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

父母感情不和，一向乖巧文静的王小洁成了“问题女孩”，手臂上一道道泛红的伤痕，全是自残的痕迹。2019年初春，内心充满愤恨和忧伤的她，和男友及父亲掀起了一场“接妈妈回家”的风暴……

伤心，卖糖葫芦的男人“抢走”了妈妈

2019年3月的一个夜晚，北票市龙潭镇的气温在零度上下徘徊。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一间平屋旁，车上，王小洁、男友冯友金和父亲王增明，三双眼睛紧紧盯着平屋的那扇小窗。“爸，屋里没人，我们回去吧。”此刻，他们已在屋外蹲守了两个多小时，39岁的王增明有些沮丧，他特意租来这辆轿车，没想到扑了个空。但车子开到一个路口，一辆摩托车迎面驶过。“车上那人就是郭峰，后面架子上插着糖葫芦，不会错了。”王增明激动地叫喊。王小洁发现，坐在摩托车后的正是妈妈孙连珍。

王增明开车跟着摩托车，来到平屋附近的一处隐蔽点停下。郭峰和孙连珍下车进屋，屋子里灯亮起，隔着窗帘，一双人影在灯光间晃动。正当王增明琢磨着下一步该采取什么行动时，忽然，屋里的灯熄灭了。“狗男女，我去把你妈妈抓回来。”王增明气急败坏地下车，王小洁和冯友金紧随其后。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踢开，正准备睡觉的郭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一旁的孙连珍也变了脸色，摸索着开灯。

孙连珍就是王小洁的妈妈，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三个不速之客。“你们要干什么，阿明，你想打人吗？”孙连珍的话音未落，王增明手里的镐把就已重重地落在郭峰背上。郭峰不认识这些人，吓得抱头乱蹿，但还是躲不过王增明父女和冯友金的追打。

屋里一阵喊叫声，三个人打累了，也出气了，才停手。遍体鳞伤的郭峰，颤抖着蜷缩在角落，家具、电视机都被砸坏。“你知道我们来干啥？”王增明居高临下，质问郭峰。郭峰弱弱地冒出三个字：“你是谁？”

王增明的一双眼睛在喷火：“我是谁，你不认识？我是你对象的丈夫。”郭峰吓出一身冷汗，脸都白了。“你们给我滚出去。”孙连珍冲向王增明说，试图把他推出屋外，两人撕扯成一团。

王小洁哭着跪倒在地上，喊道：“妈妈，回家吧，跟我们回家。”“不，我不回去！”妈妈果断拒绝，女儿的心都碎了。王增明强行把孙连珍五花大绑，塞进车子后备厢。

这场“接妈妈回家”的风暴，随着黑色轿车的驶离而结束，深夜的村庄又恢复一片沉寂。

许久，郭峰一动不动地窝着，脑子和房子一样混乱，他知道，一切皆因孙连珍这个女人而起。2018年6月，郭峰和孙连珍通过微信“附近的人”功能相识。三天后，孙连珍来到龙潭镇，两人见面。1990年出生的郭峰，没有女友。

“你离婚了吗？”郭峰问，孙连珍脱口而出：“离婚了。”郭峰没怀疑，但他有所不知的是，当时孙连珍的真实内心，其实是：“我不想回自己的家，如果我说没离婚，郭峰肯定不会收留我，我就没地方可去了。”

就这样，两人“自然”地成了男女朋友。平日里，郭峰骑着摩托车，后面架子上插满一串串糖葫芦，走街串巷叫卖。孙连珍有时会跟着去，有时会留在家里，帮郭峰妈妈看小店。

愤怒，被捆绑进后备厢的女人

回想起那段时光，孙连珍觉得很安逸，至少可以逃离和王增明争吵不休的日子。可她没想到，这样的日子只是昙花一现。后备厢里的孙连珍，愤怒、怨恨、恐惧，全部涌上心头。

好不容易回到辽宁朝阳市龙城区的家，王增明赶紧把孙连珍“搬”出来。其实他内心还是很疼这个媳妇的，希望她能回头，好好过日子。

“妈，这一路你肯定很难受吧？回家就好了，明天我把弟弟从亲戚家接回来。”王小洁边说，边把妈妈身上的绳子解开。孙连珍一句话也不说，哭着跑进房间，反锁房门。见天色已晚，王小洁让累了一天的男友回家。

王小洁不断敲房门并问：“妈，你别难过了，出来呀，我给你煮面条吃，咱们有话好好说。”无论女儿如何呼唤，孙连珍一声不吭。

王增明有事没事都爱喝上两口酒。他拿出三四瓶高度白酒并吩咐女儿：“小洁，给我拿点花生米。”就着一盘花生米，一杯一杯的白酒被王增明闷进肚子，孙连珍隔着房门都能闻到酒气。屋里的氛围随着逐渐浓烈的酒味变得充满火药气息。

“喝喝喝，就知道喝。”半个多小时后，孙连珍甩开房门，对着丈夫一顿骂。此时的王增明，已喝得头晕目眩。很快，两人厮打起来。推搡间，孙连珍拿起酒瓶砸向丈夫的脑袋和胳膊。王增明捂着脑袋跌倒在地，孙连珍趁机夺门而逃。

王增明想去追妻子，被女儿拉住：“爸，你流血了，好多血啊。”他这才感觉到，一股血腥味直冲头顶，鲜血沿着脸颊流下。

王小洁把爸爸送到朝阳市中心医院。在急诊留观室里，王增明的酒彻底清醒，看着跑前跑后的女儿，往事点点滴滴浮现眼前，心头一阵难过：“好好的一个家，怎么会这样。”

初见孙连珍的模样，王增明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认定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自己要相伴过一辈子的人。“农村人好，会过日子，不像城里人。”孙连珍的母亲对亲戚介绍的这个“准女婿”很满意，在她的促成下，孙连珍嫁给了比自己大一岁的王增明。

结婚后，他们有了一儿一女，但因为两人都没一技之长，家里的开支全靠打零工维持。收入微薄且不稳定，给这个家带来不少矛盾。按照孙连珍的话说：“我出去打工，他怀疑我找男人，不出去，嫌我不赚钱，我怎么做都是错。”王增明也满腹委屈：“阿珍不体谅我，认为我没用，不像别的男人那样能干。”

自残，女孩把心事揉成了秘密

对骂、殴打，成了夫妻俩的家常便饭，王小洁和弟弟常被吓得躲在角落里。2018年6月，孙连珍认识郭峰后，每天捧着手机，对两个孩子也不怎么照顾了。王增明隐约感觉到，妻子聊天的对象应该是一个男人。“你一天到晚聊天，这个家不要了？”王增明的不满让孙连珍很反感，干脆出门打工去了。

“你妈妈在外面有男人了，说是去打工，其实是为了方便和男人约会。”王增明很沮丧，每天喝酒，醉了就拉着王小洁，诉说她妈妈的种种不是。王小洁不想听，但被爸爸拽着，不得不听。

陷入极度痛苦的王小洁，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发泄内心的不满，她逃课、抽烟，用烟头在胳膊上一圈圈地烫，还用削笔刀划破皮肤。看着血丝一点点渗出，王小洁丝毫没有疼痛感，反而感到郁闷的心情得到些许排遣。

“小洁，把你妈叫回来。”王增明把唤回妻子的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但女儿的呼唤对孙连珍来说，并没有多大作用。2019年1月11日，她以丈夫家暴、多疑为由，向辽宁省朝阳市龙城区人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接到消息的王增明，犹如晴天霹雳，“你闹离婚可以，那孩子呢，两个孩子都不管了？”每次拨通妻子电话，王增明都想心平气和地沟通，但无奈最终都会变成揪心的争吵。

由于王增明坚决不肯离婚，在综合分析实际情况后，法院驳回了孙连珍的离婚诉讼请求。婚没离成，孙连珍干脆离开了这个家。2019年春节，王增明发很多微信让妻子回来，都石沉大海。“她肯定去找那个微信里的男人了，按照时间推算，在阿珍跟我提出离婚前，他们就在一起了。”王增明边琢磨边翻看妻子的朋友圈，无意中找到了那个男人母亲的电话。从对方母亲口中证实了孙连珍在那里的可能性，之后就出现了本文开头的这场暴力风波。

所有的冲动都要付出代价。孙连珍打伤王增明，在获得对方谅解的情况下，于2019年7月26日，被辽宁省朝阳市龙城区人民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

被王增明、王小洁和冯友金打伤的郭峰，也在事发后报了警。2019年11月26日，在辽宁省北票市人民法院的调解下，郭峰拿到8000元经济赔偿，并对王增明、王小洁和冯友金表示谅解。次日，犯非法侵入住宅罪和非法拘禁罪的王增明，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缓刑1年，王小洁和冯友金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是从犯，法院对他们免于刑事处罚。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編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