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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等待》中的叙事节奏

2020-06-29李雨其

青年文学家 2020年17期
关键词:等待时距

李雨其

摘  要:《等待》是著名美籍华侨作家哈金的代表作,小说以简单朴实的语言和写实的风格展现了一个个平凡人物的生活故事,包含丰富的伦理意义。以叙事时距和频率为突破点探讨《等待》中叙事节奏,分析省略、场景以及重复叙事对小说叙述节奏的控制,读者可以看到这种叙事节奏对人物刻画和主题发展所具备的独特意义。

关键词:《等待》;叙事节奏;时距;重复叙事

哈金,原名金雪飞,于20世纪80年代赴美进修博士学位,随后留美成为美国公民。哈金首先在诗歌领域进行创作,后期的创作以小说为主。作为一个美籍华侨作家,哈金坚持用英语进行写作,但其小说内容又是以上世纪中后期的中国为背景展开的。真正让哈金备受瞩目的是他于1999年出版的长篇小说《等待》。《等待》获得了美国国家图书奖,让哈金走入了大众的视野中。

《等待》讲述的故事发生于1963-1985年,主人公孔林在木基市的一所医院工作,早在医学院毕业前,他就依照父母之命与同村的姑娘淑玉结了婚,但除了有个女儿,两人的婚姻其实是有名无实。孔林与医院的护士吴曼娜两情相悦,因此孔准备与老家的妻子离婚,追求爱情。但离婚的事却因为各种原因拖了一年又一年。根据医院的政策,夫妻分居18年便可自动解除婚姻关系,孔林与曼娜就这样等了18年。终于名正言顺在一起的二人婚后却并没有想象地那么幸福,孔林此时发现他更希望有一个安稳的家,于是对淑玉做下承诺,让她等着自己重回自由,两人再建家庭。故事十分简单,但却发人深省,开放式结局也让人啼笑皆非。

严格来说,小说节奏是比较快的,因为它用23万字就介绍完了22年的生活。但叙述者并不是囫囵吞枣地讲述这个故事。有评论家指出《等待》“写一场离婚案件之艰难,就非得老实巴交地写上18年才肯罢手”[1],然而笔者认为,在这样一本看似平凡无奇甚至安排得过于“老实本分”的小说中,其实蕴含着作者精细的部署。

一、叙述时距中的虚实相生

热奈特在《叙事话语》中提出了时序、时距、频率等概念,并指出这些叙事因素将直接影响叙事节奏。根据热奈特的叙事理论,时距体现的是叙述时长(NT)和故事时长(ST)之间的关系,热奈特将时距的变化形式分为四类[2]:

概述  NT

停顿  NT=X,ST=O        场景  NT=ST

其中叙事节奏最快的就是省略,因为它将故事中的事件直接删减,叙述文本的时长为零。而停顿和场景则有效地扩大或保留了叙述时长,因此起到减缓叙事节奏的作用。《等待》就是充分利用了省略与场景,改变了原本单调的叙事节奏。

小说主人公孔林几乎每年都会回乡下办离婚,但小说并没有将每一次的离婚过程都完整讲述出来。18次离婚中,小说详细描述的只有四次,其余13次离婚全部都省略掉了。一方面,大量的省略和概述加快了叙述节奏,淡化了时间的流逝。主人公的青春和感情都已在时光悄无声息的流逝中消耗殆尽,而年复一年的等待对于他们而言,早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另一方面,对同一个事件的详写与略写相结合使得整个叙述文本富有节奏感,不至于让读者感到单调乏味。每一次离婚在故事时长里可以持续几小时甚至几天,如果叙述文本一五一十地將18次离婚展现出来,小说会变得非常无聊,甚至失去可读性。

离婚看似是故事中心,但占据的篇幅并不多,这是因为叙述者将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事件以及人物的心理描写上去了。人物的心理描写属于场景。小说中心理描写密度之大明显地拉慢了整个文本的叙述节奏。由于小说采用第三人称全知视角叙事,零度写作的叙事策略又使叙述者在叙事时无法添加自己的主观态度[3],因此心理活动在很大程度上承担了揭露了人物性格这一任务。每次描写曼娜的内心活动时,读者都能感觉到这是一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女人,她的心中永远充满着疑问。她不确定孔林是否真的想离婚,不确定被强奸之后孔林是否能接受自己,不确定孔林是否真的爱自己。而孔林的心理描写则展现出他内心深处的懦弱、纠结与迷惑。其次,或长或短的心理描写也同时表现了小说主题。从孔林第一次认真考虑离婚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在想:“他在村子里也没有觉得她丢人……他如果在家和她过长久些,可能也会爱上她”[4]。孔林虽然口口声声说要追求爱情,但其实他从来都不明白爱情是什么,更不懂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的决定从一开始就是被动的。从这里就已经体现出孔林最后的悲剧结尾。如果说这样的描写还太过隐晦,那么到小说最后长达四页的孔林的心理描写则将小说主题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用场景使得叙述节奏慢了下来,虽然整部小说中的事件多且杂,但动辄上页的场景叙述有效地将叙述重点从横向的时间轴上带到了纵向的人物心理上,在有限的叙述时间里增强了叙述深度。应该说,《等待》书写的不是人物的等待,而是等待中的人。

二、重复叙事中的和谐韵律

叙事频率对整部作品的节奏也有十分重要的作用。频率体现的是叙述文本中事件出现的次数与故事文本中事件出现次数之间的关系,在叙述文本中重复叙事可以产生风格或视角上的变化[5]。因此重复叙事的关注点不在于事件之间的差异性或相等性,而在于其相似性[6]。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也曾提出“小说的简单节奏就是……重复加变化”[7],布朗在《小说的节奏》中进一步将福斯特提出的“重复加变化”解释为“复制场景和人物……相似的人物面临不一样的问题”[8]。明白了“重复”的定义后,读者就不难发现《等待》中的重复叙事了。

小说中最明显的重复就是离婚这一件事。虽然叙述者省略了13次离婚,但剩下的四次叙述者却是浓墨重彩着重描写的,每次都会花上上十页的篇幅进行叙述。且在文本中这四次之间的间隔比较长,既为其他事件和人物性格的发展保留了足够的空间,又使整个故事在重复中循序渐进,整个叙述文本在波澜起伏的同时具有和谐统一的韵律节奏。

曼娜的两次相亲也可看作是重复。曼娜与孔林确认恋人关系后的第一次相亲,是孔林主动介绍自己的表弟给他认识。第二次是医院将曼娜介绍给政委。虽然相亲对象不同,但相同的是,两次相亲其实都不是她自己主动选择,而是被动接受的。孔林一次又一次地将曼娜推向他人,心中不仅没有不舍或愤怒,反而感到解脱,这证明他其实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爱她;曼娜也没有为了孔林拒绝其他可能性。事件的重复引人深思:他们等待的到底是什么?这样的等待真的是有意义的吗?除此之外,相亲均以失败告终说明两人其实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就算只是茫然度日,他们也只能等待孔林离婚的那一天。重复叙事凸显出两人的伦理困境,为故事增添了些许悲剧色彩。

没有叙事节奏,小说就不能成为好的小说。《等待》讲述的虽然不是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但叙述者通过恰当使用时距和频率,把一个平凡的故事讲得引人入胜、发人深省。小说有意省略对离婚事件的描写,转而关注人物的心理,不仅突出了时间流逝之快,与小说主题“无奈的等待”想呼应,更凸显了在那个时代背景下人物的纠结与迷惑。而小说的重复叙事同时也强化升华了主题。时距和频率使故事情节产生了一种跳跃的美感,详略结合,动静交替。张弛有度的节奏增加了作品的张力。

参考文献:

[1]郜元宝.谈哈金并致海内外中国作家[J].当代作家评论,2006(01):67-73.

[2]Genette, Gerard. Narrative Discourse. Ithaca: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80:86-113.

[3]曹天飛.哈金小说《等待》中的零度写作[J].课程教育研究,2014(21):12-13.

[4]Jin, Ha. Waiting. New York & Toronto: Random House, 2000:96.

[5]Genette, Gerard. Narrative Discourse. Ithaca: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80:113-161.

[6]Bal, Mieke. Narratology Introduction to the Theory of Narration. Toronto: U of Toronto P, 1988:112.

[7]Forster, E.M. Aspects of the Novel. New York: Harcourt,Brace&Company 1927:114.

[8]Brown, E.K. Rhythm in the Novel. Toronto: U of Toronto P, 19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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