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佳

知耻而后勇

有的时候宁宇忍不住会问自己：“这么苦，为什么还要坚持？我想要的到底能不能得到？想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我想站在球场上，我想通过羽毛球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千禧年出生的宁宇，在10岁那年被父母问及想不想去北京学打球？他还没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就一口答应了。懵懂间，他此后的记忆就全搬到了北京。从张家口的小学到北京什刹海体校，半打球半读书的日子，让小宁宇有些猝不及防。为了适应新的环境，他经历了一段提前到来的叛逆期。

“那会儿年纪太小了，真不懂练羽毛球是为了什么。”所以，宁宇开始尝试逃训练。一次他想和教练请假说自己受风了，结果发信息时错写成了“中风”。被教练识破后，挨训肯定是免不了的。随之而来的是停训，被罚到训练馆楼上练静蹲、练跑步。如此反反复复被罚了很多次，宁宇后知后觉地发现，怎么自己总被教练喊出去跑步，也不给他安排训练计划。他隐隐意识到，也许自己成了教练眼中不求上进的学生。

真正让宁宇开窍的还是13岁那年参加的碧源杯比赛。对于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上场能发挥出四五成的水平就算表现得不错，而宁宇那天对阵的是一位势均力敌的小对手，他感觉自己拼尽了所能，将擅长的都打了个遍，却依然没能赢下比赛。“30比31，那已经算是我有史以来打得最好的一场球了。”正是这场自认为发挥到六七成水平的比赛，让宁宇大梦初醒，原来全力以赴也拿不到胜利，自己的水平不过如此。恍然醒悟后，他回到体校后像变了个人，一心只想练好球。

从此，早上天一亮，宁宇就跟着大队员训练，吃了三年没换样的早餐。“那时候，就是为了磨手感。成天泡在球馆不出来，你比别人练得久，你对球自然会更加熟悉。”宁宇从一个不在意自己循环赛成绩垫底的“后进生”，开始了后发制人的追赶。“想明白打羽毛球是为了什么我用了太长时间，所以只能知耻后勇了。”

那时候，跟宁宇同批的同龄队友大多拿到了二级运动员等级证书。然而，因为哮喘，宁宇不敢练双摇跳绳和跑步，为了拿到二级证书，他必须突破。“二级证书我考了几次。最初跑长跑，别人都跑完开始拉伸了，我还围着田径场吭哧呢！”从只能先跟在大部队后面走走跑跑一个全程，到后来能够坚持跑完，最后还可以超过一个又一个队友，宁宇终于如愿达标。更神奇的是，随着他的“田径场综合症”的消失，哮喘的顽疾也就此不治而愈。

偶遇恩师大不同

一次，宁宇跟着队友到北京的一家球馆吃“小灶”。正巧，“小灶”师父是前国家队选手杨康，作为当年黄金时代国家队女双的“秘密”陪练，杨康发现宁宇身上不一样的特质。“在那几个孩子里，宁宇的进步特别明显，因为他在用心打球。”在杨康眼中，宁宇悟性很好，自己说过的话他都记在心里，也用到动作上。

在第一次“小灶”后，杨康对宁宇说：“有时间就来！”结果，宁宇风雨无阻与杨康一直练到了今天。“8年了，我没给过师父学费，他还一直教我打球，教我做人，给我过生日。”而杨康则说，在宁宇身上能看到那种单纯，一般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跑出去教球了，肯定没精力集中在提升自己上。“宁宇小时候挺苦的，错过了注册进专业队的机会，他内心一直有心结。但是，我一直跟他讲有失必有得。去年，他凭着优秀的文化课成绩和专业成绩第一，考取了北京工业大学，宁宇的路比以前更宽更广了。”

宁宇说自己也去搜过师父的新闻看，看过之后，觉着师父比自己的羽球经历还要曲折。“大学之前，我每个周末都和师父一起打球。而现在，我至少一周也会练五六天。师父有时候带学生，我们就一起打打。现在我和师父打，不留神还很可能被他掀翻。师父跟我讲，做个单纯的人，积累好经历，该来的迟早都会来。我相信它们也不会迟到。”

不经风雨难见彩虹

那是2017年北京市青少年锦标赛比赛，宁宇在八进四时就输了。如此早就遭淘汰，宁宇想不明白，但是杨康却了然于心。“那段时期，他状态不错，连赢了我几次，走路都有点耀武扬威。我就跟他说，你不要张狂，要想着万一比赛输了呢。”结果，被杨康猜准了。“因为我是过来人，太知道羽毛球打得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水平，对手比你大两三岁，经验丰富。从输球到赢球，都是一个过程，都要经历一遍。”

果然，参加2019年北京大学生羽毛球锦标赛比赛，宁宇的球路就紧凑合理得多，人在场上也稳重了，北京市冠军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今年20岁的宁宇，9月就要上大学二年级了。受疫情影响，他一直期待的全国大学生锦标赛可能只能相约2021年了。不过，他已经放下原本的焦虑，“现在打到这个水平，需要再提高能力。大腿再粗一点，卧推再重一点，手上再稳定一点，杀球速度再快，对抗更多一点……这些都需要我再跟着师父磨的。”

宁宇说，一个人在北京，当然会有寂寞孤单的时候。对于羽毛球，他会感觉心情有些复杂，毕竟弹指一挥间的十年，只有当事人知道，岁月是多么难熬，而信念又是如何在一次又一次面对困难、挫折和拒绝后累积出来的。然而，宁宇也有他自己的幸运，常年在北京队代练，梁京淳指導也发现了宁宇的变化，也会给他争取比赛机会，关照他的训练与生活起居。疫情期间，回不去北京队，他就每天跟着师父一起练球。宁宇记得，每每他感到自己的路特别难走，每前进一步就会碰到状况从而又退一步的时候，是几位师父带着自己一一克服了下来。

现在只要有时间，天气又好，宁宇便会拿出各种体能装备在自家的小院子里练力量。“只要自己肯练，第一天你能练一个引体向上，第二天练两个，后面就会翻着倍地往上涨。慢慢会发现，自己愿意练的时候，进步会更快。环境是必要因素，但主因还是在自己。”

宁宇知道，自己很爱羽毛球，从这扇窗，他遇到了更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