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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质量发展目标下的中国经济发展成本度量

2020-06-29任保平杜宇翔

财经问题研究 2020年6期
关键词:制度安排技术进步高质量发展

任保平 杜宇翔

摘 要: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内涵之一就是低成本的经济发展。经济发展成本是指经济发展过程中产生的代价与成本损失。对经济发展成本的分析是研究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视角。笔者将健康人力资本投资和风险成本纳入经济发展成本范畴,认为高质量发展目标下的经济发展成本包含资源成本、环境成本、生态成本、健康人力资本投资和风险成本。本文基于成本视角对低成本的高质量发展进行了诠释,分析了技术进步与制度变迁对降低经济发展成本、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性,并构建了经济发展成本评价指标体系,采用熵权TOPSIS法来测度中国各省份的经济发展成本并进行量化排名,在评价分析高质量发展中各省份经济发展成本差异的基础上,提出了中国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在于通过技术进步和制度安排降低经济发展成本的观点,并指出,应结合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加快技术进步,建立绿色国民账户体系,提高人力资本质量,从多路径实现低成本的高质量发展。

关键词:高质量发展;经济发展成本;技术进步;制度安排

中图分类号:F120.4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176X(2020)06-0013-10

一、问题的提出

党的十九大作出了“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的重大判断。转向高质量发展意味着中国经济已从主要依靠增加物质资源消耗的粗放型高速增长,转变为主要依靠技术进步、改善管理和提高劳动者素质的集约型中高速增长[1]。高质量发展区别于中国经济增长初期的粗放型经济增长模式,表现为一种集约性强、高效率、低成本的经济发展模式。米香[2]认为,社会福利的来源并非取决于经济增长本身,而是取决于经济增长的模式。从成本视角来考虑,中国经济发展采用低成本发展模式,能够有效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极大地提高整体社会福利与居民的物质生活水平及幸福感,对中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因此,笔者认为,中国的高质量发展需要从经济发展成本视角进行剖析,聚焦于经济发展成本的理论构架并研究其度量问题。

成本是一个不断发展的概念,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成本不再仅局限于费用,其外延在不断扩大,形成了多元化的成本范畴。经济发展成本是指经济发展过程中产生的代价与成本损失,经济发展成本的存在主要取决于经济发展是否会干预自然生态系统、成本收益的合理度量、代内公平与代际公平的关系以及对行为后果的预见性。众所周知,经济发展成本是不可避免的[3]。高质量发展的最基本要求之一就是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将资源利用、环境破坏、健康投资、风险控制等保持在合理范围内,将各种因素控制在合理范围的过程就是降低经济发展成本的过程。有学者认为,狭义的经济发展成本指的是资源成本、环境成本与生态成本[3],广义的经济发展成本还包括中间投入、寻租成本[3]、交易成本、心理成本、体制成本[4-5]以及运输成本[6]等。目前学界对经济发展成本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单一成本,例如,韩彪和张兆民[6]运用双区域模型分析区域间运输成本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张江山和孔健健[7]基于环境污染的机理性建立了环境污染经济损失估算模型来定量地反映污染的损害;潘建成和潘一然[8]在对中国资源禀赋分析的基础上,提出了建立资源节约型发展模式的途径;刘平养[9]证明了解自然资源约束的关键在于人力资本积累、生产投入的结合方式以及技术进步过程中产生的可替代性;牛文元[10]认为,中国应建立可持续发展的生存安全保障线、发展安全保障线与生态安全保障线;周泽炯和胡建辉[11]运用Super-SBM模型对中原经济区的低碳经济发展绩效作出了评价,证明了技术落后和经济发展规模局限是制约中原经济区低碳经济发展模式的主要因素。

综上所述,现有文献对中国经济发展成本进行了分析,对通过降低经济发展成本推动高质量发展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与现实意义,也为本文研究思路的确定提供了有益的启示。与现有的研究相比较,本文的创新之处在于:在现有研究基础上,依据高质量发展的目标要求,拓展狭义的经济发展成本范围,建立经济发展成本的理论模型并构建相关指标体系对中国的经济发展成本进行测度,并提出实现低成本的高质量发展的技术进步与制度变迁路径选择。

二、高质量发展目标下经济发展成本的一般理论分析框架

在高质量发展的过程中,成本是不可避免的,即“没有免费的午餐”,因此,高质量发展的内涵之一即为低成本的经济发展。要实现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从成本視角来考虑,就是要实现经济发展成本的最小化,这就要求重视并采取措施降低经济发展成本[12]。经济发展成本是一个宏观的概念,广义的经济发展成本包含中间投入、资源成本、环境成本、生态成本和寻租成本等;狭义的经济发展成本包含资源成本、环境成本和生态成本[3]。本文沿用任保平[3]对狭义的经济发展成本的界定,即经济发展成本(C)=资源成本(Cs)+环境成本(Ce)+生态成本(Cp)。

笔者认为,在现有关于经济发展成本分析的基础上,高质量发展目标下的经济发展成本在理论分析框架方面应有一些新的扩展:第一,健康人力资本投资是资源成本、环境成本与生态成本的引致成本。对人力资本进行投资是推动经济发展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随着社会的进步与经济的发展,劳动者越来越重视身体健康并倾向于对健康进行投资,主要体现在劳动者购买健康保险以及增加医疗卫生支出。健康人力资本是由人力资本内生而来,古典经济学家把劳动者用于健康方面的支出当作额外支出,并把劳动者用于医疗保健的支出行为视为一种投资行为 [13]。笔者认为,健康人力资本投资提高的部分原因是生态环境问题的加剧,对健康人力资本进行投资是劳动者的一种额外消费支出,应被纳入高质量发展目标下的经济发展成本范围之内,即健康人力资本投资(Ih)=政府、社会、个人卫生支出+居民购买健康险支出。第二,中国经济发展可能带来的风险成本也应被纳入经济发展成本的范围之内。中国经济发展已进入新时代,经济增长趋于稳定,但仍面临着众多严峻的挑战。现阶段,中国所面临的政府债务风险以及金融风险可能会对未来经济的稳定发展与整体社会福利产生极大的影响,因此,这些问题可能带来的风险成本也应被纳入经济发展成本中。客观地说,现阶段中国经济发展的高成本是由整个社会的不确定性导致的,这种不确定性使风险成本大大增加[14]。风险成本最初是一个会计学概念,是指风险的存在和风险事故发生后人们所必须支出的费用和减少的预期经济利益,风险成本的存在可能会极大影响到经济运行的稳定性与整体社会福利。本文将风险成本的含义扩大并纳入高质量发展目标下的经济发展成本中,即风险成本(Cr)=政府债务风险成本+金融风险成本。

综上所述,将健康人力资本投资和风险成本纳入高质量发展目标下经济发展成本范围之后,笔者认为,经济发展成本(C)=资源成本(Cs)+环境成本(Ce)+生态成本(Cp)+健康人力資本投资(Ih)+风险成本(Cr)。

三、高质量发展目标下经济发展成本的模型构建

(一)经济发展成本的基本模型

高质量发展目标下狭义的经济发展成本=资源成本(Cs)+环境成本(Ce)+生态成本(Cp)+健康人力资本投资(Ih)+风险成本(CR)。由于经济发展成本各部分之间相互联系,因而经济发展成本的最小化,即C值的最小化要求各个成本的值综合达到最小。经济发展成本最小化的本质是对资源的利用以及环境生态的破坏、健康的投资、风险的控制等的合理化,即要规定一个合理范围,超出边界便是经济发展成本的不合理增加。已知效益最大化可根据边际收益等于边际成本来确定,则用Q表示产量,R表示经济发展的收益,M表示中间投入,C表示经济发展成本,则经济发展净收益NR为:

NR(Q)=R(Q)-M(Q)-C(Q)(1)

其中,经济发展净收益最大化的必要条件是dNR(Q)/dQ=0,也可以写为dR(Q)/dQ=dC(Q)/dQ,即边际收益等于边际成本。经济发展净收益最大化的充分条件为d2NR(Q)/dQ2<0。

对于经济发展成本的模型分析须建立在经济发展与经济增长相关联的基础之上。经济发展成本的存在表明高质量发展并不是无代价的,高质量发展只是能够将经济发展成本合理地降低。经济发展过程中会产生成本,相应地,经济发展成本(例如,资源成本、健康人力资本投资等)也会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因此,不妨把这部分能促进经济发展、可衡量的成本视为经济发展中所需要的投入要素。基于这一思路,本文建立了引入经济发展成本的新古典经济增长模型。

(二)引入经济发展成本的新古典经济增长模型

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认为,经济增长主要表现为产量的增加,本文在此基础上构建经济增长模型。为了简化该模型,本文假设劳动力投入为1,则Y、K、Ca、NRa分别为t时刻的人均产出、人均资本存量、人均经济发展成本与人均净收益。为了实现经济增长,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因而产生经济发展成本。假设t时刻产生可测度的、能促进生产的人均经济发展成本为c,a表示人均经济发展成本的变化,则t时刻经济发展成本的变化a=Ca-c。为了简单起见,生产函数采用C-D生产函数形式,即Y=AKαc1-α,其中,A为一定时期的技术水平,K代表人均资本存量,c代表能促进产量增加的、可测度的人均经济发展成本,α和1-α 分别为资本和经济发展成本的弹性系数,且0<α<1。

若人均资本存量的变化满足以下方程:=Y-NRa-δK=AKαc1-α-NRa-δK,其中,δ为资本折旧率。由于经济发展成本具有不可避免性,因而若Y>0,必有c>0,故c始终为非负值。现代经济增长理论认为,经济增长在长期过程中具有稳态性,因而在长期增长中人均变量的增长率为常数[15]。

假设居民的效用函数为净收益的函数,效用函数采用对数函数形式,即效用函数为U=lnNRa,在此基础上引入效用的贴现因子ρ,ρ为常数,形成如下优化问题:

max∫+SymboleB@0lnNRae-ρtdt(2)

其中,式(2)的约束条件为a=Ca-c和=AKαc1-α-NRa-δK,求解式(2)可得:

γA/(α-1)+γK=γc(3)

其中,γA为技术进步率,γK为人均资本变化率,γc为作为要素投入的经济发展成本的变化率。高质量发展的基本要求之一就是经济增长,因而γK>0;当处于高质量发展时期时,不会出现技术的倒退,因而γA≥0。由式(3)可知,当不存在技术进步(γA=0)或技术进步率增长较慢时(γA>0但较小时),就很难保证作为要素投入的经济发展成本的减少(γc<0)。从经济学角度解释是:如果不存在技术进步或技术进步率较低时,为了实现经济的增长,必然要继续加大成本投入。

由上文引入经济发展成本作为投入要素的新古典经济增长模型可知,如果在经济发展中没有技术进步或技术进步相对缓慢时,要实现经济发展就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这种情况下的经济发展并不能称之为高质量发展。因而要实现经济发展成本在合理范围内的最小化并实现高质量发展,就必须不断加快技术进步,即实现技术进步的可替代性。本文的理论模型分析认为,技术进步能够进一步降低经济发展成本,较高的技术进步率能够促进中国的高质量发展。另外,以技术进步来降低经济发展的成本,还需要完善相关的制度安排。而把技术进步与制度安排相结合从而实现效率变革、质量变革和动力变革,通过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实现低成本高质量发展是本文的题中之义。

四、高质量发展目标下经济发展成本的测度

(一)指标说明

经济发展成本具有丰富的内涵,本文所构建的指标体系无法涵盖所涉及的各个层面,只能对经济发展成本作出基本判断。根据上文所述,本文将从资源成本、环境成本、生态成本、健康人力资本投资以及风险成本5个维度,依据数据的合理性、可得性构建高质量发展目标下衡量中国经济发展成本的指标体系。第一,资源成本。主要从能源、水资源、固定资产投资和劳动力方面来考虑资源成本。其中,能源方面的测度指标包含单位GDP电耗与单位GDP能耗;其他方面的测度指标包含人均水资源量、固定资产投资占比以及城镇登记失业率。第二,环境成本。本文选取了单位GDP废水排放、单位GDP工业废气(SO2)排放、单位GDP工业固体废物排放与单位GDP生活垃圾清运指标,并在此基础上增加了环境污染治理投资占比与直接经济损失占比。第三,生态成本。生态成本是一种累积成本,具有长期性与复杂性,本文选取了自然保护区面积占辖区比、森林覆盖率、造林面积占比以及人均公园绿地面积作为具体的衡量指标。第四,健康人力资本投资。本文选取健康险购买占比和医疗卫生支出占比作为具体的评价指标。第五,风险成本。笔者认为,现阶段,中国面临的主要风险集中于地方政府债务风险与金融风险。本文选取地方政府的年度负债作为衡量地方政府债务风险的具体指标;为了体现地区的差异性,选取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房地产行业负债率与居民消费价格指数作为衡量金融风险的具体指标。

本文的基础数据为2000—2018年中国以及各省份(不包含港澳台地区以及西藏)的相关数据,经济发展成本指标构成,如表1所示。对于缺失数据,本文通過建立回归模型,运用已有数据进行预测。现对部分指标做进一步说明:各具体指标中的国内生产总值为通过支出法获得的国内生产总值,其中,固定资产投资占比、环境污染治理投资占比、环境污染直接经济损失占比、健康险购买占比、医疗卫生支出占比以及政府负债占比均为各指标总金额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政府负债数据为年度数据,并非负债总额,因测度年份内政府的负债数据无法直接获得,因而本文使用以下方法计算政府负债数据,即政府年度负债为当年政府支出与当年政府收入之差的绝对值。房地产行业负债率为房地产行业负债总额与房地产行业资产总额的比值。

(二)经济发展成本的测度

1.测度方法

参考魏敏和李书昊[16]的研究,本文采用熵权TOPSIS法来测度中国高质量发展目标下的经济发展成本并进行量化排序,具体测算步骤如下:

第一步,先将各逆指标取倒数转化为正指标[17],再进行Max-Min标准化。其中,i表示省份(i=1,2,…,n,n为省份数量),j表示具体测度指标(j=1,2,…,m,m为具体测度指标数量)。Xij和Yij分别表示原始经济发展成本指标和标准化后的经济发展成本指标,则Yij为:

Yij=Xij-minXij/maxXij-minXij(4)

第二步,计算测度体系中各指标值Yij的信息熵Ej,若Yij/∑ni=1Yij=0,则定义

limYij/∑ni=1Yij→0(Yij/∑ni=1Yij)lnYij/∑ni=1Yij=0,则Ej为:

Ej=-ln1n∑ni=1Yij/∑ni=1YijlnYij/∑ni=1Yij(5)

第三步,通过信息熵计算Yij的权重Wj:

Wj=1-Ej/∑mj=11-Ej(6)

第四步,构建经济发展成本测度指标加权矩阵R,其中,加权矩阵R的内元素rij=Wj×Yij,则R为:

R=rijn×m(7)

第五步,根据矩阵R确定最优方案R+j和最劣方案R-j:

R+j=minri1,minri2,…,minrim(8)

R-j=maxri1,maxri2,…,maxrim(9)

第六步,计算各方案与最优与最劣方案的欧式距离D+i、D-i:

D+i=∑mj=1R+j-rij2(10)

D-i=∑mj=1R-j-rij2(11)

第七步,计算各测度方案与理想方案的相对接近度Ci:

Ci=D+i/D+i+D-i(12)

由式(12)可以看出,相对接近度Ci的取值介于0—1之间,且相对接近度的取值越小,表示经济发展成本越低;反之亦然。

2.测度结果

为了对中国的经济发展成本进行更准确的判断,本文遵循由总体到个体的分析思路,先对中国经济发展成本进行总体分析,再对中国各省份的经济发展成本进行分析。基于构建的经济发展成本测度体系,笔者计算得到了2000—2018年中国经济发展成本评价值,如表2所示。

由表2可知,2000—2018年中国经济发展成本总体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测度结果显示,中国的经济发展成本评价值于2002年达到峰值,之后便开始逐年下降,2016年中国的经济发展成本评价值达到最低。根据测度结果,笔者将测度期内中国经济发展成本的变化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2000—2002年,该阶段中国经济发展成本不断升高。这一阶段,中国的生态环境问题严重,1998年中国实施了“封山植树,退耕还林”等基本措施并在全国范围内大力提倡生态保护,并加大了对生态环境保

护的资金投入力度。同时,受到亚洲金融危机的持续影响,人力资本质量走低,经济增长主要依靠劳动力数量增加,因而此阶段中国经济发展成本增加较为明显。第二阶段为2003—2009年,该阶段中国经济发展成本持续降低。这一阶段,生态保护的基本措施初见成效,生态环境问题得到初步改善。且随着中国加入WTO,与发达国家在经济、科技等方面的联系更为密切,中国从发达国家获取先进的经验和技术,人力资本质量不断提高,国内的生产技术水平亦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技术进步产生的可替代性显著提高,进而促使工业企业生产的资源成本、环境成本大幅下降。在这一阶段,中国为实现经济增长不断扩大固定资产投资,这些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推动了中国经济发展成本显著下降。第三阶段为2010—2018年,该阶段中国经济发展成本经历了漫长而相对平缓的演变期。这一阶段,中国经济进入换挡期,长期积累的问题也在这一阶段体现出来,地方政府债务危机、房地产泡沫逐渐显现,且创新能力相较于发达国家仍偏弱,产业结构需进一步优化,中国的经济发展在这一阶段出现了阵痛,但经济总体上稳步向好,该阶段的经济发展成本出现了在可控范围内的小幅波动。

上文将测度期内中国经济发展成本的变化分为三个阶段,接下来,笔者将选取前两个阶段的起止年份及第三阶段的部分年份作为代表性年份,对中国各省份的经济发展成本进行测度,以期了解个体的变动趋势及与总体的变动是否同步,结果如表3所示。

为了更进一步地了解代表性年份中国各省份的经济发展成本的变动趋势,本文根据中国各省份的经济发展成本评价值对省份进行综合排名,排名及排名变化情况如表4所示。

表4代表性年份中国各省份经济发展成本排名及排名变化本文根据测度评价值的升序结果进行排名,排名越靠前,表明经济发展成本越低。括号中的数字为与前一年的比较结果,正数代表排名上升,负数代表排名下降。

從表3和表4的测度结果中可以看出,从总体来看:与中国整体的测度结果基本一致,多数省份的经济发展成本评价值自2000年以来呈波动下降趋势,但也存在个别省份经济发展成本评价值上升的特例,其原因是由于技术进步率降低、生态环境脆弱性加剧与风险提高。从个体来看,经济发展成本的绝对水平和波动幅度存在较大差异,地区间的经济发展成本严重不平衡。分区域来看,东部地区包括北京、天津、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海南、河北11个省份;中部地区包括山西、吉林、黑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8个省份;西部地区包括内蒙古、广西、重庆、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11个省份。东部地区经济发展成本最低,中部地区与西部地区相比差异不大但略低于西部地区。从变化特征来看,多数省份经济发展成本波动与中国的整体水平基本一致。从三大经济带来看:在东部地区各省份中,北京、天津、河北、浙江的经济发展成本一直处于较低水平且均出现下降,其中,河北的下降趋势最明显,排名提升最快,主要原因在于京津冀一体化加强了河北的基础设施建设,并通过产业转移以吸引外来就业的方式有效促进了河北的高质量发展,从而推动经济发展成本降低;广东在2009年之前的经济发展成本较低,之后便开始上升,主要原因在于环境成本上升、健康人力资本投资增速加快且受到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山东处在黄河流域,发展受到水资源匮乏的制约,且相比之下仍集中在传统产业的规模扩张上,仍属于资源、资本消耗型工业化发展模式,因而经济发展成本较高。从东部地区各省份的综合排名来看,天津、北京、河北、浙江、广东综合排名处于前5位,经济发展成本评价值的平均值明显低于其他省份。在中部地区各省份中,河南生态环境脆弱、生态问题较为严重,且发展受人口众多的影响,经济发展成本较高;黑龙江由于积极推进生态省建设,生态环境得到了一定的改善,经济发展成本降低,排名出现了较大的提升;吉林、山西等省份发展主要依靠自然资源禀赋且产业层次低,经济发展成本相对较高,排名长年靠后;江西、安徽、湖南等省份创新能力偏弱、产业层次偏低、结构优化不够导致经济发展成本高,发展质量和效益均有待提高。在西部地区各省份中,贵州、甘肃、青海、宁夏的发展主要依靠自然资源禀赋且技术水平落后,经济发展成本较高;重庆作为中西部地区唯一的直辖市,由于生态环境的改善及产业结构升级且风险水平较低,排名出现了较大提升且综合排名较高;广西、陕西随着环境的改善与固定资产投资的增加,近年来经济发展成本显著下降;内蒙古、新疆多年来经济发展成本评价值波动幅度较大,排名变化也较大,其原因在于生态环境改善不明显且技术水平落后。根据多年经济发展成本评价值的平均值来看,排名处于前10位的省份有7个省份属于东部地区,其原因是由于东部地区的技术水平较高且生态环境改善较明显,因而东部地区省份的经济发展成本总体较小且明显低于中西部地区各省份;排名处于后10位的省份中包含5个中部地区省份以及5个西部地区省份,可见,中西部地区受到技术制约、生态环境脆弱等因素的约束,经济发展成本高于东部地区。

从表3与表4测度结果的综合分析来看,2000—2018年中国的经济发展成本呈现显著下降趋势,中国降低经济发展成本取得了显著成果;从个体来看,东部地区省份的经济发展成本明显低于中西部地区省份。根据本文引入经济发展成本的新古典经济增长模型的分析,经济发展成本的差异主要是由于技术进步率的差异造成的,由于地理位置的差异以及政策制度安排的差异,东部地区的技术进步明显快于中西部地区,可见,发达的技术水平能够促进经济发展成本的降低。当然,除了技术水平方面的差异,东中西部地区制度安排的差异也对经济发展成本有非常重要的影响。从改革开放起,东中西部地区在制度安排上就存在着明显的时间差,由于政策的倾向性,东部地区的制度供给往往要先于中西部地区,且长期以来,中西部地区由于市场意识不足、思想保守,不能积极地进行制度变革,导致制度变迁进程滞后,因此,在降低经济发展成本方面,中西部地区的表现总是不及东部地区。从测度结果来看,北京、上海、天津、重庆作为中国的直辖市,其经济发展成本评价值长年相对较低,这与中央长期给予的各种优惠政策有很大关系,可见,有效的政策制度能够显著降低经济发展成本、推动低成本的高质量发展,因此,中西部地区需要不断加快制度变迁,以更好地实现经济低成本的高质量发展。总体来说,近些年,中国为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所推行的降低经济发展成本的措施效果显著,在未来的经济发展过程中急需考虑技术因素与区域制度安排差异的因素,通过不断加快技术进步与制度变迁形成低成本的经济增长模式,以推动中国各区域的经济高质量发展。

五、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路径选择

低成本的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在于技术进步和制度安排,由引入经济发展成本作为投入要素的新古典经济增长模型可知,要实现经济发展成本在合理范围内的最小化、有效形成低成本的经济增长模式、实现高质量发展,就必须不断地加快技术进步。根据2000—2018年中国以及各省份的经济发展成本评价值的测度结果可知,东部地区在降低经济发展成本方面的表现要明显优于中西部地区,究其原因主要在于东部地区的技术水平与制度供给要优于中西部地区。在高质量发展的过程中,生态破坏、资源枯竭、风险增加主要是由于经济主体的不合理行为,因而在经济发展过程中要降低经济发展成本、保护生态环境、减小风险,就必须要对经济主体的行为进行约束,而要约束经济主体行为就必须要加强制度安排,以实现低成本的高质量发展。在未来的经济发展过程中,中国要更加注重技术与制度这两个关键因素,通过完善相应的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安排来推动中国的高质量发展:

其一,建立绿色国民账户体系。现行国民账户体系存在一定的缺陷,无法做到经济发展与成本体现两者兼顾,只能反映经济发展的情况且往往会忽视经济发展成本,未能体现发展经济是为了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和质量这一根本目的。例如,国民收入核算体系未计算环境资源消耗和生态成本,国民生产总值是以市场价格为基础的,因而无法通过市场价格统计的变动量体现生态环境的价值,这种核算方式显然高估了收益而低估了成本,与高质量发展相背离,更不能真实反映整体社会福利。因此,应将经济发展成本从国民收入核算体系中体现出来,通过建立纳入经济发展成本的绿色国民账户来反映中国的高质量发展成果。在核算中应努力克服技术层面存在的困难,可从成本的价值变化对现行国民收入核算体系进行调整,为经济发展成本单独建立数据型账户或价值型账户,在国民收入核算体系中全面体现出经济发展成本;也可以通过设立分行业、分地区的绿色经济发展指标来反映经济发展成本,进一步将成本因素加入改良指标,着重设立高耗能高污染行业经济发展成本衡量指标并严格规定指标波动区间,为高耗能、高污染行业的低成本发展提供导向。政府应推广绿色国民账户的理念,实现低成本的高质量发展的顶层设计,总体指导中国绿色国民账户体系的建立,为低成本的高质量发展提供制度导向。

其二,完善有效的制度安排。降低经济发展成本、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在于强化高质量发展的制度安排,其主要原因在于制度安排的激励性与约束性可以对经济主体的行为起到规范作用。有效的制度安排是实现低成本的高质量发展的必要条件,从中国现实来看,制度安排应从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两方面来考虑:对于正式制度的安排,可通过建立正式制度进而约束经济主体的行为,保障低成本的高质量发展。随着中国全面改革的深化,市场的潜能和动力将进一步释放,完善要素市场化配置机制、保障对市场的有效管理,进而激发市场主体潜力、充分释放市场活力,这对于实现低成本的高质量发展至关重要。因此,政府应在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基础上,通过价格机制引导技术、知识、资本等要素资源实现合理配置,激发要素市场活力,实现对市场经济高效运转的政策引导。同时,加强政府对宏观经济的合理干预,完善对生态环境污染行为的惩罚机制,强制性地促使经济主体在经济活动中降低成本。对于非正式制度的安排,要依靠经济主体的内在行为框架,通过加强观念转变与道德建设,坚持“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从政治、经济、文化、社会与生态文明等多方面的协同来衡量低成本的高质量发展。

其三,进一步加大对科技创新的支持。科技创新投入有利于推进创新驱动发展,目前,中国对于科技创新的支持力度仍有待加强,尤其是西部地区各省份对于科研的重视度急需提高。相较于发达国家,目前中国多数产业尤其是制造业仍处于全球价值链中低端,技术研发、产品设计等环节依旧薄弱导致核心技术缺乏,进而导致中国在国际市场中缺乏竞争力。现阶段,中国正处于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关键时期,科技创新是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重要推动力,但目前政府对科技创新企业的支持力度仍相对不足,可能会导致创新主体的作用无法发挥。因此,政府要大力保护和支持科技创新企业的发展,加强对专利和版权的保护、促进科研成果转化、拓宽企业融资渠道、加大企业的研发补贴费用, 同时也要引导企业加大研发投入、协助开展重大关键技术攻关、帮助企业引进高层次人才团队;政府同时要创造制度保障下的自由与竞争并存的创新动态博弈环境,激发市场中科技创新企业主体的技术创新潜能,推动正向激励下科技创新企业间高效博弈机制的建立,最大程度减少企业技术创新惰性,利用正式制度安排创造可能性环境,实现经济低成本发展的隐形环境供给。企业要严格管控研发资金的使用,避免资金流向非实体经济,保障科技创新费用的专款专用,同时要加快科研成果的商业化,提高企业自身的盈利能力以引入更多高层次科研创新人才。科研单位要做好人才的培养与输送工作、汇集科技创新要素、形成科技创新成果,成为科研人才和科技创新成果的聚集地。

其四,进一步提高人力资本质量。在高质量发展阶段,中国应不再着重追求资本积累规模和劳动力数量的增加,应转而追求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质量的提高。目前,人力资本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仍在不断提高,对中国提升国际竞争力愈加重要。人力资本凝结着劳动者的知识、技能,是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基础和支撑。就人力资本而言,学校的教育水平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人力资本的质量与创新能力,学校的任务之一是为经济发展培养出高质量的综合应用型人才。现阶段,高校应加强实践教学,通过为学生提供实习机会等来培养学生的创新与实践能力,使学生学有所用。高校未来也应深化改革,让民间资本能够更好地参与到教育事业中,以进一步提高教育质量和人力资本质量。同时,要拓宽校企合作渠道,与企业加强在科技创新层面的交流,鼓励部分高校科研团队进入市场,提高市场中的人力资本质量。就企业而言,应完善优胜劣汰的员工淘汰机制,并针对不同类型的员工设立绩效标准,最大限度地激发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和创造性,组织员工进阶学习,以求实现人力资本价值的最大化。政府要完善人才引进计划机制,例如,畅通海外科学家来华工作通道,同时要做好外来人员医疗、子女教育等保障工作,吸引高水平人才流入。

其五,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中国实现了持续中高速的经济增长,同时也引发了严重的环境污染问题。生态环境的优劣已成为衡量居民幸福感的重要指标,因此,推动高质量发展必须要治理污染、保护环境。政府作为环境保护的监管主体,要号召公众参与到生态文明建设中来,并完善生态环境保护的相关法律法规,对破坏生态环境的行为予以严惩;企业作为环境治理主体责任的承担者,要时刻履行好社会和经济责任,规范自身行为,并向社会公开排污治污相关信息,通过减污治污减少经济活动中的负外部性;社会公众作为生态文明建设的参与者,要加强对自身权利及义务的认识,勇于向政府反映环境问题,并积极参与环境治理。根据“波特假说”,适度的环境规制能够刺激技术革新,促进企业进行创新活动。环境规制对经济产生影响的主要途径是促进企业进行技术创新,虽可能在短期内增加成本,但在长期内可以提升企业生产效率、增加企业竞争力、促进经济增长。因此,应坚决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进一步为创新主体提供优良的生活与工作环境,进而提升社会整体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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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徐雅雯)

收稿日期:2020-04-27

基金項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后期资助项目“新时代中国高质量发展道路研究”(19FjlB011)

作者简介:任保平(1968-),男,陕西凤县人,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主要从事经济发展质量研究。E-mail:xdrbp@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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