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杜甫是我国著名的现实主义诗人，其诗多忧国忧民，被称为“诗史”。除了忧国伤民之作，家庭亲情诗同样是杜甫诗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月夜》一诗便是杜少陵思念家庭亲人的名作。从艺术特色、情感内涵与情感特征等角度出发，探究分析杜甫《月夜》一诗体现出的真挚感人的亲情，挖掘《月夜》一诗的亲情内蕴，以便更真实、全面地了解诗人杜甫。

关键词：《月夜》 杜甫 亲情

中图分类号：I20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20）12-0097-02

杜甫心中饱含着对家国与百姓的热爱，是一位忧国忧民的、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而除了忧国伤民之作，亲情题材的诗歌同样在杜甫诗歌中占据重要地位。

相对于李白的浪漫不羁，杜甫身上有着浓郁的现实主义人文情怀，这使得他更贴近大众的生活，而杜甫的亲情诗情真意切又内涵深邃，总能让读者如身临其境，在诗歌创造出来的独特而又动人的意象中体味诗人的一腔真情。

《月夜》作于杜甫身陷贼中之时，语言清丽自然，是杜甫的代表作，也是杜少陵想念远在鄜州的妻子与儿女的佳作：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一字一句，莫不透露出杜甫对亲人的思念与担忧。在这样一首情真意切的亲情诗中，杜甫的内心世界更为完整地呈现在读者面前。读者可以跳出“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这一形象框架，从另一个更贴近于自然人伦的侧面去观察诗人杜甫，感受杜甫的感性与细腻，体会他对亲人真挚动人的关爱与想念。在这样的亲情诗中，杜工部的形象也更加丰盈。

《月夜》之所以能成为杜甫亲情诗中的名篇，在于此诗情之真切、情感内涵之丰富，也在于此诗独有的艺术特色。

一、从艺术特色看《月夜》亲情

在《月夜》一诗中，杜甫妙用曲笔，结合内心深情而又动人的想象，辅之以清丽而自然的语言，将诗的意境层层递进，思亲之情一层更比一层深，让读者真切地看到一个因战乱离别而在两地苦苦相思的家庭的真情与哀伤。《月夜》一诗以独特的艺术手法促进情感的层层递进，而又因其中传递出的真实可感的亲情形成了独有的艺术特色，表现手法与情感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1.清丽自然的语言

与杜甫的许多忧国伤民题材的诗歌不同，《月夜》一诗语言更显清丽，此诗颔联“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描写妻子独自望月思念自己的美丽形象，“云鬟”“玉臂”二词将妻子清麗动人的形象勾勒得栩栩如生，而从这动人的描写中又可窥见杜少陵对于发妻的拳拳深情，可谓语丽情浓。渺渺雾气将妻子的头发打湿，清冷的月光又沁寒了她的手臂，若不是站立望月、思念夫君的时间长久，头发又怎会被雾气打湿呢？

而这萧瑟的秋夜中，独留妻子一人在鄜州对月长思，杜甫心中也是满怀忧虑与愧疚，于是尾联他又想象自己与家人团聚的情景：“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语言明白如话，自然质朴，却胜过万千雕琢，直将诗人心中对与亲人团聚的渴望与此刻的思念、忧虑刻入读者心中，至情至性的诗人形象也就此立起。清仇兆鳌《杜诗详注》引《杜臆》云：“语丽情悲，末又想到聚首时，对月舒愁之状，词旨婉切，见此老钟情之至。”

2.真切动人的想象

此诗以想象开头，开头便言“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杜甫想象远在鄜州的妻子同样望着这清冷的月亮，自古明月寄相思，而此时夫妻二人虽看着同一轮月亮，两地远隔，不得相守，只一个“独”字便道尽了工部的孤独、其妻的孤独，以及一个家庭在烽火之中不得相聚的孤苦。颈联则是诗人对于同样远在鄜州的儿女的想象，稚嫩的小儿女还未懂得思念远在长安的父亲，一句“未解忆”远比“解忆”来得更加令人心生悲戚。颔联则如上文所述，乃是杜甫想象中妻子独自望月思夫的独孤景象，情深意浓。尾联的想象则将诗的亲情抒发推到了最高点，诗人此时心中最大的渴望，便是山河收复而自己能与妻子儿女团聚。全诗着墨于对远在鄜州的妻子儿女的想象描写，而无一言直说己身，可见在这一位伟大的诗人心中，家庭与亲情无比贵重。

3.独特巧妙的曲笔

《月夜》此诗最妙之处就在于其曲笔的妙用。清代施补华认为此诗“可谓无笔不曲”，而许印芳则说：“对面着笔，不言我思家人，却言家人思我。又不直言思我，反言小儿女不解思我，而思我者之苦衷已在言外。”

此诗开篇不直言自己思家思亲，而是通过真切的想象，道出妻子思己，只此一联，便奠定诗歌思亲深切、悲伤凄苦的基调，此为第一层。而后又言小儿女不懂思己，比起“解忆”更令人心伤，在这烽火连天的乱世，年幼儿女甚至还不懂得思念父亲就被迫与父亲分离，未能承欢膝下，更让人感慨乱世家庭离散之伤悲。诗人不径直说自己的思乡之情，不明言自己的怀人之意，而是从远在鄜州的亲人、从鄜州的月亮入手，叙说相思之情，倾诉相思之苦，描绘相思之意，通篇虽无一言直说己身思亲之情，然诗人思亲之情早已通过对亲人情思的描绘传递进了读者的心中。言妻子思念，实际上也是在写自己的思念;言儿女不解思念，实际上更是在写自己这个“解忆”之人十分思念。一词一句，莫不韵味悠长，其中种种思亲之情，通过“曲笔”巧妙而又深刻地表达出来。《月夜》曲笔的妙用向来为后世学者所欣赏称颂，而透过这一首诗，我们不仅能看到一个情深意重、爱惜家庭的有血有肉的诗人形象，更能看到杜甫作为一个伟大诗人超高的艺术造诣及其诗歌独特的艺术魅力。

二、从情感内涵探《月夜》亲情

1.对妻子的思恋

《月夜》诗中诗人对远方妻子的思恋主要透过上文所述诗人的想象与曲笔的妙用传达出来。首联妻子闺中独望月，可见在这清冷的秋夜，远在长安、身陷贼中的杜甫远远地思念着自己的发妻，才有这真切动人的“望月”的想象。杜甫一生颠沛流离，遭遇坎坷，而他的结发妻子在他失意落魄的时候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帮他料理好家庭琐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妻子无疑是杜甫一生中极其重要的一个心灵支柱;也正因此，在《月夜》一诗中，杜甫才能将妻子的形象刻画得如此美丽而深入人心。杜甫对妻子真挚的思恋，造就了《月夜》诗中孤独而又美丽的不朽妇人形象，同时，对于妻子的思恋亦是此诗家庭亲情的重要组成部分。

2.对儿女的爱怜

颈联一个“怜”，便将一片慈父之心悉数剖开。此时，对于远在鄜州的儿女，杜甫心中也是有愧疚的。他们小小年纪便要经历战火离乱，尚未懂得思念父亲就与父亲分开。为人父者，无法在儿女身边尽教导之责，无论是从人性自然来说，还是从儒家伦理来看，心中总是存着愧疚，也因此对儿女更加怜爱。以往学者们在赏析《月夜》时，习惯性地将眼光放在诗人与其妻的相思之情上，很少提及诗中父亲爱怜儿女之情的描写;而在笔者看来，父亲对于儿女的爱怜亦是此诗亲情的重要部分。

作为一位慈父，杜甫对于儿女亲情的描写在其他诗作中可能体现得更加鲜明，如《忆幼子》表达了对幼子的思念之情，《宗武生日》表达了对儿子宗武的殷切期望，等等。可能正是由于杜甫慈父形象在其书写父子亲情的诗篇中多有体现，因此《月夜》一诗中父亲对儿女的怜爱之情不为学者重点关注。

3.对亲人的担忧

生逢乱世，对于亲人安危的牵挂与担忧在《月夜》诗中并没有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来，体现在首联的那一个“独”字，也体现在颈联的一个“怜”字，更集中体现在尾联两句。尾联中诗人表达了对团聚的渴望与期盼，一个“何时”读来令人心酸。而“泪痕干”更是说尽了乱世中团聚的不易、相逢的欣喜与相互担忧的急切心情。

4.对家庭的责任

作为一个从小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文人，杜甫极其重视儒家道德伦理，有强烈的家庭责任感与伦理道德观。在文士风流的唐代，他可以说是一个“异类”，是一个不风流的“风流雅士”，他一生与老妻相守相爱，对于家庭极度重视与爱惜，从《月夜》这一首诗中传递出的浓浓亲情便可看出。儒家学说的核心“仁”在杜甫身上不仅体现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爱国热忱，也体现为对家庭的仁爱与亲情的坚守。

三、从情感特征析《月夜》亲情

1.诗中亲情之真

《月夜》一诗所展现的亲情，首先贵在“真”。

《月夜》一诗语言自然清丽、质朴真切，以明白如话的诗句描绘了一幅亲人望月相思图，不仅妻子在思，诗人也在思，两地相思，贵乎情真。《月夜》之情真，在于其不事雕琢，也在于其相互呼应，妻子对丈夫的思与丈夫对妻子的爱相呼应;儿女对父亲的“未解忆”与父亲对儿女的“怜”相呼应;现在的分离与未来的相聚相呼应。在这三层呼应中，“亲情”这一主题被无限放大，诗人的真情再无需多言。

2.诗中亲情之深

《月夜》一诗所展现的亲情，还贵在“深”。

《月夜》亲情之深，首先体现在这一份亲情跨越了时空的距离。诗人与家人虽远隔两地，分望两地之月，但因为心中有深情，诗人可以想见妻子思念自己的场景，而诗人对于亲人的思念也透过月光传向远方，“月亮”寄托着他们最真挚深切的思念，也成为这一份亲情的载体。《月夜》亲情之深还体现在思念时间之久。诗人想象妻子对月思念自己，被雾气打湿头发，手臂因月光发寒，可见妻子思夫之久。而诗人又何尝不是久久思妻？雾气打湿的应当是夫妻二人之发，被月光照寒的也应当是夫妻二人的手臂。

《月夜》一诗的亲情描写至真至深，这正是千百年来此诗被奉为杜甫亲情诗名篇的根本原因。

四、结语

亲情题材诗是杜甫诗歌创作的主要内容之一，其亲情题材诗在唐代亲情题材诗中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作为杜甫亲情题材诗中的重要作品，《月夜》以真挚动人的亲情打动了无数读者的心，也让杜甫的诗人形象更加完整而愈显真情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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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瑶

[作者简介]陈冰，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本科生，研究方向：汉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