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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三重境界

2020-07-23魏爽

西部学刊 2020年8期
关键词:资本家分工工人

摘要:人的自由是馬克思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马克思认为自由有三重境界:一是超越自然界的“人类自由”,即人从动物界中脱离出来,实现由“过渡的人”向“真正的人”转变;二是复归“人的类本质”的自由,即消灭异化劳动,复归人的类本质,实现自由自主的劳动;三是扬弃“现代国家——资本统治一切的资产阶级国家”,实现人与人的自由关系。深入把握马克思对自由的理解,挖掘蕴含其中的思想观点,有助于推进在现代世界逐步消灭异化劳动,复归人的类本质,最终实现自由自主的劳动,并获得人的自由。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CN61-1487-(2020)08-0020-03

自由是一个我们既熟悉又陌生的字眼,它是一个富于变化的词语,从不同的角度可以有不同的理解。比如:霍布斯所谈的自由是相对于“臣民的自由”,是对法律锁链的跨越;柏林把自由(freedom或liberty)分为“消极自由”和“积极自由”;而马克思是站在大视域下,把自由看作是人的终极价值的实现。马克思认为自由不是打破一切限制与约束,而是遵循必然下的自由行为;自由是重建人与人之间的物质联系,使人可以呈现出“类存在物”状态的过程;同时,自由也是弥合劳动与资本的分离,实现自由意志的过程。

一、超越自然界的“人类自由”

“从最初的动物中,主要由于进一步的分化而发展出了动物无数的纲、目、科、属、种。最后发展出神经系统获得最充分发展的那种形态,即脊椎动物的形态,而在这些脊椎动物中,最后又发展出这样一种脊椎动物,在它身上自然界获得了自我意识,这就是人。”在马克思看来,由猿转变为人,人从动物界中脱离出来,实现由“过渡的人”向“真正的人”转变,人获得自由。而劳动创造了人和人类社会。在漫长的劳动的过程中,古猿不断地改变自身的动物性特征,蜕变掉自身的动物属性,进化为人。

具体而言,“劳动创造了人本身”。首先,劳动使手解放出来,并扩大了视野。因为古猿“使手在攀援时从事和脚不同活动,因而在平地上行走时开始摆脱用手帮助的习惯,渐渐直立行走。这就完成了从猿转变成人的具有决定意义的一步。”其次,手在进化的同时促进了其他器官的发展,“口部器官的形成即喉头的形成使得语言的产生”,此时借助发声的器官以及古猿在集体协作中到了有什么非说不可的地步,因此在劳动的过程中产生了语言。一方面,语言的产生促进了猿脑的发育和进化,进而推动猿脑向人脑的转变。另一方面,语言的发展促进人类思维的形成,促进人类意识的产生,经过长期的活动使“动物本能性的意识”转变为人类的真正意识。虽然高级的动物有感觉和心理,但是它们没有意识,意识是人特有的。也正是在劳动中,动物逐渐地形成人的器官,形成人脑,获得人独有的语言和意识,劳动创造了人。劳动创造人的同时,还创造了人类社会。

因此,人从自然界中独立出来,获得人之为人的基本自由,人不再是无知的、蒙昧的屈从动物的本能,被动地、顺从地依附于自然。人认识到自己与动物的区别,不再把自己与动物归为同类,而是有意识地克服动物的原始兽性,挣脱自然的束缚超越自然界,寻求人类自身发展的意义,获得人这一类的种的属性,实现了人的自由。因此,从人与动物的区别上看,人从动物界中“托生”出来,意味着人获得了人的模样,“人猿相别”,动物只是消极的适应它们的生存环境,而人是积极主动、有意识地从事活动,人不仅认识世界而且改变世界。“一句话,动物仅仅利用外部自然界,简单地通过自身的存在在自然界中引起变化;而人则是通过他所作出的改变来使自然界为自己的目的服务,来支配自然界。”人虽然从超越了自然界获得了自由,但是并不意味着人不受任何东西的束缚,可以随心所欲、任意妄为,人还要受到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的限制和约束,人要认识到客观必然性。在尊重客观规律的基础上,发挥人的能动性实现自己的目的,这是人的自由。

二、复归“人的类本质”的自由

马克思看到了劳动的重要性,通过劳动把人与动物区别开来,所以把人视为普遍的类存在物。人不仅具有独特的属性,而且能按照自己的目的和需求,使客体主体化,把他物包容在自身之中,使物人化;相应地,人通过劳动,利用工具改变其他事物,发挥自己的自然力作用于客观对象,使得人自身主体客体化。换言之,“人是类存在物,不仅因为人在实际上和理论上都把类——他自身的类以及其他物的类——当作自己的对象;”而“人把自身当做现有的、有生命的类来对待,因为人把自身当作普遍的因而也是自由的存在物来对待。”那么如何理解人是“自由的存在物”?在这里“自由”的规定性是什么呢?马克思对自由的界定是人之为人,一方面,人可以通过劳动展开自己所有的生命活动,维持自身存活;另一方面,人不是盲目地、无意识地从事劳动,而是作为具有自我意识的主体进行活动,人能够意识到人是自己支撑自己的,自己是自己生命存在的意义的,这种“自我意识”是人与动物之间最重要的区别。马克思强调“动物只能按照自己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建构”,这是动物的不自由性,而人的自由在于,“人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于对象”,人不仅要生存,还要满足自身的精神需求,包括对美和自由的追求。因此,人也在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在这里,人的自由意味着人在与外在的对象发生关系时,人可以作为一个主体能够利用客体成就自己生命的独特意义,这种他物不是对人的“绑架”,不是作为外部力量对人的统治和控制,而是对自己生命活动的成就,这就是自由。在他者中成为自己,这是美。对美的孜孜不倦地追寻,以期实现真善美的统一和完美结合,这是人的自由。

而人这种“自由的存在物”如何实现自身自由呢?马克思指出自由的实现靠的是物质生产活动。人凭借着劳动改变自在自然、创造人化自然,劳动是唯一实现人的自由性和普遍性的场所。而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劳动不再是成就人、显现人生命意义的活动,而是成为奴役、压迫的人的锁链,甚至劳动已经转变为异化劳动。马克思所说的异化劳动是指劳动者的劳动以及其产品反对、奴役、控制劳动者自身的状态。

对于异化劳动产生可以追溯到资本主义社会生产方式的变革。一方面,随着市场的不断扩大,工厂手工业的生产模式无法满足需要,被以机器为基础的现代大工业所取代,生产规模不断扩大;另一方面,资产阶级夺取政权,把一切旧的封建关系彻底摧毁,这时人与人的直接统治关系彻底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自由竞争以及与自由竞争相适应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资产阶级的经济统治和政治统治。”所以离开土地的农民、从旧工业中淘汰的人为了生存出卖自己给资本家,他们成为工厂中的工人,此时的劳动不再是自愿的劳动,而是被迫的强制劳动。劳动虽然还是有目的的、有意识的,但工人头脑中呈现的是资本家的目的,他的活动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而属于别人,是作为异己的活动存在,受制于一种外部的、强制的力量约束。在这种状态下劳动的工人已经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状态,一定意义上说,人变成了动物。因为他只有在使用他的动物的机能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是人,而在劳动过程中,他首先作为工人而存在。此时,劳动产品这种由劳动者创造出来的物反过来作为一种不受他控制的力量与他相对立,这是人的类本质、类生活的丧失。因此,只有消灭异化劳动,才能复归人的类本质,实现自由自主的劳动,获得人的自由。

三、扬弃“现代国家”的自由

造成异化劳动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是什么导致了人的非人处境呢?马克思认为是资本主义私有制以及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分工的不断扩大。精神活动和物质活动的分离才算作形成真正的分工,马克思从来没有否认分工产生的积极作用,但他更强调分工带来的消极影响。分工使这个阶级内部分为两部分人,一部分人是作为该阶级的思想家出现的,他们为这个社会提出各种思想并极力鼓吹,使另一类人臣服于当下的统治阶级;而另一部分是消极、被动接受这些思想的人,他们几乎没有时间思考这些问题,每天都在为生存而不停地劳动着。所以,分工使“精神活动和物质活动、享受和劳动、生产和消费由不同的个人来分担这种情况不仅成为可能,而且成为现实”,因为在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家处于支配地位,控制他人的生命,消费着、享受着工人的劳动成果;而工人没有财富,他唯一拥有的就是仅能支撑自己活着的工资,他必须依附于资本家,只能作为资本家工厂的附属物展开生产活动。随着分工变得越来越系统化、专门化,工人被固定在一种细化的工种之下,每一天重复着同种工作,这对资本家而言,大大提高了工人的生产效率,但对工人而言,这种分工不仅使工人产生苦闷、烦躁的情绪,而且“工人变成了机器的单纯的附属品,要求他做的只是极其简单、极其单调的和极容易学会的操作。”这意味着资本与劳动的分离,使劳动本身只能在这种分裂的前提下存在。劳动真正隶属于资本,资本驾驭着劳动,劳动带来的不是人的自由,而是非人化、不自由。劳动者始终是在资本的框架下劳动,资本追逐利润的本性,使它不会离开流通领域,不间断地周转、循环下去,而唯利是图的资本家最大限度压榨工人,通过延长工作时间、增加劳动强度等手段剥削工人的剩余价值。结果是资本家达到他们的目的,财富在他们手中集聚,而工人消耗自己的生命带来的却是贫穷。所以,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分工造成了人的自由的丧失,它并没有赋予人生命的意义、成就人的生活,而是成为无形的力量驱使人为资本服务。因此,“只要分工还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自然形成的,那么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就成一种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这种力量压迫着人,而不是驾驭着这种力量。”所以说,在这样的分工下,人注定被变为动物,劳动被下降为谋生的手段而不是自由实现的途径。

不仅如此,“其实,分工和私有制是相等的表达方式,对同一件事情,一是就活动而言,另一个是就活动的产品而言。”而“现代的资产阶级私有制是建立在阶级对立上面、建立在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剥削上面的产品生产和占有的最后而又最完备的表现。”所以,“在分工的范围内社会关系必然独立化”,也就使资本家与工人对立,劳动与资本的对立,彻底摧毁了人与人的物质联系的社会关系,人与人之间是没有联系的联系。资本家所宣称的“勤劳致富”“节欲致富”都是虚假的,因为“雇佣劳动,这种劳动所创造的是资本,即剥削雇佣劳动的财产,只有在不断产生出新的雇佣劳动来重新加以剥削的条件下才能增殖的财产。现今的这种财产是在资本和雇佣劳动的对立中运动的。”

资本主义社会宣称的“自由”是自由贸易、自由买卖,是私有财产者的自由行为。在资本主义市场上,工人成为待价而沽的商品等待着被购买,而资本家就遵循着等价交换的原则,支付给工人工资买到自己需要的商品,看似公平的交换,但是这背后蕴含着极端的不平等,即资本掌控一切。而資本不是资本家自己创造的而是工人的劳动,“资本是集体的产物,它只有通过社会许多成员的共同活动,而且归根到底只有通过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活动,才能运动起来。”所以资本家宣称的贸易根本不是平等的商品买卖,那谈何是自由贸易?工人始终处于弱势的一方,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是消极被动地接受奴役和剥削。换言之,“在资本主义社会里,资本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活动着的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

所以,自由竞争没有导致人与人自由关系的实现,竞争导致的是资本之间、劳动之间、土地占有之间的对立,最终导致强者对于弱者的控制,一方面是资本对劳动的控制,另一方面是大资本对小资本的吞噬。此时集中和垄断给人与人的关系上带来的是:一方沦为绝对的商品,另一方成为商品的绝对的控制者。这意味着工人绝对弱者的处境被表达为工人用自己的劳动把自己生产为靠别人生存的人,这样的劳动带来的是工人不仅绝对贫困,还是彻底被规定、被统治,劳动带来的是自由的反面,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基本原则不是普遍自由而是普遍奴役。

因此,眼前的社会不是对人与人支配关系的彻底消灭,自由契约关系宣称的也不是普遍的自由和平等,而是劳动分工。而这样劳动分工的核心还是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区分,这样的区分呈现出来的还是一群人对另一群人的支配。所以劳动分工的内部还是权力关系即私有财产关系,私有财产关系实际上是对人与人之间的阶级统治关系的具体实现,眼前的资产阶级社会已经把私有财产关系推到极致。而私有财产的关系得以维护依靠的是国家政权,支撑着竞争、私有财产的背后力量是一直是现代国家。“实际上国家不外是资产者为了在国内相互保障各自的财产和利益所必然要采取的一种组织形式。”因此,现代国家支撑着以竞争为原则的市场运行,没有权力的庇护,资本家手中的私有财产随时可能被夺走,国家守护着这种自由贸易的“契约关系”。

马克思看到资本主义的私有财产不是维护人的自由的原则,反而成为人丧失自由的根源,导致自由的反面,它破坏了人与人之间的物质联系,使得一方被另一方规定和奴役。以竞争为运行机制,以私有财产为原则,以国家为最终保证的资本主义社会,不是建立在普遍性的基础上的自由民主的现代国家,而是自私自利的、资本统治一切的资产阶级国家。无产者被排除在这个体系之外,经济上的贫困,政治权利得不到维护,何谈自由的真正实现。

作者简介:魏爽(1995-),女,汉族,山东人,单位为北京师范大学,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责任编辑:董惠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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