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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的时代跫音

2020-06-29姬志海

当代文坛 2020年4期
关键词:乡村振兴

姬志海

摘要:《经山海》是新时代一部书写乡村题材的现实主义优秀長篇。小说讲述了一个知识分子型的年轻女干部在种种基层工作锻炼中的成长历程。文本在始于梦境又终于梦境、多线并进的故事结构里,将历史的格局和气象融合在新时代中国乡村振兴的改革宏图中,以现实主义、象征主义相结合的艺术手法浓墨重彩地塑造和讴歌了以吴小蒿为代表的一系列兢兢业业的乡镇干部形象。对这场改革中依然残存的若干矛盾方面,作品也进行了大胆揭示,并以洞幽烛微的历史眼光,表达了对新时代的土地流转制度和传统文化的传承等问题的现实关切和前瞻性思考。

关键词:赵德发;《经山海》;乡村振兴;基层干部群像

一  《经山海》的故事内容和情节结构

《经山海》讲述了一个知识分子型的年轻女干部在种种基层工作锻炼中的成长历程:出身农村的主人公吴小蒿,考进山东大学后因为热爱史学,在方治铭老师的鼓励下一度立志进一步读研深造,但这个学术梦想却因为她的遇人不淑,被迫和人品低劣、动辄对自己挥拳相加的由浩亮的结合而未能实现。感慨人生短暂祈求在白驹过隙般匆匆一跃的人生中有所抱负的吴小蒿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通过干部招考下乡当了一名副镇长,在这个黄海之滨、山海相间的楷坡镇,她依靠组织、深入群众,在带领人们共同建设小康社会的过程中,自己也成长为一名有信仰、有担当的基层干部。

从篇章结构的布局上说,围绕着主人公七年“经山历海”的乡镇工作,小说显示了自身多线并行的叙述特征。作家以三十四岁的吴小蒿在贺镇长的陪伴下初登鳃岛前夜的梦境为开端,即沿着几条交错前行的故事脉络进行有条不紊的分散叙述:在中华文化的弘扬保护方面,她醉心于鳃岛上有关鳃人的种种神话传说,无比珍视“香山遗美”的传统美德,积极发掘祖传的打击乐《斤求两》和渔民独特的捕捞技艺“海上高跷”,在痛心于珍贵文物被盗挖的强烈心理驱动下,她邀请中美专家共同考察丹墟遗址,后又力促建设渔业博物馆,实施“楷坡记忆”工程;她善于向群众学习,在马玉凤的启发下,通过推广农村电子商务为地方经济增加创收源头,为建设城乡环卫一体化,不惜变为邋遢女人和欠钱的“老赖”;在鼓励聚丰集团的辛总引进“深海一号”项目过程中循循善诱, 因势利导,最终将被誉为大国重器的这一世界上最大的全潜式大型网箱工程落户隅城,拓展了楷坡镇经济发展的新路……小说最终收拢于已届不惑的主人公力促“深海一号”大型网箱建成下水后前往考察时所经历的另一场梦境。几条主线相互勾连,同时也各有侧重,将叙述的内容伸入到从鳃岛、楷坡镇到隅城区、安澜市现实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更为可贵的是,作品在各条主要线索安置情节事件的错综网络基础上,又巧妙地将洋溢着楷模精神体现着儒家思想的楷树种子百年来经白泽宝美、杉浦启荣等文化人士之手在日本的育苗成林、将已经在陆海两路发挥着“一带一路”重点枢纽作用的安澜港和中亚、欧洲乃至全世界的横向联系以及以丹墟考古所象征的四千年华夏文明的纵向历史积淀杂糅编织进文本故事的“本事”层面,以此构建出了更为广阔的叙事空间和更加丰厚的叙述内容,囊括了鲜活的时代肌理,近乎全景式地将新时代中国乡村振兴的伟业宏图予以成功的艺术再现。

在《经山海》中,作家对故事的编织做到了主次分明、和谐均衡。各条线索上大大小小的事件,虽然头绪繁多,但都意脉连贯,蹊径相通,形成了有机联系,因而使得全书显得紧凑严密,浑然一体。除了多线并行而外,从结构方法上而言,《经山海》还有以下两点值得圈点:

第一,小说《经山海》紧紧地围绕新时代来处理人物之间的关系,这样就将个人与个人之间、个人与家庭之间,乃至夫妻之间的矛盾冲突与改革中的矛盾冲突纠结在一起。反溯自蒋子龙的《乔厂长上任记》滥觞的改革文学一路,以往有不少小说在写改革时通常都会使用这样一个框架模式:即“改革背景+改革者+多重阻碍+改革者的个人感情及家庭矛盾+接踵而来的舆论谴责”。乔光朴与童贞如是,观音姐与“广东佬”司机如是(见古华的《相思树女子客家》),刘钊与吕莎亦如是(见李国文的《花园街五号》)……尽管小说《经山海》似乎也存在着这一标准结构线,但由于作家把几组关系融入新时代的改革当中,使之不像以前的改革小说那样,大多数改革者的个人感情纠纷完全和改革这一主要矛盾无关。

小说在写到吴小蒿的家庭时,就将改革新人吴小蒿和在十八大改革以后仍然拒绝改变观念、继续运用帮圈文化的依托为自己谋私利的由家父子做了对比性描写。新年春节,吴小蒿和丈夫女儿去县委大院的公婆家,公公由大联看了一眼她手里拎的礼物,不屑地说:“这是你们单位分的年货?”吴小蒿说:“今年单位不分年货了”。由大联冷笑一声道:“你们不分了,平畴县也不分了,执行八项规定六项禁令了?我看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吧!”①吴小蒿也笑了笑,说中央的规定,哪能是鸡毛呢?饭前由大联又给吴小蒿灌输所谓他多年积累的从政“学问”,什么无论是说还是做都要让领导觉得你不错啦、什么你在领导眼里行就肯定行否则行也不行啦,小蒿心中鄙夷,气得掏出手机装看短信。吴小蒿与刘经济二人的感情纠葛也是这样处理的,是小说中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吴小蒿和刘经济在大学期间就互生爱慕,差一点就成为恋人。后来经过由浩亮从中作梗,致使吴小蒿觉得对不起刘经济,一直没脸再和他联系。而多年以后最终让两人得以再次交往的推动力是改革中隅城县的招商引资计划“深海一号”。

第二,为了能“将今天吴小蒿在任职过程中所发生的一些重大事情,放在历史上的今天这个方位上来考察”,能“将个人的微历史、小历史,断片的生平历史,和大时代的历史、和前人的历史等宏大的历史交织在一起”②,在作品中写出历史的格局和气象,作家赵德发有意识地注重在时代的平面向度中插入历史的纵深度。这体现在他有意地把“历史上的今天”(又加上“小蒿记”和“点点记”两个部分)予以整合提炼以后分别作为每一章类似主旨提示的开头。对于这种以历史结构故事的方法,不少研究者已经给出了若干洞见,笔者这里只想稍微再展开一下。笔者以为,作家通过这种由互文性的重复造成的特殊叙事频率的设计,能够将历史深处的“常”(经验规律)和日常生活的“变”(发展变化)相错综,从而在“常”与“变”中理性地审视整个中华民族当前进行的这场伟大变革和过去、未来之间的关系。这种结构在文本中的巧妙“装置”,使得历史和时代的两个场域在当前碰撞和交汇。在当前的改革进程之中,历史就是走到今天的时代,而时代亦是正在被吴小蒿们这一群改革菁英创造着的历史。

历史虽然不能任由后人选择,但是,后人为了应对现实,走向未来,却可以从历史中汲取经验教训。在《经山海》中,这些被有机杂糅进去的“历史”质素,体现出作家鲜明的历史观,即在重视历史、以史为鉴的基础上,坚持以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发展观去反对形形色色的各种错误的历史虚无主义。作家在文学作品的创作中,只有秉持这种正确的历史观,才能有助于他取得对时代发展趋势的总体认识和理解,而这恰恰是造就大作家和伟大作品不可或缺的思想储备。

二  鲜明的时代主题和鲜活的人物形象

小说《经山海》自吴小蒿就任楷坡镇副镇长始,就交代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党的十八大即将召开。以后在文本中接连讲述的许多故事情节无不打上了这一鲜明的时代符码印记,这为我们考察《经山海》的主题开启了一扇很重要的门窗。

书写十八大以来新时代的“乡村振兴”无疑是作品《经山海》最大的主题。主人公吴小蒿及其所紧密依托的楷坡镇众多的基层工作干部是作家重点描绘的对象。

依照马克思·韦伯的观点,步入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国家同已经完成工业革命的现代资本主义国家一样,在日常的经济运作和社会管理上依然要征用现代官僚体制。因为用科层化的技术秩序来组织和安排生产的现代官僚体制是现代大工业的产物,日益细化的现代社会分工,客观上已经使得个体越来越需要附着于整个社会结构母体才能够自我持存。正基于此,韦伯指出:“实际上,如果社会主义式的经济组织在技术和效率方面要达到类似资本主义下的水平,专业官僚更是格外重要。”③在小说《经山海》的第六章,楷坡镇第二任书记房宗岳在年度开局之初的工作会议上这样说道:“2016年的戏,中央、省、市、区各级党委、政府已经给咱们定好了调子,写好了剧本,咱们要带领全镇干部群众隆重上演,并且要在演出过程中有创意,有发挥。”由此可见,作家赵德发对于通过基层干部小中见大地反映在这场伟大变革中我党不可替代的作用始终有着清醒的认知。

在《经山海》中,作家以饱蘸着同情和理解的浓墨,着力塑造了像房宗岳、刘大楼、张尊良、谢洪峰等虽然身处基层,工作繁重却始终能够兢兢业业,舍小家顾大家的正面乡镇干部群像。这其中,塑造得最成功的,显然是作为全書聚焦和辐射中心的人物吴小蒿。小说把楷坡镇十八大以后的各项改革的方方面面,像打折扇似地一瓣瓣地铺展开来,将民生改革进程中大大小小的矛盾冲突,如扇骨般都归结到副镇长吴小蒿身上,令人信服地呈现了主人公吴小蒿由“柔弱蒿草”到“坚挺楷树”的成长过程。

履新之初,不谙官场规则的吴小蒿在关系不和的书记和镇长这两个一把手之间左支右绌、动辄得咎。面对屡屡碰壁、进退维谷的尴尬处境,吴小蒿从未想过利用退休公公副县长的人脉资源通过经营“关系学”来改善处境,亦没有像一般的新来干部那样选择阵营站队,从此缩首铩羽,人云亦云。而是始终本着要在楷坡镇“造福一方”的初衷,在自己分管的文化、卫生、招商引资、高铁拆迁等多方面的工作历练中,通过践行群众路线这一青年干部成长成才的通途大道,让自己得以逐渐融入乡镇工作,并迅速地成长、成熟起来。

吴小蒿深深扎根于群众之中。对此,作品从正面描写和反面烘托两个方面都作了精心描绘。在落实鳃岛开发潜水旅游项目的过程中,她与当地的群众干部积极协商,最终创造性地解决了融资难题。在高铁征地拆迁过程中,她对于把群众当阿斗、当群氓,怂恿干部在征地拆迁这样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要立志争做“轻伤不下火线”的“拆迁英雄”的简单粗暴行径极为反感,更是不愿意穿着象征暴力扰民的迷彩服进入拆迁村庄。在拆迁进程中,她理解村民与村庄的血肉关系,把群众当亲人,正是这种真正亲民的工作方式感动了因为儿女衣胞埋在磨道而不忍搬迁的五保户老夫妇和因为刚刚斥巨资装修房屋而拒绝迁出的村民于守山,从而圆满地完成了拆迁任务。

而反观楷坡镇书记周斌,吴小蒿的这些特质在他身上是看不到的,在这位主张“文比天大”的书记眼中,乡镇干部是不是实干,要看他的材料写得过不过关,为此他让下属隔三差五地交材料,从调研报告到工作小结不一而足。这还不够,他还要求上级的简报上、媒体上,经常要有楷坡的消息。为此他专门搞了一套奖惩方法:在中央媒体发稿,奖一万;在省一级媒体发稿,奖五千;在市一级媒体发稿,奖一千……擅于用轰轰烈烈的形式代替扎扎实实的工作,用光鲜亮丽的外表掩盖矛盾和问题的人物形象反衬主人公,更加生动地表现了吴小蒿执行群众路线的彻底性。

值得注意的是,作家在文本中并不曾把吴小蒿塑造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一味供人们敬仰、膜拜的“神人”或“假人”,而是毫不回避地写出了主人公世俗和平凡的一面:初到楷坡,明知“二道河子”有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的恶行,她束手无策;在鞭炮爆炸事件中,出于对工作失职的规避心理,她默许了镇委用渔霸慕平川的钱偷梁换柱以求息事宁人的决议;长期的婚姻不幸,让她对镇长贺成收和老同学刘经济都一度春情荡漾,心旌动摇……这些描写,显然有利于突破以往塑造正面人物所必须遵从的僵化、虚伪的“高大全”“红光亮”模式,让人物形象更加丰满和真实。

三  前瞻性的文学思考和多重的象征手法

在小说《经山海》中,作家赵德发以其洞幽烛微的历史性眼光,表达了其对新时代的“土地流转”制度和文化自信这两个在文学表现领域内尚属相对前瞻性问题的现实关切和独立思考。

通过对当代乡土文学的粗略爬梳不难发现,历来不同历史时期乡土小说中的“干部新人”形象的出现大都与土地制度变革有关。土改、合作化、大包干和土地流转是中国农村土地制度依次经历过的四次大变革,当代乡土小说亦塑造了与此相呼应的四代“干部新人”形象。第一代与土地制度变革有关的干部新人有《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党员干部张裕民等;第二代有《山乡巨变》里的县团委副书记邓秀梅等;第三代有《赵撅头的遗嘱》中的枣园村生产队长赵撅头等;而就新时代主流意识形态所殷切召唤的第四代在土地流转改革大潮中涌现的干部新人形象而言,吴小蒿无疑可以当之无愧地被视为其最早出现的代表之一。

《经山海》首先通过叙述桃源镇“田园综合体”的改革示范案例和蓼河两岸的农作物集约化种植对市场经济体制下进行规模经营的土地流转改革给予了热情的肯定:桃源镇的“土地综合体”原属于两个村庄,有四平方公里六千亩山场与土地,三年前全部流转给金果集团,每年每亩租金九百元,村民有三分之二在这里打工,每人每月能领两千多元的工资。金果集团对这片土地进行了综合开发。同样,在蓼河两岸的小平原,有几个种粮大户各自租种几百上千亩地种植水稻或麦子,都是成本下降,产量提高。葛沟区一个大户租了三百亩地专种地瓜,亩产七千斤,一亩地收入近万元。农民将土地流转后,有的到这些农场打工,还能再挣一份工资……作家一方面对这种新型的土地流转制度报以赞赏和褒扬,将之视为以后解决中国农业现代化问题的大势所趋,另一方面,他还通过杨店镇土地流转过程中的被骗和石屋村招商引资的风波这两个情节设置,指出了土地流转过程中潜在和显在的一些社会问题。

与世界同一时期的其他文明相比,中华文明曾经长期独领风骚、远播世界、影响深远,这是我们中华民族自豪感与历史荣誉感的根本来源。对此,小说通过两位外籍考古专家的他者视界作了这样的描述:在丹墟遗址的考察现场,吴小蒿打趣美国的考古学者丹丹说:“美国有了新的总统,你快回去参加他的宣誓就职仪式吧!”丹丹耸耸肩膀表示不感兴趣,他解释说:“我这个用千年尺度考量世界的人,能欣赏只用四年尺度考虑事情的人?”另一个考古专家娜塔莉更是指着新发掘的陶片感慨万千:“南美洲的印加帝国直到16世纪被灭,青铜器都制造得十分精美了,也没有创造出书面语言,只会结绳记事。在太平洋的这边,中国人在四五千年前就有了文字,并且用到现在,这是多么伟大的事情。”在阅读小说《经山海》的过程中,读者会时不时地感受到迷散在字里行间那悠远厚重的传统文化气息袭面而来,如小说通过吴小蒿在其分管文化工作期间屡次和下属郭默、孙伟等到鳃岛、挂心橛、霸王鞭、香山石屋及丹墟遗址的感受和见闻,广泛地再现了历史悠久的楷坡镇居民在日常生活中薪传至今的传统文化因子和乡村风俗积淀。在这些令人心醉神迷的文化眷恋背后,清晰地延伸着一条作家以丰富多彩源远流长的“民族文化血脉”对抗企图假借普世文化的大纛对其他民族的多元异质文化进行收编改造的以西方的价值观为主导建立世界文化霸权野心的心路历程。

回顾历史,灿烂辉煌的中华文化,虽然曾经因为饱受内部战乱之苦和外来侵略之害而命途多舛,但由于其自身拥有强大的内生力和抗压力,传统文化始终薪火未熄。进入新时代,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在世界各民族的多元异质文化之间不断的交锋和碰撞中,如何应对西方的后殖民主义文化的蚕食与挤压,继续保持文化独立性,使得中华民族文化传统仍然屹立于世界民族文化之林,显然是我们面临的巨大时代挑战之一。传统文化是民族的血脉和纽带,是民族的记忆和精神家园,也是打开和了解民族历史的钥匙。放眼古今,中国之所以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中唯一一个没有出现文化断层的国家,原因就在于中国人民始终注意对本民族文化的保护和传承。正基于此,读者不要轻易将《经山海》中有关吴小蒿从事的文化工作如挖掘“香山遗美”的文化内涵,力推鼓乐“斤求两”的申遗,实施“楷坡记忆”工程以及她不辞辛苦地跑到孔庙,以虔诚之心求得孔子墓前的楷树种子复植等行为视为可有可无的闲笔。这些精神上的文化保护和民族传承的意义和价值丝毫不逊于丹墟遗址的考古和开发。

回顾赵德发的主要代表作品,从“农民三部曲”到《双手合十》《乾道坤道》再到《人间世》《经山海》,无不深受传统文化尤其是齐鲁文化的滋润,从地域文化角度去探讨赵德发小说创作的文化背景、文化内涵与文化意义无疑不失为一个非常好的切入视角。所幸从齐鲁文化的角度研究山东新文学的工作早已开启,“齐鲁文化是中国地域文化中引人注目的一种文化类型,所以严家炎先生主编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与区域文化丛书中就有魏建先生和贾振勇先生合著的《齐鲁文化与山东新文学》”④。随着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进入这一研究领域,赵德发的《经山海》和其他长篇,必將成为一个为众多研究者所瞩目的富矿。

小说《经山海》在主要运用传统现实主义叙事方法的同时,也兼采了多重的非现实主义的象征手法,譬如挂心橛故事象征着渔民对亲人出海打鱼来去平安的祈祷;霸王鞭暗示了号称“虎鲨”的老总慕平川的强悍和威风;《斤求两》宣扬的“称上亏心不得好,秤平斗满是好人”象征着讲求诚信的美德;蒺藜岭荒坡上的蒺藜象征着基层工作环境的难处,明里暗里都有让人一不小心就被它扎到的蒺藜;被称为圣树的楷树树干疏而不屈,枝繁叶茂,象征着自古尊师重教的传统……通观整部小说,其中涉及到的最大一个象征意象就是作者通过主人公闺蜜月月之口讲她在南极旅游时在游轮上听一个专家讲的关于鲸落现象的诗意介绍:“鲸落的诗意,不只在那个壮美的画面,更在于那是鲸鱼献给大海的最后一次温柔。有位诗人这样写‘世间最美不过鲸落。它那庞大的躯体,悠悠沉落,喂养着许许多多的海洋生物。沉到海底之后,它会将所有的养分奉献给芸芸众生,甚至包括一些可以分解鲸骨的细菌,形成一个生态系统”对照整部小说中的吴小蒿,这一像鲸落那样虽不能惠及百年、泽被后世也要尽力追求“绿我涓滴,会它千顷澄碧”之境界,将全部生命奉献给楷坡人民造福一方的故事主人公形象:如果说上述类例中的各种象征还限于局部意义上的比喻的话,那么,在文本中这个关于“鲸落”的意象则无疑上升到了一种具备了包揽全局、富于本质意义的最高隐喻高度。

结  语

在《让乡土文学回归乡村》一文中,贺仲明痛感“与乡村之间的距离,始终是中国乡土文学一个难以言说的隐痛”。⑤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赵德发的《经山海》可谓是对如何近距离地书写当代中国正在践行的乡村改革伟业作出了新的探索。小说通过多线交织的情节铺陈,以现实主义和象征手法相结合的细腻笔触,塑造了以吴小蒿、贺成收、慕平川等为代表的一系列鲜活人物形象。在历史的关照视阈下,围绕着十八大以来“乡村振兴”的时代主题,作家还在文本中有机地植入了诸如土地流转制度、文化自信、女权问题、国民性改造乃至生态发展观等多种音响,所有这些共同构成了整部小说气势宏大、内涵丰富的复调审美表征。这是一部新时代乡村题材的现实主义优秀长篇。

注释:

①赵德发:《经山海》,安徽文艺出版社2019年版,第60页。本文所引的作品内容均出自该书,下文不再另注。

②李朝全:《<经山海>:绘就新时代的山景海图》,《中华读书报》2019年5月22日第020版。

③[德]马克斯·韦伯:《经济与历史支配的类型》,康乐等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312页。

④史建国:《区域文化与现当代文学研究再思考——以齐文化与张炜、莫言等作家的研究为例》,《扬子江评论》,2019年第1期。

⑤贺仲明:《让乡土文学回归乡村——以贺享雍<乡村志>为中心》,《扬子江评论》2019年第1期。

(作者单位:山东科技大学文法学院)

责任编辑:蒋林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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