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莉

人的一生 是一个选择的过程，从纷繁浩瀚中挑选喜爱的食物以慰肺腑，选择喜欢的事终其一生从事，选择所爱的人穿过时间的河流携老白头。可是有些人从一生下来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命运选择。

和陳媛媛见面约在下午两点半，刚在古意充盈的正雷太极书院办公室坐定便接到她抱歉连连的电话。她刚从睡眠中醒来，昨晚失眠到清晨六点。太兴奋了，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可能的新宣传渠道，能让更多人了解太极拳，接触太极拳，并受益于太极拳。她说话的时候双手飞舞，眼睛发亮。她说，家里人都睡了我开始想，越想越兴奋，最近失眠是常事。我说你这是得有多爱太极拳哪。她说，我没有。

出生在太极拳世家，头顶一代宗师陈氏太极拳传人陈正雷女儿这个光环的陈媛媛，对太极拳却没有一点儿远大志向。她在一个大家庭中长大，这个家庭里除了父亲母亲，哥哥姐姐，还有数不清跟着父亲学习太极拳的师兄师姐。那时候父亲收徒，来人提着一瓶罐头，包着几个鸡蛋就把孩子送来了，从此师徒之谊一订终身。身为师父的陈正雷除了教太极拳之外，徒弟们的吃喝拉撒睡一应俱全都得管，收一个徒弟就是多了一个孩子。陈媛媛目睹父母为了养活这一大家人的辛苦，幼年的她就乖巧懂事，尽可能不让父母再为自己操心。

生长在太极的摇篮里，练习太极拳对陈媛媛来说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和必要，根本不用过心，倒是如果不练太极拳反而是一件奇怪的事，哥哥姐姐和师兄师姐参加比赛时，她也跟着去参加比赛，奖杯也拿了一堆，但都不像是具有特别意义的礼物，那感觉就像是凑热闹的扎堆儿，因为她也是他们中间的一员，必得那样做才显得一切都合乎寻常。

对未来陈媛媛不是没有过想象，她想过要当一名医生，学中医。几味草药合在一起就能治病救人，在她看来这简直是太神奇的事，她暗下决心将来要学医。考大学填报志愿时母亲出于对现实的考虑，觉得女孩子学个财务专业比较稳妥。她纠结一番后，还是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做了乖乖女。

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尽管陈媛媛从来不觉得也不想她的未来会与太极拳有什么交集，她不想子承父业，虽为陈家沟陈氏子女她也从未有光耀门楣的远大理想，在她看来，对太极拳一脉的继承和传扬有哥哥姐姐来担就够了，而她自己想过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那样的人生究竟是什么样她还朦胧不清，但肯定是和太极拳无关的。尽管从来不想跟太极拳有什么瓜葛，对太极拳的练习她从未间断也没有放松过。进入大学校园，眼前的世界变得视野开阔丰富多彩，太极拳的日日习练照旧如常，这在她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同学们却把她当作是天赋异禀的高人，纷纷找来要跟她学太极拳。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校园里就传开了。连辅导员也找来要跟她学习太极拳。陈媛媛这个刚刚十八岁的少女惊讶了，一向不大懂得拒绝的她应下了大家的要求。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做老师，学生的规模称得上盛大。学生们目光热切，恭恭敬敬喊她陈老师，常会悄悄递给她一个苹果、几个香蕉，教学是义务的，免费、搭时间、搭精力，但她却有说不出的快乐，她第一次品尝到了身为人师的喜悦、尊严和荣誉感，第一次对与她朝久相伴的太极拳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发现它原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魅力的，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大学毕业后陈媛媛成了一个闲人。父亲对她的状态很担忧说，你这学习不在学习工作也不在工作的，不如和师兄师姐们一起练拳打比赛吧，毕竟你在学校的这几年也没有参加比赛了，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去了。陈媛媛一听，父亲这是看不上我啊，她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心想比赛就比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可是生长在有几百年家族传承的太极家庭里，从小耳濡目染太极拳，自己又练得不错，怎么会拿不到名次？难道还能输给谁不成。想归这样想，她还是做了准备进入备战状态加急训练，师兄师姐们看她这个样子，就开玩笑说，小师妹你还来真的了。陈媛媛一本正经反问说我可是认真的，倒是你们跟没事人一样，你们是认真的吗？

比赛的时间到了，在许久不上台的过度兴奋中，裁判吹哨喊停陈媛媛都没有听到，因此被扣分，成绩一下由第二名拉到了第八名，而同去的十五个师兄师姐们全都进入了各自级别的前三。回来后陈正雷夫妇给孩子们发奖金，唯独没有陈媛媛的。这时隔多年后第一次参加比赛的经历，给了陈媛媛一结实的闷棍，与她想象中的太不一样，她沉默了。当得知二十多天后还有一场全国性的太极拳比赛要在温县进行时，陈媛媛毫不犹豫报了名，并且报了三个项目。她和自己较上了劲，必须要赢。她给自己定了规矩，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跑步到离家很远的拳馆一口气打五遍拳，下午再到紫荆山公园的金水河边打五遍拳后去参加集训，二十多天从不间断。同她一起在紫荆山公园河边练习的一还有一个陌生的同伴儿，一位练八卦掌的老太太，两人相距约三十米远。陈媛媛观察过，这位阿姨每天绕着一棵树正练完再反练，她站立的地而上画出了一个大大的圆。阿姨有时候离开得早了，陈媛媛就调皮地到阿姨的地盘绕着那个圆走两圈，近前才知道，我的妈呀，阿姨踩出的那个圆比画的还圆，陈媛媛第一次在心底叹服了，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功夫，她明白了功夫是练出来的，跟一个人是否出生在名门之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功夫绝不是靠家世不是靠关系走出来的。随后的比赛中，陈媛媛如愿拿到了第一名——冠军。再之后的世界传统武术锦标比赛中，她又一次折桂。从此在大大小小的各种比赛中冠军之名与她结下了不解之缘。回首往事，陈媛媛说特别感谢成年后的第一次参加比赛取得的第八名，感谢命运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激励了她。

对陈媛媛来说参加比赛一定要拿到冠军只是证明我能行，除此之外对于太极拳她再无奢望。一次随父亲到徐州传授推广太极拳，陈媛媛机缘巧合进入徐工集团工作成为一名管理人员。自此在兄妹三人中陈媛媛有别于跟随父亲推广太极拳的哥哥和姐姐，仿佛终于躲开一代宗师之后的标签开始了自己的人生。

虎难藏林，很快偌大的徐工集团都知道来了一位太极高手，陈媛媛成了名人。仅一年多的时间她凭着特别的管理能力和过人的聪慧，从一名普通的管理人员进入了集团高管行列，眼瞅着前而就是顺利的康庄大道了，对多少人来说这都是梦寐以求的大好前程，可陈媛媛心中却升起了迷茫，她隐约觉得这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向往的生活。一天，父亲打电话来让她准备一份简历，她问是要干什么，父亲只说了一句“有用”。没过多久，父亲一个电话将陈媛媛召回了郑州。这一年陈媛媛二十六岁了，她在模糊地规划着还并不确定的人生。

回到郑州脚还未站定，她接到了焦作一家大学招教师的而试通知，她万分意外，父亲告诉她简历是他帮着投的，并让她辞掉徐工集团的工作到大学教书，说希望她成为一名大学老师也是他们夫妇的一个愿望。陈媛媛愣了说，去徐州工作也是你讓我去的，回来也是你让我回来的，我都没一点人身自由了？你问我的意见了吗，你说让我干啥我就得干啥？父亲说之所以同意她到徐工集团工作，就是希望她能在正规化事业管理的大企业里学习，为以后工作打基础做准备。父亲话音刚落，陈媛媛这个父母、哥姐眼中从小乖巧体贴善为别人考虑的好孩子就炸了，你不是想让我当老师吗？我偏不。不单如此她还一怒之下辞去了徐工集团的工作。我什么都不干了，这下你可乐意了。余气未消的陈媛媛开始了与父亲长达半年的冷战，以表达她被利用，被当作棋子的愤恨。她此生最恨的就是被人摆布。

时间进入夏天的六月，再有一星期，就是陈氏太极拳一代宗师陈正雷的生日了。陈氏太极拳的弟子们正商议着要给师父过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陈媛媛也在心里酝酿着一个计划。那几天只要有空她和从上海来与她汇合的同伴儿一起就悄悄到超市购买压缩饼干、高原反应药片、徒步的鞋子、速干衣速干裤子等装备。父亲生日后的第三天陈媛媛失踪了。出门前她告诉外公说要去看同学，为了不让家里人疑心是去旅行，她只背了一个书包出门。上了火车她才给哥哥姐姐发了条短信，她去西藏了。

中学时代英语课堂上学新词，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神秘”一词问大家首先会想到什么。陈媛媛不假思索说，西藏呀。西藏对陈媛媛来说，那里纯净的天空，辽阔的大地，虔诚的朝圣者这些都是自由和神秘的代名词，对于极力要摆脱家庭制约的陈媛媛来说，她需要这样的一趟旅行放飞自已。

大昭寺、八角街、纯净得不像是人间的蓝色天空，这些夺人心魄的美在陈媛媛看来按下相机的瞬间都是一种错过，在这里眼睛才是最好的摄像机，清晰深刻将一切撼心之美尽收心底，也包括她们遇见的一位八十多岁朝圣老人。陈媛媛为老人端来热水，在靠手势辅助半猜半比画的交流中得知老人从家乡一步一叩首徒步走了几个月时间才来到这里，一年中要往返几次，她所有的积蓄都用在了路上。看着这位老人的白发，匍匐在地长叩前行的身影，陈媛媛被深深震撼了，她被信仰给予一个生命的力量激荡着。一个景象在她心里闪电一样划过，她想到了一个人——她的父亲陈正雷。过去，她从不理解父亲，不理解他对太极拳的深情和执着，在心里甚至还嘲笑过他常说要弘扬太极，造福人类这句虚无边际的空话，现在觉得在某种程度上他和这位老人何其相像。

二十多天后，陈媛媛从西藏回到了郑州，这是母亲生日的前夕。二十多天在一个人的生命中就像是一划而过的瞬间，短暂的出走后那个乖巧的陈媛媛又回来了，在时间的长河中人总是要以回望的距离才能看清楚自己。陈媛媛还不知道这次西藏之行对她有了怎样的改变，她所知道的是，半年多来积蓄在她心中对父亲的怨怼变得稀薄了。回来后陈媛媛主动到父亲推广太极拳的拳馆帮忙，在前台做接待。她平生第一次有了一个意愿，她想做好一件事，那是父亲的愿望，让更多人知道太极拳、了解太极拳、受益于太极拳，让古老的太极拳能陪伴着人类的生命与时代的步伐同声同气并行向前。在太极拳馆，财务、销售、管理、教练，很难拿一个固定的职务来框定陈媛媛，她更像是一个替补队员，哪里需要哪里补，但不管在哪里，她都当作主场。

儿子出生后满一个月的第二天，陈媛媛坐完了北方传统意义上的月子，裹着武装到牙齿的装备已开始讲课做教练了。转过年开春，儿子还在哺乳期，在广州的大姐陈娟受邀到英国教学，去推广太极拳，而此时刚签下租赁合同的太极拳馆刚刚装修完毕，家具还没有购买一件，陈媛媛临危受命抱着儿子来到了广州。陈媛媛在电话里让大姐放心去英国，不就是照看一个太极拳馆吗，这点能力她还是有的，满心想着等大姐回国时给她一个惊喜。等到了广州之后傻了眼，一连多天，偌大的场馆别说人了，连一只蚂蚁都没来过，馆里的工作人员只有她和一个师兄，在广州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两个人犯愁了。陈媛媛坐不住了，她买来一本电话黄页一个电话一个电话挨着打，打了一星期讲得口干舌燥，一个上门的人也没有。空旷的拳馆大厅久久回荡着陈媛媛踱来踱去的脚步声，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她的心头，原本会以为在这个高速发展、高度发达的城市，大家对太极拳的认识会更超前更深刻，推广只不过是顺风顺水、顺其自然的事，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一星期后，终于有人叩响了拳馆的大门，陈媛媛和师兄惊喜到感激的地步，可这位年轻的男性来客问东问西拉着陈媛媛说了整整一个下午，却一点要报名的意思都没有。陈媛媛开始在椅子上坐不住了，到了该给孩子喂奶的时间胀奶的疼痛提醒着她必须回家了，客人的问题还一个接着一个，她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好不容易等到交谈结束，她拔脚往家飞奔，此时天色已黑。一天接一天，空旷的拳馆又熬过了漫长、无有来客的一星期。这天，有人推门径直走进来，报了一年的课程。他就是一期星前来过的那位年轻人，他告诉陈媛媛那天聊天后他知道自己有幸遇上了太极高师，但看陈媛媛是个女孩子又是外地人，担心她们坚持不了多久。这之后，每天他都从拳馆门口走过观察，一番挣扎后还是决定来报名。所有用以描摹开心的词汇都难以表达陈媛媛此时的心情，直觉告诉她太极拳这三个字终于要在这片土地上扎根了。这个年轻人就像是按下了一个启动键，接二连三的，太极拳爱好者们陆陆续续走进了拳馆。

人来了，可是拳馆里还是没有人气。每当下课以后陈媛媛和师兄望着学员们离开的背影就感叹，同样是在中国，这南北方差异咋这么大。北方拳馆学员们下课以后，大家都不急于走，会留下热热闹闹喝茶聊天，像一家人一样。可南方的学员们不一样，准时上课准时下课，和教练之间有一是一半句废话都没有。入乡随俗，重情重义的陈媛媛煎熬过一大段情绪低落后也渐渐习惯了，她变得沉默，只尽心尽力教学只要能让更多人知道太极拳就行了，她不再渴望额外的温暖。

南方的梅雨季来了，地而潮湿得像洗过，一个香港学员买来很多电扇吹拳馆地而，陈媛媛很感动，觉得之前所有的委屈和坏情绪都被抚平了。温暖也能传染，有个学员订了一年的鲜花送到拳馆，有人带来巧克力下课后邀请同学们一起聊一聊。拳馆里终于响起多种方言汇合在一起的交谈声，你一言我一语群策群力太极拳未来的宣传和推广，陈媛媛渴望的太极大家庭建立了。几个月后，等到大姐陈娟从英国回来，陈媛媛如愿交出了一份惊喜礼物-65人的会员名单。陈媛媛也在这几个月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锻炼。

两年后，陈媛媛从广州被调回总部郑州，因为父亲和母亲要出国教学交流几个月。像帮助姐姐照看广州拳馆一样，陈媛媛义不容辞接下了这个任务。财务是她的专业，管理是她的长项，她很高兴能为父母分擔一些事情，她认为她多做一点，父母就少做一点。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触父母努力建立起来的太极拳推广体系，近前才发现，原来多年来父母的财务账本入不敷出。开始她不理解，为何父亲明明有工作，她家却过得比同学家穷得多;不明白为何母亲下班后像捡破烂的人一样去建筑工地捡废弃的木头边角料和棍子，回来加工成盒子用作寄东西的包装盒;她也不明白为何母亲累得不愿意开火做饭只啃一块儿馒头，喝口开水后就朝拳馆跑。现在她明白了，房租、水电、工作人员的工资，学员寥寥的学费根本顾不住开支，他们只能节俭，以东挪西贴补拳馆的开支，她对父母的疼惜又加了一层。

原本说好的是暂管，可是做着做着所有的人都忘了暂管二字，包括陈媛媛自己。太极年会要召开了她要忙，师兄弟们在当地的拳馆开业她要去讲课……太多的事等着她去做，有时候陈媛媛也糊涂了，不是跟自己说好了吗？做完这一件事就不做了，要休息休息。可是等到事情一来，她又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又风风火火忙碌起来了。

接手拳馆的管理后有许多投资找来要合作，起初陈媛媛很兴奋，以为这是一个扩大太极拳宣传的好契机，可是深度接触以后她才知道那些人都是种一个就想要收三个的聪明生意人，而在她看来太极拳不是生意是文化，她决绝地退出了。在这样一个以财富的多寡来评定一个人价值的时代，她的这种举动看起来无比愚蠢。她抬眼望着窗外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过不了自己的这一关。有段时间她孤独、迷茫，焦虑到去看精神科医生的地步。好友嗔怪她说，你这是何苦，就算你再努力也上不了太极拳的宗谱，太极拳跟你也就只是你自己的一生而已。她也无数次问自己，我这么拼命到底干吗呢，可是从没有找到过答案，她自己无法回答。

我问她如果不是出生在太极之家，你会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她一拍桌子，笑说旅行家呀。还没有深陷太极拳时的陈媛媛喜欢唱歌，喜欢玩，像所有长得漂亮且美的女生一样，世界总是向她们呈现出最美的样子。可是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太极拳覆盖了她生命中所有的一切，已经很难分得清楚哪一部分是工作，哪一部分是生活，哪一部分是她自己的人生。没有自己的人生了，她笑着摇头后抬头看我，都给太极拳了。

随着教学声名的日盛，很多人托亲朋或者是直接找到陈媛媛要拜师，都被她拒绝了。对于那些特别优秀的年轻人，通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后，都被她推荐给了父亲，代师收徒。她想得很深远，父亲过去收的徒弟都比较年长，如果没有新的血液补充再过十年二十年有断代的危险。那些劝她收徒的人不理解她说，有人要学，以你的段位随便教教都行，没必要那么认真。陈媛媛太了解自己了，她传统、深情，她爱中国文化里一师一徒终一生的深长情谊，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她的情怀好像很不合时宜，但她坚持。她对待所有的情分和对待太极拳一样，要么不做，做了就是一辈子。

迫于现实的需要，现在的拳馆都开进了大楼里，这并不是陈媛媛希望的，也不是她理想中太极拳该有的样子。像父亲常说的那样，太极拳不只是太极拳，它是太极文化。现在的她越来越多思考着太极拳的当下和未来。这是她为什么一定要创立正雷太极书院的缘由，一杯茶、一本书、一首好曲，她觉得太极拳应该与这些在一起为依傍，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太极文化的土壤中蓬勃生长，使接触、爱好、认识太极拳的人，都能在安静中品味生命，葆有生命的品质。

隔着宽大的桌子我问她有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成为一代宗师。陈媛媛忙向后一躲摇着双手说，不不不，我可不会。她说一代宗师是父亲那样的人，现实生活中个头儿也不高，模样也不帅，做事执拗古板，又不善言辞，只有说起太极拳的时候才会滔滔不绝的一个老头儿，总之不讨人喜欢，可是当他站在太极拳的舞台上向人们展现太极拳魅力的时候，简直是神光附体光芒四射，那是与太极拳互为一体，活在太极拳世界里人才有的光芒，他的生命质底洁净、纯粹、忘我。而她自己能为太极拳做一点事就心满意足了。

说起怎么样开拓太极拳这个古老拳种和当下人快节奏生活的结合度，陈媛媛又开始焦虑了。对太极拳的未来她有很多规划和设想，从传统到现代，从历史到网络，从个体经验到而向世界的视觉呈现，她又有很多担忧，这一次她不再是执行父亲的意愿，她是在执行她自己，以己之力将太极拳前行之路能辟出多远就多远。那感觉就像一个手捧奇世珍宝，站立市井中央的人想要振臂高呼展宝，却又担心自己口不善言泯灭宝藏的光芒。她说，我真的想让太极拳走入所有人的生命，造福所有人的生活，如果我还有理想，这就是我此生的理想。我问她，还记得拉萨街头那位附匍匐赶路的老人吗？她说，永远难忘她对信仰的虔诚。我说人无法观望自己，你爱太极拳的样子和她一样。

天色已晚要道别了，我笑着说她是被命运选择的人，陈媛媛顿了一下说，还真是。我看着沉思的她，觉得太极拳像一条河，一条从中原大地从中华历史深处流淌出来的如今已是气势磅礴的河，正流过我们的身边，徐徐向远……陈媛媛小传：

陈媛媛，陈家沟陈氏二十世·太极拳第十二代嫡宗传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陈氏太极拳传承人，中国武术七段，正雷太极书院发起人。现任陈家沟太极拳馆·总馆馆长、陈家沟太极拳馆·北京总馆馆长、正雷太极书院河南总院院长，多次参加国际、国内太极拳大赛，获得金牌数十枚。在第六届国际太极拳年会上，荣获传统套路太极拳一等奖：在中国焦作第二届国际太极拳年会上，荣获规定套路成年组女子太极剑第一名：带队参加河南省“武协杯”交流比赛，获集体太极拳第一名：参加郑州传统武术比赛暨功力大赛，获拳、剑双料冠军和集体套路第一名：参加河南省“正雷杯”太极拳交流大赛暨“红棉杯”陈家沟推手擂台赛，获拳、剑双料冠军：参加第二届世界传统武术节，荣获陈氏太极拳套路金牌。

（编辑/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