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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满虫子的栀子花

2020-07-04孔秋莉

幸福·婚姻版 2020年6期
关键词:闻闻麻疹栀子花

孔秋莉

昨天傍晚,我种的栀子花露出了洁白的花苞。

今天一早,花儿已经悄然绽放。我欣喜地跑过去,想闻闻香不香。鼻子还没凑过去,入眼的竟是六七只细小的虫子,在花瓣上爬来爬去。一脸愕然的我不敢再靠近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虫子们欢快地活动着。期待已久的花开,就这样在心里落下了帷幕。

想起读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得了麻疹。医生说要在家关几天,不能吃油腻的,不能吹风。于是,那几天我几乎都呆在床上,房门与窗户紧闭着,妈妈还帮我挂了蚊帐,让我待在里面不要出来。甚至连吃饭都是在床上,生怕一出门就会留一身的疤。

那时,身边连一本课外书都没有。关在蚊帐里,只能发呆,只能胡思乱想。每到傍晚的时候,窗外就格外热闹,那是小伙伴们放学回来了。他们的喧闹声牵动着我的神经,我依着他们的笑声在脑海里幻想着他们此刻正在玩什么小游戏。

想着想着,偶尔会觉得失落,感觉自己被他们遗忘了一样。事实上,心里明白,麻疹会传染,就算别人要来,我也不会见的。然而,明白归明白,失落归失落,二者似乎并不相干。失落,大概就是一个独处的寂寞的人难以逃脱的情绪吧。

时光缓缓地流动着,从清凉的早晨到炎热的中午,再到热闹的黄昏。一天的时光像有一年那么漫长,我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麻疹的消退。

没想到的是,在我关在家的第四天傍晚,有一个小伙伴笑着冲了进来,他的手里还拿了一把栀子花。

他一进来,就将栀子花放到了我的床上,并对我说,他家的栀子花特别香,希望我也能闻闻。

说完,就像个兔子一样跑了。

床上散落的栀子花的香气也跑进我的鼻子,跑进我的肌肤里。清新的香味,像月光一样,洒满我的心间。

我拿起一朵栀子花,细细端详起来。它长得与玫瑰、月季这些花差不多,只是玫瑰、月季都有着鲜艳的颜色,还都带着刺,而它却一身洁白,摸上去柔软细腻,让我觉得很温和、素净。

我也瞬间明白,为何农村人都忌讳头上戴白的,却不避讳戴栀子花了。大概是它的香气消除了白色在人们心中的魔咒,又或许是它的纯洁淡雅打败了人们心中的杂念。

每年栀子花开的季节,村里的女性,不分年龄,都喜欢在头上戴朵栀子花,有的不仅头上戴着,还在胸前用别针别一朵栀子花。有的人家没种栀子花,就会去左邻右舍讨要。那时,我家也没种,我经常去朋友家摘带着花苞的栀子花枝回来,然后弄个玻璃杯,里面盛点水,插上栀子花枝,静候花开。

花开之后,满屋芳香馥郁。夜里,夏天的风一吹,那香味像雪花一样,带着丝丝清凉。那场景,那意境,颇似明代画家沈周的《栀子花诗》:“雪魄冰花凉气清,曲栏深处艳精神。一钩新月风牵影,暗送娇香入画庭。”

回想着那段时光,栀子花那沁人心脾的香味仿佛跟着这些美好的回忆又扑进了我的躯体里。我闭上眼,久久地沉醉于其中。

不得不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我至少有十几年没有见过家乡的栀子花了。年少时那个给我送栀子花的男孩,我在镇上刚解封的第二天碰到过他,可他已经不认识我了。我笑着向他示意,他都没看到。一丝小小的遗憾涌上心头,我知道,是时光改变了我们的模样。可我,会一直记得那年他送我栀子花时笑靥如花的样子。

我忘不了那段时光,忘不了那几朵栀子花。它们就像四季常青的叶子一样,在我的心中永远绽放着。我更忘不了那几朵栀子花的香味,它们就像一股清泉,洗涤了我当年那颗脆弱又伤感的心。

“可能是没打药才有这么多虫子吧!”婆婆的话语将我从回忆中唤醒。

我再次凝望了一眼眼前的这朵爬满虫子的栀子花,感觉眼前的画面好像张爱玲的所说的“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感觉长大了的生活,就如这爬满虫子的栀子花。虽然渴望自己洁白如玉,芳香四溢,却避免不了各种各样的虫子的侵害。

再一想,谁的人生不经历点风雨呢?“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越是美好的事物,经受的考验就越多。

印度诗人泰戈尔也说:“没有流過血的手指,就弹奏不出最美丽的乐章。”眼前的栀子花上面虽然爬满了虫子,但它不照样开得这么美吗?

看似柔美的栀子花,它的花语却是“坚强、永恒的爱”。它的花苞从冬天开始孕育,到第二年的夏天才盛开,这份坚韧又岂是几只虫子就能打败呢?

我轻轻地用手拂去了花瓣上的虫子,就像拂去了心头的尘埃。花看着清爽了,我的心也跟着泛起了亮光。

一朵花尚且不怕风雨,不怕恶虫,我们又何惧生活中的那些坎坷与磨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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