悟:“最初和最后的混沌,嘲笑着我们的行走和发问”;在科罗拉多大峡谷她悲天悯人,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说她看见了人类“巨大的伤口展开”;在普陀山她看见“一滴慈悲的泪”是巨大容器,她祈求“让粗糙的麻布在黑暗里发出丝绸的闪光/讓一粒沙拥有和金子同等的重量/让沉默者以无声的语言说出一切/怜悯那最弱小的孩子/——给他足够的信念和饱暖”(《普陀山纪行》)。诗人在对自然山水的无限敬畏中流露出明月般的心境,以母性的温柔慈悯天下,她为苍生祈福。诗人这种人文关照,让本可能滑入平淡、泛情的山水诗出现了哲学的神圣和文以载道的厚重,让思的形而上有了需要攀登的坡度。

漂泊中对爱的感悟与栖居里的诗意

人如候鸟,记忆才是故乡。雪莹生在辽宁,并在那里和母亲一起度过了她的童年,后随父亲迁往哈尔滨。四十岁后为恪守“你居无定所/我便不停止行走”(《病房里的“狂欢夜》)的爱情承诺,随爱人迁居廊坊。雪莹,这个性情中人,她知道感恩,她爱恋着、牵挂着她寄居过的每一寸土地,情人一样爱着生命中每一次相逢。存在的归宿感让她对冰雪之城有了无法割舍的精神乡愁。是啊,三十多年的哈尔滨生活,那些青春、爱情、家人、朋友……,那些盘根错节的亲情与友谊,怎能一转身就能放下?一离开就能忘记?在告别哈尔滨时,诗人饱含深情地写下《关于一座城市的冬天》,“这迟早必然的迁徙向着温暖之地的遥望/我知道我将陷入一场持久的怀念/对它爱恨交加的感觉/就象面对一个深爱却秉性迥异的情人……这个培育了我的精神又毁了我肉体的城市/它栽种过梅花干净的愿望/见证过松柏艰辛的成长”。哈尔滨给了诗人“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生活。呜呼!当一张如席的雪花覆盖了美奂美仑的哈尔滨圣索菲亚大教堂,人们不会忘记曾徘徊在教堂门前的女诗人——她曾为众生求宽恕,也曾为私己忍悲切。她祈祷:但愿人生没有告别,只有重逢。

有情人处是故乡。迁居廊坊四年,诗人雪莹写出了《廊坊印象》等言情文字,读来让人侧目。廊坊虽小,但淡淡的暖意给了她闲适和诗意栖居,能安置下她小小的家园,她盛赞“‘廊是间幸福的大房子”,“‘坊是一相遇/就会痴迷/一想起就会心跳的名词”。雪莹融入了廊坊的诗歌丛林,组诗《廊坊印象》也再次显露了其高妙的文人智慧与抒情姿态,作为诗友,祈愿我们成为“比邻而居争执再和好的亲戚”。

〔责任编辑 宋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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