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乃东

早先年，在长白山下有老两口，都五十开外了，膝下无儿无女。

一天，老头儿在道上捡粪，忽听远处乱坟岗子里有婴儿的啼哭声，跑去一看，在紧挨坟边的豆地头有个直动弹的破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个活蹦乱跳的小小子。老头儿乐坏了，给孩子起个啥名儿呢？一琢磨，孩子是在豆地里拣的，豆叶落了，光剩豆枝，干脆叫“豆枝”吧。

过了一年，老太婆竟奇迹般地生了个小小子。当时正是豆子放叶的时候，又晚年得子，喜上加喜，真是枝上添叶，叶上生花，琢磨这孩子就叫“豆叶”吧！

一晃几年过去了，小哥儿俩欢欢喜喜进了学堂。豆枝非常聪明，先生一教就会。豆叶哪样都好，就是脑瓜笨，先生趴耳根子教也学不会。老头儿对此并不放在心上，老伴儿却起了嫉妒心，暗暗发誓，要除掉豆枝。

老太婆一连几天躺在炕上装病狂嚎乱叫。这天，她把豆叶叫到跟前，假装难过地说：“神仙托梦给我，说我得的是怪病，非吃你哥的心不可，不然就活不成了。这样吧，我给你三两银子，你和你哥去游山逛景。你腰里藏把尖刀，趁你哥不注意，一刀捅死他，把他的心挖出来，再把头上的辫子割下，回来时必须拿带血的刀子见我。你要办不成这件事，你就没讷了。是要讷讷，还是要哥哥，可就由你啦！”豆叶听了，泪如雨下。可是，母命难违，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豆叶和豆枝向先生请假上了山。豆叶心里万分难过，可怜的豆枝却什么也不知道。豆叶怎忍心杀死朝夕相伴的哥哥？可不杀哥哥取出心来，讷讷的怪病又治不了。眼见天要黑了，他把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哥哥。豆枝流着泪说：“只要能治好讷讷的病，我死了也心甘情愿，你长大成人要好好养活父母。”说着便袒露胸膛让豆叶挖心。

豆叶“哇”地一声哭了，将刀拔出来交给哥哥说：“同样是讷讷的儿子，那就用我的心给她治病，你就挖我的吧！”说着也袒露出自己的胸膛。“挖我的吧！”“挖我的吧！”二人边哭边争着。哥儿俩抱头哭到了一起。这时，山神被哥儿俩的孝心感动，使个法术，拔根仙草，变成一条黑狗出现在他们面前。哥儿俩惊奇地问：“你是来搭救我们的吗？”黑狗摇摇尾巴，点点头儿，四脚朝天躺在地上。豆叶用刀取出黑狗的心，又把豆枝的头辫割下来，哥儿俩洒泪而别。豆叶到家后，刚亮出这些东西，老太婆“腾”地蹦下地眉开眼笑地说：“我哪里有什么病！这回可好了，杀死了豆枝，就显出你的本事来了，还省他长大和你分家产。要知道，他不是我的亲骨肉，是你祃从坟圈地里拣回来的。”

再说豆枝，与弟弟分手后，孤身一人迷失在深山老林里。他走啊走啊，天越来越黑，眼前忽然出现一座破庙，便进庙里栖身。一看供桌上摆满热气腾腾的馒头，便抓了几个揣在怀里，然后攀上大柁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不一会儿，就听外面有各种声响，接着进来一群狼虫虎豹，吓得豆枝直冒冷汗。野兽们刚进屋就唠起一天的见闻。

狐狸说：“三道沟黄家屯有个黄员外，他的独生女得了个怪病，不吃不喝，日夜不停地狂笑，请了多少名医都治不了，昨天贴出榜文，谁能治好小姐的病，有妻的，赐钱万贯，无妻的招为上门女婿。你说他得的是什么病？怎么能治好？”老虎说：“你没见那个屯子吃水困难吗？那里井水全干了，有钱的用车拉，有驴的用驴驮，什么没有的，用人挑，得走十几里路。原来，黄家门前有七棵柳树，中间那棵树根下是东海的海眼，海眼里有个鲤鱼精，它把井水都吸到海眼里，想让黄家屯的人都渴死或者搬走，好独占美貌无双的黄小姐。他把小姐魂勾去戏弄，小姐就笑声不止，不吃不喝，瘦得皮包骨。要想搭救小姐，就得找二十四个棒小伙儿把中间那棵老柳树根给刨开，露出海眼，鲤鱼精见到天日，就会出来对抗。它没别的能耐，只有三口法气，吹谁谁死，只要能躲开这三口气，二十四个小伙儿用二十四把钢叉一齐叉去，就能叉死它，挖下鲤鱼两颗眼珠，给小姐烤熟吃下，小姐的病就会好。”

这些话被豆枝听到了。野兽走了，天也亮了，豆枝从大柁上爬了下来，吃了两个馒头，就来到了黄家屯。在村头果然见到榜文，他揭下榜，守门的家丁禀报了员外。黄员外一听有人揭榜亲自出来迎接，把豆枝领到小姐绣房。豆枝装模作样地给小姐号完脉，便对员外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员外马上吩咐二十四个家丁，到铁匠铺子打了二十四把鱼又，二十四把铁镐，就七手八脚地刨起树根来。不多时就露出了海眼，又打死了鲤鱼精。小姐吃了鱼眼，笑声顿止，恢复了正常。黄家屯所有的水井都涌满了水，人人笑逐颜开，奔走相告。一些逃难户也纷纷搬回。豆枝不但救了黄小姐，还救了一屯人。黄员外择了个良辰吉日，给女儿完了婚。员外把一切家产和大权都交给豆枝，从此，豆枝取姓为黄。不久，豆枝成了富翁，常常周济穷人，就是山南海北的讨饭花子，凡到他家门口，不是赐粥舍米，就是给个一二两银子。人们都管他叫“黄善人。”

或许是老天报应吧，豆枝走后，豆叶家里遭了天火，烧得片瓦无存，一家三口到处流浪乞讨。这一天，听说黄善人在破庙前唱三天大戏，支上大锅，舍饭三天，便奔这来。舍饭时，豆枝猛然发现讷讷在东头站着，就让家丁从西头发饭，发到讷讷那里饭就分光了。第二天豆枝发现讷讷在西头站着，就从东头发饭，发到讷讷那饭又没了。到了第三天，讷讷在中间站着，豆枝就命人从两头发饭，发到中间饭又没了。这时豆枝看三人饿得可怜巴巴的，心想，讷讷虽然不对，还得看祃祃和弟弟情面呢！于是命人做了三碗大米干饭，冒上鸡汤，亲自送给三人。看他们快吃完饭的时候，豆枝把帽子一摘说：“你们看看我是谁？”讷讷一看是豆枝，不由一惊，饭碗“啪”地掉在地上。父子三人相见悲喜交加，抱头痛哭。

就在三人哭得难分难解之际，讷讷一头拱进灶膛里。

此后，豆枝将祃祃、弟弟接到家中，同享荣华富贵。

〔特约责任编辑 李羡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