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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穿行在上海的大街小巷

2020-06-27高海平

山西文学 2020年7期
关键词:校长上海

如果细细回想,过往的每一个年份都让人充满缅想,每一个年份都有足够的理由称之为特殊的年份。

比如1991年。

为什么?因为远了嘛。

如果仅仅是因为久远,似乎也不是。

1991年4月的某一天,语文报社全国中学生读书评书活动办公室负责人王老师找我,看能不能去一趟上海,定制活动的证书、奖品诸般事宜。我当时被学校校史办借用,只怕史院长不同意,想不到跟史院长一说,很痛快地答应了。

我赶紧去办临时身份证。办临时身份证需先到学校保卫处开证明,然后再到市公安局办理临时身份证的地方登记。24日下午,上街照相,25日下午上街取相。我的户口在学校的大户口本上,当时,有个年轻人要往大同调,拿走了户口簿,不知他住在哪儿。刚好碰上一朋友打水,问他,原来拿户口簿的就住他隔壁。但是,此人已回大同了,户口簿不知放在何处。我很着急,便问他,大同家平时跟谁关系好?朋友说,隔壁有个襄汾人,也回老家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我感叹自己运气怎么这么差。

晚上,在楼下晃悠,碰上几个单身汉,凑合到一起玩麻将。心不在焉,自然手气就差,打到半夜,输得一塌糊涂,撤了。睡也睡不好,快到凌晨,有人敲门,白天打水遇见的朋友给我送来了户口簿,一下又来了精神。

九时许,居证办门外已拥了数十人。工作人员很烦躁,要求也就严。我拿了户口簿和保卫处的证明,说不行,要西街派出所提供的身份证号码。我解释道,学校保卫处证明上已有号码。他坚持说,那不算,只要派出所的号码。好多人也同样被拒绝。我很沮丧,好不容易拿到户口簿了,又出现这样的幺蛾子。又驱车到了西街派出所,户籍室的人没来上班,即使上班也不一定办理,办理时间只在每周的一三五日,今天正好是周四。无奈,到学校北区居委会,一位老太太告诉我,办身份证没有这么复杂呀。这句话提振了我的信心,又到了居证办。这回的人明显少了。

我站在办理人员身边怯生生地说,办个临时身份证,把户口簿和信函放在桌子上。办理人员瞄了一眼,我的心里慌得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再说不行,我真的没招了。还好,办理人员把手伸进身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给我。我赶紧拿到旁边的桌子上填写。填写的过程中,又遇到了麻烦。保卫处证明上我的出生年月与户口簿上不符。好不容易拿到了表格,给作废了,岂不屋漏偏逢连夜雨吗?我略加猶豫便改了过来。当表格移到办理人员的手头上时,我的心陡然紧张了起来。这两处涂改太明显了。也许是命运捉弄够了,办理人员并没有任何刁难,顺利通过。我走出了办理大厅,还在频频回头张望,心里的忐忑一直没有停止。

4月26日,我乘坐376次列车,12时12分从临汾发车,前往太原。下午5点左右到达太原站,先到售票厅购买了次日去上海的火车票。太原朋友多,抓紧见了几个人、办了几件事。

翌日,上午11时10分,174次列车开往上海。这趟车需要坐26个小时,我买的硬座,旁边几个南方人,做生意的,口无遮拦,聊生意的同时,也聊女人,声音很大,毫无忌讳。我们的座位离厕所很近,有女人上厕所,他们也会放肆地引出话题。这些人第二天在南京下站。我正点到达上海。

给分部的工作人员穆栋打电话,他让我先在车站附近找个旅馆住下,明天再说。我找了好几家旅馆都没床位,连车站附近的中亚宾馆三十层也没床位,天气开始下起了小雨。最后,好不容易在恒丰路的恒通大楼地下室,也就是闸北区房产管理局第三招待所安顿了下来。一个房间四张床,每张床位10元。房间潮乎乎的。

早上还未起床,穆栋打来电话,让我打车去他们学校——上海第二师范学校,在四平路999号。我三下五除二收拾完毕,便提了行李到大街上打车。穆栋特意提醒,不要坐大奔头,那全是个体户,要坐小轿车。我等了估计半小时一辆车也拦不住。看见附近有个出租车站,前去打听,里面的老头说,没车。我又拎着行李去了火车站。在站前转悠了一圈,也不见出租车。只见有车进去,却不见拉客,皆扬长而去。大奔头的司机倒是十分殷勤,一直在你面前唠叨。我问他到四平路、大连路口需要多少钱?他说40多元。我其实并不知道车站离那里到底有多远,只知道个体户肯定宰人,便不应承。他又缠着我说,报销不?我说不报销。他说,不报销可以便宜些。我心里想,便宜也便宜不到哪儿去,没理他。

看见一辆出租车驶了进来,急忙上去拦,司机指了指西边,开走了。我没弄明白什么意思,旁边一同志说,这里不让拉客,要到西边去坐。我绕到西边,果然看见有一招牌,写着出租车出口处,原来这儿是出租车招呼站,已经排了几十人,我是最后一名。这时,又有一小伙子过来问我坐不坐摩托车?他是用摩托车拉客的。旁边一女子帮腔,估计是一伙儿的,我没有答应。他掏出发票诱惑我,多给你几张票,我还是无动于衷。我站在队伍里慢慢往前移动着。那个摩的司机,看我不上钩,又跟刚来的两个老外套近乎,老外也不上钩,只好把目光盯着后面来的人。

上海早晨的风很大。等了一会儿轮上我了,坐的是没屁股的夏利车。司机是江苏人,生在上海,车上装有计价器,起步价9元,每公里1元。豪华的桑塔纳、皇冠等车型,每公里1.2元,不足九公里的以九公里计,超过九公里按实际公里算。从火车站到四平路、大连路口,计价器上显示13.8元。我给了15元,司机找了1元,说没有两毛。

到了第二师范学校,向门房打听,老头认为我是从北京飞过来的。今天,陶校长和秘书从北京飞上海,穆栋把秘书也安排住在这里。他可能把此事告诉了门房,所以,看见我很惊讶,这么快就来啦?我说,不是,我是山西来的。老头让我到总务处找穆栋。总务处在办公楼一层,办公楼是红色三层楼。穆栋不在,一位同志便招呼我坐下稍等,他出去叫穆栋了。一会儿,穆栋进来,带我到旁边的招待所。住进了二层208房间。房间好大,老式建筑。从进门到窗户有十几米。一进门是会客厅,放有两张写字台,一张沙发,还有衣架,花台等。中间是卫生间,也大,再就是卧室,放了三张床,一个电视机,一个衣柜,两只床头柜,一部电话,还有一套三组合转角沙发。由于地方限制,三组合沙发被分开放置。房间有空调,能制冷,能制热,能通风。窗外便是学校的操场。窗下的路边,绿色的篱笆墙,青草鲜嫩得能滴出水来,小鸟不停地鸣叫,给人以都市田园的感觉。

穆栋和我坐下来闲聊。他曾在我们报社的小学编辑部工作了一年多的时间。工作上打交道不算很多,毕竟一起待过,还是有感情的。中午11:30开饭,我跟他到教工餐厅就餐。餐厅在招待所旁边的二楼,一楼是学生餐厅。吃饭的教工比较多。穆栋的儿子也过来吃食堂。大约十一二岁,挺活泼的,正在师范附小读四年级。穆栋的爱人在教育学院党委办公室工作,离家较远。

饭后,我们坐校车去虹桥机场接陶校长,司机是位瘦瘦的女子,机场在西郊,车子由东向西驶去,穿越了上海北区。街上车多、行人多,行驶四五十分钟后才到达机场。虹桥机场正在大兴土木,到处堆积着沙石、建筑材料,有的工程建了半截,有的在打地基。车子在机场外围绕了一会儿才到了出站口。接站的车很多,大部分是豪华轿车,我还注意到辽宁02的牌照,还有江苏的,有个司机买了面包坐在车上啃。

飞机预定13:50到,晚点了,14:20才到。我们等了一个半小时。陶校长穿着他那套蓝灰色带白点的西装出了站,秘书穿着粉红色衬衫,背了行李紧随其后。我跟陶校长和秘书握了手,陶校长问我,你怎么来啦?我说,评书活动的事。他再问,评书活动什么事?我说,印制证书、制作铜像,还有拉广告等事情。他没再问了。

一路上,陶校长对上海目前还没有立交桥很是不满。大家就这个话题,纷纷发表意见。修立交桥要拆掉多少住房,又要建多少住房。车子不知被堵了多少次,返程竟用了一个小时。陶校长回家住,他家在一条小胡同的上下两层楼里。车子开到胡同口,陶校长让我进去,我没去,秘书跟着进去了,我和穆栋回到了学校。

30日上午,我骑了穆栋的自行车上街。上海不熟悉,1987年12月和妻子旅游结婚时来过。只记得公交车拥挤的程度一点不比罐头好多少,人挤人,都成了鱼干了。骑上自行车随便走,漫无目的,走哪算哪。

沿着四平路往下走,到了溧阳路,过嘉兴路,再到吴淞路,然后上了今日正式通车的苏州河上的悬挂闸桥。看到两岸高层建筑辉煌,特别是文汇报大楼,给人威风凛凛的气象。从桥上望下去,便是外滩,外滩的壮观建筑才是上海的标志。中国工商银行上海分行、中国粮油进出口公司、海关、上海市委市府的建筑全是欧式风格,高雅不群、威严壮阔,这些建筑由大块石头砌起来的,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缝隙很深,显得粗拙、古樸。

外滩路继续往下走,是十六铺航运站。这条路叫中山路,一直往下走,最后到了外马路。黄浦江上正在修建大桥,工程十分壮观。尚未合龙的桥面在两岸高高的桥墩上横卧,长长的斜拉钢索似乎只要一松,桥面就会坠入江中。桥墩上悬挂着上海基础公司的字样,看来是这家公司承揽的项目。在这里开了眼界,然后掉头踅回去。

一路穿街过巷,从豫园路进去,行了好多街,最后从浙江路到南京东路。把车子停在浙江路。在南京东路溜达了一会儿,又骑上车子,过北京路往上走。不知晓怎么窜到了密云路。买了点吃的,再上去到大连路,过了大连路便是四平路,这才回到学校。

晚上,马建民过来。这次来上海,有些事情就是让马建民办的。

马建民个儿不高,戴个眼镜,前两年到过报社。好像当时刚结婚,还给同事们发喜糖呢。马建民很精干,特别能侃,就职于《上海经济报》,社会能量大,结识的人杂,三教九流,引车卖浆。初次见面,会被他的高嗓门和滔滔不绝所震撼。我专门说了让他拉赞助的事。他直言,太迟了,应该早点告我。印选票时,就应该把赞助商印上去。现在活动基本进行了一半,再拉赞助,商家多是不干的。他有他的道理。他一再表示对承揽下一届活动的广告感兴趣,只要给他挂个公关部主任即可。瞄准一家或几家,搞个十万二十万的没问题。我听他说得天花乱坠,云里雾里,都是在畅想,而我急需要的是当下的活动赞助。他一再表示,迟了,不好搞。他强调名和利,我明白他的意思,明确告诉他,赞助费的15%给他。他不以为奇地哂笑,这是行业规矩。

穆栋有事要到国权路一个朋友家去,马建民和我又聊了一会儿。我把带来的资料交给他,需要印制的证书,一共六种:优秀作品奖、提名奖、出版奖、组织奖、编辑奖,还有读书奖。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不断打电话,其中有一项与今日在中山公园搞的民族文艺演出有关。他解释,要跟新闻报的朋友采访一个人。俨然一个文化经纪人。我发现他的点子很新颖,夸奖了几句,他来了精神。又口若悬河,要做新点子,一般的点子,报纸都报道了。我为他竖起了大拇指,你有新闻眼光。他不无自豪地说,搞这一行必须这样。

我想买一架照相机,让他帮忙,他问我,多少钱的?我狠了狠心说,四五百元吧。他不屑一顾地说,四五百元能买啥好机子啊。我笑了笑说,自己用呢,有总比没有强。他略一沉思道,那就买DF吧,目前国产最好的相机,四百五六十元的样子,将来可以换镜头,傻瓜机是没有这个优势的。我也不懂,只考虑价格,听他这么说也就同意了,拿出四百五十元,交给了他。

五一节到了,穆栋答应带我去逛街,只是迟迟不见他来。我有些不耐烦了,他才姗姗而来。一来就解释说,本来早来了,苏州的老丁来电话,陶校长在苏州要给外公外婆扫墓,却不记得外公外婆的名字,让我去陶家问个明白。

我们俩一块坐车,先去了五角场,替陶校长买4日回太原的机票,五角场有个东航机票代售处。一问,4日的票已售罄,买了6日的。上海到太原的机票237元。买票出来,我们坐车直接到外滩。在吴淞路堵了很长时间,街上的车明显比平常多了。

从外滩的南京东路口进去,依次逛来。南京东路是最繁华的商业区,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商店里更是人挤人。华联商厦比较大,人也多,它在浙江路的路口,旁边是上海电视二台。我们进去看了看,有几件女式衬衫比较不错,花色多为深色的各种图案,价格56元,服务员年轻漂亮,穿了一件深黄色的短上衣与裙子配套,现场展示,效果很搭。服务员都是阅人无数促销高手,窥见我内心有波动,有针对性地狂轰滥炸。穆栋在旁边使眼色,我哪有时间看他呀,他干脆把我拽开了。出来,穆栋埋怨说,哪有你这号逛店的,进来就买,货比三家的道理都不懂吗?我嘿嘿地笑。

一时许,我们上了旁边的闽江大酒店吃饭。这是一家专营闽菜的馆子,饭店里挂有“海派闽菜”的牌子。上了三楼,一穿粉黄色上衣、黑色裙子的服务员引我们入座。另一穿绿色上下装、带黑边的服务员便端上了两杯茶。我们开始点菜。穆栋翻着菜谱,我也把目光凑上去,价格贵得吓人。最后点了个铁板牛肉、铁板鱼,还有一道什么,三个菜每个都在二十元以上。铁板很稀奇,像北方摊煎饼的鏊子,铁板烧红后,放在稍大点的耐火胚子上,打开盖子,放进洋葱头、牛肉,或鱼肉,捂上一会儿,再打开,便飘出奇异的香味。这在当时的北方比如太原都少见到,至少我没见过。我们要了大瓶中德啤酒,每瓶5元,上来的却是小瓶,又要了两瓶力波啤酒。吃到最后,感觉菜有点少,又加了一道乳鸽,二三十元。乳鸽其实没什么吃的,又瘦又小,仅有的一点肉还被烤焦了,粘在骨头上,咬也咬不下来。我给穆栋说,这道菜够宰人的。他笑言:“不管好吃不好吃,我们吃过。”穆栋强调,这句话是徐同总编说的,原来有出处。我还想要个汤,有吃有喝会舒服些。穆栋让我看菜谱,最次的汤也要十二元之多,而且不懂行的人绝对上当受骗。比如,金钩白玉汤,多好的名字呀,其实就是几根黄豆芽和几块豆腐做成的,要你十几块。这都罢了,还要外加10%的服务费。我很惊讶,甚至有合不上嘴的憨态表露,穆栋倒显得平静,坦言,都是如此。发票送来,上面写着133.1元,这个数目我怎么都算不上。穆栋说,算它干啥?我想想也是,对不对都是它了。

饭菜很贵,依然无法阻挡红火的生意,食客甚众。过节了,人肯定比平时多,这里是商业中心,外地的客人逛街总不能饿肚子吧,只能就近解决吃饭问题,即使像我们这样尽量点便宜的,也是花的心惊肉跳。走出酒店了,我还为酒店算了一笔账。一天多少人,平均消费多少,能有多少收入。

吃了饭,蓄养了精神,接着逛上海第一百货商店,也就是南京东路天桥跟前那个高大的商店。只逛了一层,穆栋便建议回去休息。我们来到西藏路,打出租,好半天拦不住车。穆栋也是一番感慨。好不容易打了一辆,到了四平路999号,计价器显示金额13.4元。

5月2日,上午八时许,我和穆栋去陶校长家。四平路一直往南走,临平北路进去,再到宝安支路,很窄的胡同,忘记是多少号了。穆栋敲门,里面传出一老太太的声音,穆栋报了家门。老太太开门,说陶校长还没回来,让我们坐。老太太模样周正,端庄慈祥,能从陶校长兄弟的脸上看出来,也就是说,陶家兄弟长得像母亲。没看见陶的父亲。我随意浏览了房间布置,一边放着不太高的书柜,另一边放着沙发,中间是个餐桌。主人介绍楼上有三间卧室。

穆栋把机票交给了老太太,我们便出去了。到了临平路碰上了陶家老三,手里拿着一个盒子,里面是三只包子,显然是上街买早点。陶老三跟他哥哥相比,显然养尊处优,兄弟俩长得像,性格却截然不同。

穆栋回学校去了,我去南京东路买衣服。把车子停放在浙江路旁边的湖北路口的上海电视二台底下,又去了华联商厦。在二楼给自己买了一条浅白色的牛仔裤。没有再去那家卖女装的铺位。出来后,到了上海第一百货大楼。服务员热情得不得了,只要看见你稍一驻足,马上就过来了。跟个体户一样,我怀疑这里也是个体户。想不到这话说出口后,引来服务员的不满,嘴里嘟囔着,这么大商场,怎么能是个体户呢。个体户可以搞价,我们这里不搞价。我看上了一套三件套女装,116元。服务员穿着这样的套裙,我怎么看怎么好,就买了。结婚后,还没给妻子买过这么贵的夏装呢。钱花出去了,服装拿到手了,一阵轻松。

又到了卖T恤的专柜,花样很多,大都在20元以上,只有一种17元。从家里走时,一位同学吩咐,替他买一件10几元的T恤,我便买了这一件。西裤专柜的价格吓人,大多是70-80元,便宜点也要40-50元,不敢问津了。后来,在女衬衫专柜,看上了一件花色不错的,19.5元。还在这个商店买了一个磨刀器,产自河北霸县,服务员拿把钢刀做试验,跟街上跑江湖的路数一样。边示范边说,男的一天少抽一包烟,如何如何。最后到了地下商场,这里卖家电、摩托车之类,有好几种洗衣机,方方正正的,跟单筒的差不多,标价都在一两千元以上。冰箱、冷柜不少,冷柜在一千元以上。吸尘器有进口的,价格也在千元以上。小型国产的品牌在二百元以上。凤凰自行车专柜,买了一条链条锁,价格4.38元。

从商场出来,才感到口渴,花了0.7元买了支雪糕,仍不解渴,舍不得再买了,骑了自行车赶紧往招待所返。

中午睡饱了觉,下午六点多,骑上自行车沿着四平路一直朝北走。这里高校不少,依次有同济大学、空军政治學院,五角场往西是邯郸路,复旦大学就在这里。还有上海工业专科学校、上海商学院等学校。复旦大学校园很大,我从上海军医大学过来,上海军医大学在邯郸路平行的翔殷路上。前几天,上海的新闻报道,中国女足在二军医大与该校男足比赛,结果输给了男队。今天路过此校,便有进去一看的想法。从校门进去是八一大道,沿着此路往前走,东边有个足球场。黄昏时分,足球场上有很多大人小孩,个别人穿着短裤跑步。有个工人模样的走了过来,我赶紧上去询问,足球队在哪里?他的话我没有听懂,瞎找了半天,无果。

八一大道往北走,顶住墙后,有一条向西的路叫康复路,都是一些实习场所,还有一栋刚刚落成的十几层高的医疗大楼,非常漂亮,有某领导人题名:上海长海医院。旁边有个一层高的康复楼,楼前有条路往南,有座小桥,河水都是不流动的臭水。让我想起苏州河也不干净,臭气熏天,以至于出现苏州河与黄浦江汇流处清浊分明的景观。可想而知,居住在苏州河两岸的居民常年饱受恶臭之熏陶的苦衷。苏州河还在流动着,像二军医的这种不流动的臭水河,在上海又何止一二呢,其环境之恶劣,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河周边,楼房林立,什么“群英楼”“精英楼”“毓秀楼”。群英楼是本科生楼,精英楼是研究生楼,毓秀楼可能是博士生、青年教工居住。从这里出来到了复旦大学,天已黑了下来。我驱车疾驰,见路就走,逛了一大圈。引我注意的是行政楼全是小楼房,呈灰色,类似于欧洲风格。一栋校长办公室,一栋组织部,一栋某某部,小巧玲珑,一排逶迤,大约五六栋。这些独具特色的建筑,见证着复旦大学的悠久历史。

5月3日,继续逛街。专门给同事和朋友代购物品。上海是中国最大的城市,同事和朋友总希望捎一些东西。四川路上有家新华书店,进去给同事购买了一册《中国古代算命书》。然后,往西行驶。走着走着,看见一横幅:热烈欢迎各民族兄弟来沪演出之类的内容。才知到中山公园了,新闻里说过,中山公园举办民族表演。愚园路上有上海第一师范学校、上海大学。中山公园门口人很多,入场券6元。据报道,开幕时,现场购不到票,出现票贩子倒票的现象。对我来说,宁可把6元钱留做他用,也不可能进公园看演出。

继续往前走。不知怎么曲里拐弯来到了上海教育学院总部门口,校名由彭真题写。门口还挂了《中学生知识报》的牌子,由周谷城题写,该报由陈刚主编。上海教育学院有我们的老朋友,1987年12月份,我和妻子旅游结婚就是朋友介绍住在该校的地下招待所。刚刚工作时间不长,手里钱少,权衡了一番,还是旅游结婚最省钱,选择了华东地区一行。一路省吃俭用,住也是拣最便宜的住。上海教育学院地下招待所便宜,每个房间两张床,每张床位14元。不过,让人不可思议、同时又忍俊不禁的是,该招待所有条规矩,男女不能同房,夫妻也不行。我们旅游结婚是带了结婚证的,那也不允许。服务台解释说,招待所没有办这方面的手续,公安局不允许。今天,偶然路过此地,脑海中又想起了这一幕。

淮海中路,除了南京东路之外,最繁华的商业中心。街面一家小店门楣高悬减价标语。进去逛,看上了一件黑色长袖秋衣,一件14元,两件25元。我挑了一件,付了13元。往前走了一段路,看见了相同的衣服,只卖9.8元,特意注明全市最低价,心里叫苦不迭,这一当上的。幸亏买了一件,当时差点买了两件。逛到金陵路,再没有发现卖14元,也没有9.8元的,都在10——11元之间。来之前,朋友叮嘱在上海五星公司,也就是淮海中路424号,买两件睡衣。到这里一问,没有要的货。还给女同事买了一瓶苗条霜,这是刚刚流行的产品。淮海路没有逛完就折返了,两腿累得走不动了。

4日早上,给马建民打电话,一块儿去陶校长家。当时下着小雨,陶校长还未起床。这次见到了陶的父亲,是个瘦瘦的老头,倒是个勤快朴实的人。老爷子闲不住,一会儿忙这个,一会儿忙那个。等到陶起床后,我们问他什么时候从苏州回来的。陶说,2号,你们刚走就回来了。马建民应该快来了,我出去张望。马建民穿着雨鞋,手拿雨伞,嘴里嚼着个大饼子,如约而至。他怕我笑话不文雅的吃相,主动解释说,在市内买不到这样的饼子,一下公交车,闻到了饼子的香味,循着香味,虽然吃了早餐,还是挡不住诱惑。以前只卖3分钱,现在涨到了2角1分钱。马建民总是这么健谈,边说边嚼着饼子。我们来到了陶家。在陶家,大家谈论的主题就是评书活动的证书如何设计,大小尺寸、颜色、字体,定做钥匙链、笔记本等事情。最后,还是定不下来,商量明天下午再来议定。

十点多,从陶家出来,大家各忙各的。12点多,我从四川路往北走,过了苏州河,旁边有个邮电局,决定给妻子打个电话。而妻子两点上班,必须等到两点以后才能挂电话。刚好在邮电局歇脚。不到两点钟,打长途电话的人开始排队了,这里的直拨电话只有四部,等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轮到我,怎么也拨不通,拨通了没人接。以为妻子是否开会了。那就溜达一会儿再拨,这样到了四川北路1761号。当时应该要个人工长途也许会解决问题,可我坚信直拨快,又排了好长时间的队,轮到我时,拨出去干脆就是忙音,怀疑是直拨机有问题,又返回到第一次打电话的邮电局,又是排队,比第一次时间还长。像过了一个世纪、两个世纪。一拨,还是没人接的信号,这才相信是拨不通,不是没人接。妻子的单位不可能没人上班,即使她不在,别人也会在啊。已经五点了,赶紧骑车往学校赶,平时练就的车技在上海得到了超常发挥。一路风驰电掣,闯关过隘,仅用了10多分钟时间,便返回第二师范学校,正好赶上吃晚饭。

上海下了整整一晚上的雨。

5月5日清晨,倚窗听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像细丝浸入房间。今天是周日,校园安谧无声,招待所里更是寂静。前台有一伙人忙着,张罗着全国邮电系统的一个培训会议。

上午没事干,在房间待着。下午二时许,穆栋过来了,穿着雨衣。他说,自早上出去给朋友帮忙收拾家,刚刚忙完。我们起身去陶家。我穿了穆栋的雨衣,他穿的风雨衣。俩人骑着自行车出发了。雨下得不小,雨衣前帘上一会儿就积出水窝,需要用手抖一下才能流出去。

来到陶家,陶校长正在跟报社的法律顾问谈话。此人在苏州大学任教,家住上海,周日回来度假。谈话的内容大致是中美高校合作交流之类的,我们也不便细听,隐隐约约拾到耳朵里零星信息。随后,马建民也来了。手里拎了个塑料袋,他把证书的样品带来了。还告诉我相机也买了,一会儿抽时间专门讲如何使用。

陶校长跟法律顾问的话题一直说不完,我们在旁边恭候着。马建民拿起相机给我说,相机价格398元,是橱窗里的展品,稍微有些脏,所以便宜了70-80元,都是通过关系搞到的。相机的皮套22.10元,共计420元。我曾经在街上注意过此款相机,相机和皮套加起来大致468元,肯定是便宜,不过,不像他说的便宜那么多。

法律顾问走后,陶校长开始跟我们说证书的事。他看见我手里拿个新买的相机,问了一句。陶老三刚开始还在家里,我们进来他给开的门,后来谈事时,他好像出去了。我感觉只要陶校长在家,他显得有些不自在。陶校长的眼里,他就是个听话的小弟弟。陶老三有两个女儿,十几岁的样子,从楼上下来喝水时,我看见过。

事情谈完后,陶校长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说,一两天吧。他说,回去时给捎带几件东西。说完递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竹垫4个,笔座一个。他告诉我,笔座已经看好,在某某地。我牢牢记着。

穆栋插话说,明天于漪老师要去广西讲学,八点的飞机,要不一块儿乘车去机场。陶校长说,明天不知天气如何,飞机能不能起飞?穆栋说,应该没问题,这天气不会影响飞机起飞的,除非起雾。于漪老师是上海第二师范学校的校长,穆栋的顶头上司。今年62岁,面临退休,她无论学业还是政绩有目共睹。我在校园里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办公楼,一次是在小径上。看上去很老了,脸上皱纹比较多,但身体硬朗。穆栋给我说过,最近于漪老师搬新家了,一套四居室。这在上海已经很好了,她是人大代表,人大出面解决的。不过,穆栋说,还不如以前好,以前住两套房子,面积比这大。

五点左右,我们离开了陶家,雨还在不停地下。

周一,天气放晴,我准备离开这所不大的上海第二师范学校。这里环境非常的雅致,各种名目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地生长着,给人以蓬勃向上的生机。特别是当早晨尚未起床时,鸟儿一个劲地鸣唱,增添了几分亲切,好像夏天来了。北方的夏天不是如此吗?尤其是听到布谷鸟叫时,思绪总能跳回到遥远的故乡。在故乡,只有给谷子间苗时,才听得到布谷鸟的叫声。

住招待所的数日里,除了听鸟叫,看窗外的绿色,还有一种特殊的享受,那就是每天从中午开始一直到晚上这段时间,楼下琴室所飘出的悠扬的琴声。学生在这里弹琴,一拨走了再来一拨,虽然琴声还很稚嫩,传到我耳朵的感觉,依然很美很美。琴声响到什么时候,我能竖着耳朵听到什么时候。音乐骤停,我耳边还余音袅袅。有了一种音乐依赖,没了琴声,显得寂寞而又无聊。听琴声的时候,我能想象到那些练琴的孩子脸上的稚气,手指的犹豫,脑海里弥漫的旋律。认真的老师,会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手把手教着,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有这样的温馨和浪漫。我陶醉在这样的气氛中,权当免费欣赏着一场场音乐演奏会。学琴的孩子,并不知晓,这个楼上住着一位痴迷琴声的客人。

這所学校的女生比例非常高,应该在90%。从校园走过,满眼几乎清一色的少女。学校有规矩,全部着校服,校服一律是蓝色。我的眼里充斥着迷人的蓝色风暴。

【作者简介】高海平,山西乡宁人,现居太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散文委员会副主任。多篇散文和诗歌被《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散文年度选、各类诗歌排行榜所转载。出版散文集《带女儿回家》 《一抹烟绿染春柳》《我的高原 我的山》等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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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思い出の匂い
论校长的修养
好校长是怎么炼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