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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一场《满族文学》研讨会

2020-09-02肖世庆

满族文学 2020年5期
关键词:金河情缘丹东

肖世庆

丹东老作家吴文泮先生写了一部长篇小说《情缘》,出版以后,寄给了省作协的几位新老文友。我也得到一本,当时没怎么仔细拜读,只大致翻了翻。过了些日子,刘兆林主席找我说,丹东文联和《满族文学》杂志社要为吴文泮老师的长篇新作《情缘》开研讨会,想请省作协的同志与会。他们征求了吴老的意见,吴老希望省作协方面最好能由金河同志参会,他俩是老朋友,彼此比较了解。金河同志是省作协老主席,你和创研部的小郭好好准备一下,陪同金河同志一起去丹东开这个研讨会。

领命之后,不敢怠慢,立即找出《情缘》,从头到尾认真读了一遍,并根据自己对小说的理解和体会,写了发言提纲。小郭更认真,洋洋洒洒写了几大页发言稿。金河老师那时已经退休,自己在家里也做了充分准备。

到了开会那天,我们接上金河老师,驱车直奔丹东。路上,大家的心情很好。尤其是金河老师和我(小郭刚参加工作不久,尚未熟悉基层情况),从《满族文学》老主编路地先生唠起,一直唠到女编辑张素娥(后任《满族文学》主编)。金河老师特别提及,吴文泮的文笔相当了得,早年曾在《人民日报》发表过报告文学,他们在七十年代就是好友……“好人哪!”金河老师感慨道。“老包(包泉万)、老佟(佟畴)、路地、中和(王中和)、还有你那个张涛(张涛和我同在辽宁文学院一期高级研究班进修过)……都是老实人。《满族文学》是几个老实人办的一本老实刊物。不容易!”

金河老师的感慨,我也有同感。他提及的这些师友,都是辽东作家群中的佼佼者。在辽东这片土地上还成长起来了“凤城三兄弟——德才(于德才)、和平(林和平)、金力(王金力)”,以及当时正喷薄欲出的后起之秀于晓威。辽东地面的文学人才一茬一茬地层出不穷,如鸭绿江水后浪推前浪,得益于这里的文学氛围和谐,文化土层丰厚和一向的文人相亲。他们不仅自己人和自己人亲,和外人也一见如故,古道热肠。我和王中和只在省作协会议上见过一面,那年,我在《辽宁作家》上写了一篇回忆林和平在台安新开河钓鱼的短文,不久后居然收到了一封“读者来信”。

来信人是当时《满族文学》的主编王中和。中和在信中热情诚挚地建议:“由于工作关系,你和辽宁的新老作家都比较熟悉,能不能像写林和平这样,多写写你熟悉的辽宁作家,积攒起来,将来出一本集子,也是我们这个时代辽宁作家的一个记录……”

一面之交,就能一见如故进而推心置腹,辽东文学圈子里的风土人情可见一斑。

基于这种先入为主的情感认知,我预感吴文泮先生的《情缘》研讨会的乡情和友情色彩会比较浓烈,学术研究及文学批评的气氛可能相对淡些。

由于工作关系,那时我经常参加各式各样的研讨会。有官方出资举办的,有企业出资赞助的,有自掏腰包自办的……而且,开法不一,五花八门。老实说,某些研讨会真像钱钟书先生挖苦的那样:花些不明不白的钱,来些不三不四的人,说些不疼不痒的话……研讨会逐渐开成了一种固定模式:会上大部分时间的发言围绕被研讨者作品的艺术成就和风格特色进行肯定和褒扬,接近会议尾声时才谈点作品的缺憾和不足。

可是,我们一行到达丹东之后,吴文泮的《情缘》研讨会却颠覆了我对以往研讨会模式的认识,使我领略了《满族文学》新老编辑群体的另一面。

研讨会是在文联的小会议室开的,由文联一位副主席主持。开场白过后,《满族文学》的退休老主编路地老先生第一个发言。至今,我仍清楚地记得他老人家辽东口音浓厚的第一句话,因为那句话使我大吃一惊:“老吴啊,你怎么写了这么个东西?”语气里满是失望,不解,甚至是责备。

路老接下来的发言一点也不比第一句话客气,通篇讲话从头到尾除了批评,还是批评,完全不考虑什么情面,丝毫不顾及吴文泮能不能接受得了。

这太出人意料,太反常了。我开过许多研讨会也没见过这样的发言,当头就是一炮,振聋发聩!惊诧之余,我用余光扫了扫会场四周,除了我和小郭,其他的与会者都处之泰然,平常如初。包括吴文泮本人,也并未面红耳赤,下不来台。

第二个发言的是时任《满族文学》主编的王中和。我寄希望于中和,期待他能为《情缘》多美言几句。路老毕竟是离休了的老同志,话说得深了浅了,吴文泮不会过多计较。中和则不然,他是在职的《满族文学》主编,虽然是研讨会,但其发言的火候和分寸带有半官方性质。

中和先嘬了一下牙花子,脸上浮现出略带红晕的赧笑:“老吴啊,你这个长篇问题太多了。我先拣主要的给你提几条……”完了,中和的发言是“外甥打灯笼——照旧”,一句表扬话也没有。

后面几个人的发言与老主编和现主编的话如出一辙,非但不是“不疼不痒”,简直就是飞沙走石,穷追猛打。我被会场上一波一波的批评声浪造懵了。一面祈祷:老吴啊,你可要挺住!一面期盼这时能有人站出来,为《情缘》说几句好话,挽回一下一边倒的局面。可是,眼看会议接近尾声了,还是没人出来说句和络话。

我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张涛身上。这位我一向认为的“好好先生”坐在会场一角,老主编和现主编发言后,按座次该他这位副主编发言,但他没发。捱到会议尾声,他才在倒数第二个位次上发言(我记得清清楚楚)。张涛的发言很短,言简意赅:“我同意大家的看法。老吴啊,写小说不是写报告文学……你的小说语言不怎么讲究,以后写作时要注意。”

此情此景,不由使我想起前不久为刁斗在沈阳师范大学召开的一次作品研讨会。那次研讨会几乎是纯民办的,出席的都是对小刁知根知底的中青年作家评论家。会后,刁斗不无抱怨地笑言道:人家别的研讨会都是鼓励和表扬,等快到吃饭的时候,才略微指出点缺点。我的研讨会可好,几乎就是挑毛病会,快到吃飯的时候了也没人提优点……

写作《了不起的盖茨比》的菲茨杰拉尔德花费九年时间创作了新长篇《夜色温柔》。小说出版一个月后,他把新书寄给好友海明威。不久,他接到了海明威的回信:“亲爱的斯科特:我既喜欢又不喜欢这本书。故事开头是对萨拉和杰拉尔德的精彩描写,然后你开始戏弄他们,赋予他们不属于他们的出身,把他们变成别的人……你得让他们保持原貌,你只能让他们做他们会做的事,你不能把一个人写成另外的人。创造是好事,但你不能创造出不会真实发生的事情……你写了太多虚假的事……你不能这么做,斯科特……说到这里,如果你对我发火,我也不会怪你……”

吴文泮、刁斗和菲茨杰拉尔德遇到了同一类的诤友。

眼看快到吃饭的时间了,为《情缘》作一点褒扬的任务,历史地落到了省作协来的三个人肩上。临秋末晚,由金河老师开头,说了一番作为一个老同志,老吴写了这么一个三十多万字的大部头不容易等颇具感情色彩的同情话,算是对前一截的批评时段做一下缓解。接着是我发言。和丹东方面的文友比起来,我的发言显得很俗气很油条,完全是按照以往研讨会的套路来的,三分之二谈优点,三分之一提几条问题和不足。其实,我也想负责任地集中谈点批评和建议,但《情缘》被大家评得够呛了,金河老师已经把局面扭转,我别再把一边倒的局面扳回去。再说,离开发言提纲,我怕自己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小郭最后收的秋。小郭是照稿念的,几乎没怎么谈《情缘》本身,而是集中探讨了长篇小说创作的理论问题。

不得不承认吴文泮先生虚怀若谷。对正确的、恰如其分的批评和略为偏颇甚至有些过火的意见,自始至终,他既不解释也不争辩,平静耐心地倾听,记录。

许多年后,我在新浪博客上读到了吴文泮先生的一篇博文,谈到了那次研讨会。大意是,会后他根据大家的意见对《情缘》进行了反复的修改和淬炼,改后的小说发到了一家小说网站,点击率很高,很有卖点,他的收入颇丰……

那次研讨会,因为老友金河来了,吴文泮还把家中珍藏的两瓶八十年代“泸州老窖”拿来,吃饭时给大家斟上。年代久远,酒已呈浅绿色,醇香、甘冽、挂杯,入口后余韵悠长……

〔责任编辑 宋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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