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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答卷

2020-08-19申之珉

上海故事 2020年7期
关键词:罗锅罗杰大嫂

申之珉

一.资助的孩子不考大学了

林青是位小有名气的专业作家,最近接到稿约,嘱他写篇关于新农村建设题材的小说,要求情节起伏跌宕,故事真实感人,出版之后还有搬上银幕的可能。

小说作者的最大愿望恐怕也就莫过于此了,林青自然一口应了下来。可写起来却费了大劲,几年没下去体验生活了,尽管在网上查阅了不少资料,也构思了一些不错的故事情节,但坐在电脑前还是敲不出一个字来,总觉得里面似乎缺点什么。正苦思冥想之际,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只听对方说道:“林伯伯,我是罗杰,谢谢您十年来对我的关怀照顾。这次想告诉您,从下月起您就不要再给我寄钱了,我今天已经18岁了,能出去打工养活自己了。”

罗杰是林青十年前通过“爱心网”志愿者联系,进行“一对一”资助的孩子。虽说自己没见过罗杰,却从其他途径得知他是个勤学上进的孩子,尤其得到自己的资助之后,更是发奋努力,是全乡最有希望考上重点大学的,这也是林青感到十分欣慰的事。谁知眼看明年就要高考了,他却突然插来了这么一杠子,怎不令林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于是忙问:“怎么了孩子,遇到什么难处了吗?跟伯伯说,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没有,我只是想出外打工,不想考大学了。”

“为什么?”

“也……也不为什么,就是觉得像我这样的农村孩子,上大学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农村的一些事,您也不一定清楚。就这样吧,我挣钱之后,会报答您的,林伯伯再见。”说完就挂了电话。

林青更加写不下去了。他想起罗杰说的“农村的一些事”,不由得心里一动,干脆收拾行囊,拿起笔记本电脑,连夜乘车直奔罗杰所在的碧山乡中学而去。

二.“人均收入”

看来知名作家资助失学孩子的事早就在碧山乡传开了。罗杰的学校领导将林青领到乡政府,负责教育的副乡长听说罗杰期末没考完就离校回罗锅寨了,便急忙出门联系车辆,要亲自陪同一起去做罗杰的工作。

趁乡长备车之际,林青瞅了眼墙上的几张表格,惊奇地发现碧山乡去年农民人均纯收入竟然达到了近五千元,连罗杰的家乡罗锅寨也逼近了四千元大关。林青看罢不禁皱起了眉头,他过去曾多次下到贫困乡村体验过生活,想起了一段曾经流传的顺口溜:“上面要数字,收入要加翻,村里没办法,就让会计编;村哄乡,乡哄县,一直哄到国务院……”心想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虚的!

吃过午饭,林青在副乡长的陪同下上了路。当年听“爱心网”的志愿者介绍说,罗杰所住的罗锅寨是河南与山西临界的一座小山村,由于山多地少再加上交通不便,是碧山乡,也是太行山最贫穷偏远的村落,许多老人一辈子甚至都没下过山。可真一进到山里,林青却发现这里绝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贫困,一条蜿蜒平整的盘山道贯穿了整个太行山区,尤其下到罗锅寨路面时,更是感到意外,这条路虽说不宽,却是清一色的水泥地面。副乡长告诉他,这条路是罗锅寨村村主任罗大宝个人出资新修建的。大宝从部队复员后,在乡里创办了企业,属于“一小部分先富起来的人”。他致富不忘乡亲,帮村里办了不少好事,尤其是这条路,给村里带来了巨大收益,因此在去年村委会换届选举中,自然就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村委会主任。副乡长介绍完又说道:“林作家,你不是要写农村小说吗,我们这里的事就够你写一阵子的了。”

村主任罗大宝早早就在村口迎接了,热情地将他们让进了自家小院。宽大敞亮的房间,高档健全的家用电器令林青感叹不己。谈起罗锅寨近年来的变化,大宝介绍说,自打山里人知道了“打工”这个字眼之后,青壮年男女便逐步走出了大山,再加上旅游开发和小型副业,山里人的日子也就好过了许多,村民年人均纯收入也由过去的几百元飙升到了将近四千元。罗大宝见林青那半信半疑的眼神,便笑着说:“林作家,这样吧,你可以在村里来个微服私访,看我说的这个数字有没有水分?”副乡长也怂恿道:“既来之则安之。干脆你就在这里多待几天,算作体验生活好了。”

林青闻听正中下怀,说了句“你们先聊,我现在就出去转转”。

出大宝家不远便是村办小学,此时正值上课时间,林青轻手轻脚走到教室窗前,侧耳听了听老师讲课,不禁暗自称奇:他万没想到,在这太行山深处的偏远小学,竟然也实行了普通话授课。他一面感叹着,一面又信步来到一座标有“农家旅馆”字样的小院,一位年轻利落的大嫂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大哥是来消夏旅游的吧?我们小院饭菜可口干净卫生,楼上还配有单间,一人一天食宿才40元,住十天以上的还可以优惠。”

“噢,我可以进去参观参观吗?”

“当然可以。”看来房东大嫂是个爽朗爱讲话的人。她热情地将林青让到家,并喋喋不休地介绍起当地的山景和风土人情来。林青趁机问道:“大妹子,你家几口人呀,看样子日子过得不错呀!”

“还行还行。”房东大嫂笑眯眯地说,“儿子和他爹都出去打工了,月月都有富余钱寄来,还翻盖了这座小楼。我平时在家侍弄几块菜地,天热了,就和放暑假的小女儿操持操持这个家庭旅馆,顺便也挣个零花钱。这都多亏了村头修的这条路呀,不然,谁会知道咱这个穷地方?你说你们这些城里人怪不,放着大城市的福不享,非要钻我们这穷山沟,还说什么‘越是没开发的地方,越能享受大自然风光……您说,我们这儿除了夏天凉快点还有啥好的?嘻嘻。”

林青边听边连连点头,他心里算了一下,按这位房东大嫂的目前收入,年人均六千都有富余。再想起刚才在村办小学看到的一幕,不禁暗自责备起自己来,心里默默念叨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农村确实是变了,真不可同日而语呀。”于是又问:“大妹子,咱这村像您这样收入的家庭多吗?”

“不少,有好几十户呢。”说到这,房东大嫂话锋又一转:“当然,十个指头伸出来不一般齐,有好就有差的。那些没劳力的,有灾有祸的,日子就差点喽。”

“咱村有个叫罗杰的孩子您知道嗎?”林青趁机询问起来。

“怎么不知道?论起来他还是我家那口子的一个远房侄子呢。唉!这孩子,命苦呀……”

从房东大嫂口中得知:罗杰父母也是属于村里最早出去的打工一族,按说,他们家早该摆脱贫困了。谁知却应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老话,在罗杰八岁那年,父母在南方打工期间不幸双双遇难身亡,黑心老板见势不妙逃之天天,这下便苦了罗杰一家,只能和爷爷奶奶靠着政府的一点救济过日子。上初一时,年迈的爷爷奶奶又相继患病去世,若不是有人资助,罗杰若要完成这几年的学业几乎就不可能。

“那为什么他突然不上学了?”林青不解地问。

“还不是我那臭儿子给鼓动的!”大嫂显出一副得意的神色,“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儿子学习不好,初中没读完就去广州找他爹打工了。今年春节他小哥俩凑到一起,我儿子谈起那里的打工收入,就劝他不要上学了。本来我还以为他们只是说说玩玩,谁知罗杰这孩子真动了心。这不,一放假回来,就朝我借了几百块钱找他去了。”大嫂掰着指头和林青算起账来:“说实在话,现在的孩子上大学有什么用?花好几万学费,毕业了国家还不包分配,农村的孩子又没门路,找不到啥挣大钱的好工作,还不如早点打工挣钱呢!我儿子说了,像罗杰这样脑筋活络的,一年少说也得挣个三万五万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林青一时语塞。他原本准备了一大堆的道理来说服罗杰复学的,却被眼前房东大嫂算的这笔账驳得理亏词穷。但从中似乎也明白了这“年人均收入”里的真正含义一一贵在一个“均”字,难道这就是农民生活水平提高的真正依据?他突然萌发奇想:自己的小说是不是能从这“均字上写起呢?于是从口袋取出几百元钱:“大妹子,我在你这住几天。”

三.“红杏出墙”

与“死不瞑目”

林青送走了副乡长,并再三谢绝了罗大宝的安排,当天就住进了房东大嫂的农家小院,开始了自己的独家采风。

一连转了几日,正如房东大嫂所言,村里的确穷富不均。凡外出打工的人家,日子看样子过得都不错,像手机电话电脑彩电甚至汽车之类的高档用品也进入这些农户家庭。他们聊起家庭收入来,大都露出满意的神色。可不知怎么,林青却总觉得这里缺少了点活力和生气,比自己过去在农村蹲点体验生活时安静了许多。比如午饭时男人们手捧大碗围坐在村口大树下神侃、傍晚时女人在家门口纳着鞋底等候男人孩子收工放学,甚至连深夜里婴儿的啼哭、夫妻邻居之间的争执都似乎很少看到听到了,这让林青有了一丝的不解和困惑……

这天晚上,林青竟被这些问题扰得睡意全无了。他披上外衣,来到楼下小院,本想站在那里清清脑子,忽然发现院门竟然是虚掩的,便轻轻推开走了出去。

农家旅馆门前有片小树林,是林青这两天散步打腹稿的地方。此时他又不自觉朝那走去,刚到树林边,意外听到一男一女的说话声。林青吃了一惊,连忙蹲了下来,仔细一辨别,竟然是村主任罗大宝和自己的女房东!

只听大宝叫着房东大嫂名字说:“秀花,傍晚我已经把你东坡那块菜地浇了,草也锄过了,再过几天早茄子就可以摘了。”

“村里一大摊子事,你还为我这点地操心。”房东大嫂柔声地问,“累坏了吧?走,进屋喝口水吧。”

“不去了,你家住的房客是个作家,通常熬夜写东西,别惊扰了人家。我现在把你叫出来是要告诉你,我一早要去外地出差,昨晚我已经给屠宰厂的业务员交代了,让他每天给你送两斤鲜肉。你这个房客就是资助小杰的那个大作家,你可要招待好了,注意点食品卫生,别让人家吃坏了肚子。”

“放心吧,你路上可要照顾好自己呀。”秀花有些伤感地说,“大宝哥,当初要不是我爹妈拦着,咱俩……”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现在不都过得挺好吗?你有儿有女有房子有钱,大哥又疼你……”

“他就知道掙钱疼我!”秀花有些怨恨地说,“这么大个家,这么多的事,要不是你暗中帮忙,我一个女人能忙过来吗?……”

接下来的话和事情没有再听再看,林青便悄悄起身回到了旅馆,他在手机上写下“空守在家的女人”几个字……

第二天,林青又重新调整思路转换角度,开始关注那些男人出外打工,女人留守在家的情况。从表面上看,这些女人活得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累。一些打工地点离家不太远的男人们,一般农忙时都会回来。即使来不了的,由于家庭经济相对比较殷实,一些重活大活女人们也可以花钱雇人来做。但作为作家,林青是完全可以体会到这些留守女人内心里的情感。他正准备从这方面做深入了解时,一个意外事件又深深触动了他。

这天周日晌午,林青路过村南一户大宅院,忽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从院内一溜烟地跑了出来,又听得后面有人喊:“春娃,你给我回来,把作业写完再走……”话没落音,只听“扑通!”一声响,然后传来一阵“哎唷哎唷”的呻吟声。林青连忙推门进去,只见一个老汉滑倒在堂屋门前的石板地上。他赶忙将老人扶坐在门前台阶上,关切的问:“大爷,摔得厉害不?送您去医院吧?”

老人揉了揉腿,又活动了一下筋骨,摇摇头说:“不碍事,没伤着骨头。”

林青这下才放了心,劝说道:“大爷,您岁数大了,以后走道可要当心些。家里几口人呀?”“两儿一闺女。”

“好福气呀。”林青瞅了瞅院内那几间宽敞的房屋,随口恭维一句。

“什么福气,就是受罪的命。”老人叹着气,愤愤抱怨道,“老伴前年撇下我走了,大儿子在外地工作,闺女早就出嫁了,小儿子两口打工去了外地,就剩下我跟小孙子在家。这小兔崽子就知道玩,回到家连课本都不瞅一眼,我又管不了他……唉。”

“看您这把年纪,身子骨好像也不太结实了,身边该留下个人照顾您才对呀。”

老汉瞅了眼林青,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改成:“同志,谢谢你啊!看你眼生得很,贵姓呀?”

“我叫林青,是从外地来找罗杰的。”

“噢,你就是林作家吧?”老汉陡然有了精神,“我常听小杰提起你,你是个好人呀。”

“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小杰这孩子也真是的,跟您说这些干吗。”

“俺爷俩可谈得来啦。”老汉也许好久没遇到与自己聊天的人了,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小杰这孩子可懂事了,只要回来,一准跑来瞧我,帮我做这做那的,晚上还辅导我孙子做作业……唉,可惜他也出去打工挣钱了……”老人又叹息起来。

“儿媳妇可以留下帮助您照顾这个家呀。”林青趁机聊起了这个话题。

“是我让他们两口一起走的。”“咋啦,她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老汉摇摇头,抬头看了看院门,这才下了下决心说:“既然不是外人,我就跟你实说了吧。儿子出去打工一走就是大半年,我担心媳妇年轻,怕在家时间长了守不住惹闲话,就干脆让他们把孩子丢在家一起走了,等农忙时节再回来。”

“那不好吧,万一您有个什么意外的话……”林青担心起来。

“怕我死了不是?不会的。”老汉有些古怪地笑了起来,“现在这季节,我可不敢死。”

“为什么?”

“死了谁给抬棺材呀!知道吗,现在男劳力都出去了,整个村连个抬棺材的人都凑不够。我和村里的几个老家伙都商量好了,要死也得等到农忙时再死,那时候孩子们都打工回来了,就能够给我们抬棺材办丧事了。谁要是提前就走了一定会闭不上眼的……”

“啊!”林青被老人的这番话震撼了,他望着院内那一间间空房,一时说不出话来。

四.也许答案在这里

辞别老人,望着年轻人几乎绝迹的村子,林青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难道这出外打工就是农村致富的唯一出路吗?村里的男人走了,青壮劳力走了,有点文化素质的人走了,这新农村建设还怎么搞呀?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篇小说没法写下去了,于是干脆转身朝村主任罗大宝家走去。

大宝正好在家,一见面就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出差回来刚进屋,正想晚上找您聊聊呢。怎么样,这几天有收获吧?可别怪我不陪您采访,一来是急着去南方办事,二来也正好避嫌,哈哈。”

“哦,看你这喜气洋洋的样子,一准比我的收获大。”林青揶揄地说。

“没错,还真是呢。”大宝转身从桌上取出几张纸,“前些日子我从农村致富网上查到一个产品供货会,就赶紧去了,这不,合同协议书都签好了。”

林青接过一看,原来是几份关于槲蘑供应的合同书,便不解地问:“这槲蘑是什么产品?”

“就是槲木上长的蘑菇。”大宝见林青还不明白,就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槲是我们山区野生野长的一种灌乔木,听老辈人讲,这槲树皮可以煮煮染黑衣服,树叶和果子还能治淋病佝偻病呢。去年我根据网上介绍,将它的茎杆浸泡后放在培养料中,再撒上菌种,终于培养出了槲蘑。经省专家鉴定:这种蘑菇不仅营养丰富,还有极高的医药保健作用。这次我带着样品和鉴定书找客户商定好了价格,马上就准备在村里集资贷款修建厂房,开始大批量生产了。”

看着大宝那踌躇满志的样子,林青担忧地问:“这村里男劳力大都去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幼和脱不开身的,你的厂子怎么开呀?”

“是呀,这正是我想找您聊的问题。您说,我们农民为什么要出去打工?还不是为了一个‘钱字!假如在家挣得比城里还多,谁还肯抛家舍业地往外走呀,是不是这个理?”

“哦,你是说,要把出外打工的人再召回来?”林青眼前一亮。

“对!昨天我在省城逗留一天,找农科院的专家请教了。他们建议我们山区除了兴建村办集体企业外,还要以承包的方式种植果树,把那些没有劳力的农户组织起来,成立山羊饲养合作社,开展各类家庭副业,村委会为他们找好产品销路。我敢向你吹牛,不出五年,我们村的年人均收入就会有真正意义的翻番!有了钱,这里就会跟全国最富的村一样,盖最好的农民新居和老年公寓、建最好的学校、花钱请最好的老师来这里任教……那时候您就是拿鞭子撵他们也不会走了。”

“太好了,这样的话,村里的贫富不均现象就能减轻,老人女人孩子有了照顾,孩子也不会出现隔代教育了,我的小说也等于有了结尾了。”林青不禁鼓掌叫起好来。

“哦,你的小说准备写点啥呀?”“题目都想好了,就叫‘罗锅村的这些事。”

“嗨,我们这破地方能有啥事?”大宝不解地问。

“多啦,里面还有你的风流韵事呢。”林青开起玩笑来。

罗大宝的脸嗖一下红了,否认道:“别听村里人瞎咧咧,我啥事也没有。”

“半夜三更不睡觉,钻进小树林说悄悄话,还说没事?哈哈。”

罗大宝的脸更红了,他认真地说:“既然你看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我和秀花真的啥事也没有。俺俩是初中同学,毕业后都没再继续考学,各自回了家,但关系一直没断。因为我父母常年生病,相继去世后,家里欠下了一屁股债,所以她家老人就逼她和我断绝了来往,我一气之下就报名当了兵,发誓在部队好好混不再回来了。谁知天不从人愿,我从部队复员回到村里,发现秀花竟阴差阳错地嫁给了我同村的本家大哥。为了避免见面尴尬,我就贷款在乡里办了个小型木板加工厂,多亏了上面政策好,几年下来便成了气候。于是我又开了座屠宰厂。本打算今后不再回村了。谁知去年老支书和乡亲们三番五次地上门请我,还竟然在我不在场情况下全票选我做了村委会主任。乡里领导也再三给我做工作,我只好答应下来了,谁让咱是個党员哩?”

“这么说你们俩又续前缘了?”林青有些担忧地说,“这不太好。”

“您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觉得秀花一人操持这么个农家旅馆挺不容易的,就顺手偷偷帮了点忙。都是有家有业的成年人了,我俩之间不会再有将来了。”大宝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的神色,“林作家,我们村干部不都像你们有些小说里写的那样坏。不管您信不信,反正我要力争做个好村官!”

望着大宝那坚毅的脸庞,林青也郑重地答道:“我相信!”

五.憧憬

这天夜里,林青正在书房敲打着键盘,电话铃响了起来,里面传来了罗杰的声音:“林伯伯,我又回来上学了。明年我准备报考北京农业大学,将来做个农业科学家。”

“好啊好啊,你是怎么想通的?”

“是大宝叔把我叫来的。他说我们罗锅村需要科学文化知识,决定由村里出资培养我上大学。还有,村里出去打工的人也回来不少了。”

“哦,你们不准备出去打工挣钱了?”“外面的钱不是好挣的。我们农村人在城里一没知识,二没技术,住城里人不愿意住的房子,干城里人不愿意干的工作,工资低不说,还经常遭人冷眼歧视,我算是体会到了,没有文化到哪儿也不行……这不,罗锅村槲蘑生产基地一成立很多人就回来了,大宝帮他们算过账了,除去城里的日常开销,咱农村不见得就比出外打工挣得少。”

林青欣慰地笑了,此时他仿佛看到了罗锅村发展的前景,看到自己的作品被搬上了荧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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