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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女将军

2020-06-19任子婧

美文 2020年12期
关键词:断臂芦荟女将

任子婧

这盆老芦荟像极了母亲,在我看来,她们是披着挂甲的女将军,所在处,必晕染一方恢弘。

这盆老芦荟是母亲的密友。黎明曙光刚填满屋子的时分,一抬眼便望见母亲提着水壶伫在窗子前与她絮语。那一年正是我们家的多事之秋,奶奶在上海动手术,爷爷和父亲都离开了家。毫无征兆的太奶奶去世,料理丧事,为手术筹钱,沉重的一切都压在母亲略显单薄的双肩上。母亲从不叫苦叫累,有些烦恼她只会说给另一位女将军听。清凉的晨光像给她俩的身上上了层釉,泛着如兵戈的银光。老芦荟全身裹着森衣,偶缀斑点,锯形的棱条显得庄严冷峻。独踞在褐色的土盆上,背后凄迷的灯光似为她拉出一顶披风,俨然一副豪气的女将模样。而母亲则静静凝视着她,未及挽的散发在尘风里飘动,蓄着湖的目光映出丝丝绿帘。

仍记得入冬时,这老芦荟被从窗外转入阳台时碰断了一条枝。浓稠的汁液缓慢地从断裂的伤口处流淌下,一滴滴晶莹的汁液若这女将军无处诉怨流下的清泪,折断的枝则是她断臂的手。自那天之后,她似乎少了几分威严,原本肥厚的叶萎成枯黄,看起来与一旁的深绿格格不入,但母亲仍视她为知己。

可最近一次去探望她时,她竟早已揭去溃黄的“绷带”,从干瘪的伤口抽出绿来。那种新生的绿不似她全身老成的黛绿,而是早春的青草色,接在仍然泛黑的伤口上,突兀中显得俏皮,原来久经沙场的女将也有温婉的一面啊!“最后一场雪还没走,就着急抱春了。”我开玩笑似地对母亲说。母亲笑笑说:“是啊,它挺过这个冬天了。”母亲眯着被午后阳光刺恍的眼。我感慨无情的岁月终于无法放过母亲,密密的皱纹爬上她的眼角。但岁月也并未真正在母亲身上留下痕迹,她的眼睛依旧明亮,她坚毅地望向远方,嘴角含笑,仿佛路的尽头幸福在向我们招手。

其实一直以来,这老芦荟都蓄着力量生长,没有一刻不努力与生命拼搏,没有一刻不咬牙挺过清寂的孤单。这一切坚忍的魄力,像极了城墙上发布号令的女将军,尽管断臂的衣膀被风卷起,也舞动一声嘹亮的号音。

我知道母亲也是这样的人。小时候看惯了的是母亲伴着拉长了的影子走出巷陌的身影,而黄色的晨曦似她迎风的披挂,在我小小的世界里飘舞。我看到好看的圍巾走不动路,母亲在冬夜里用冻僵的手织出最美的一条,放在我的床头;我说到羡慕同学每天都喝牛奶,母亲在柴米油盐上更加精打细算,每天早上也为我端上一杯,餐桌上花瓶中总插上不知名的野花点缀生活。无论生活怎样辛苦,母亲总像领战前线的将军,只要有她,一切都安定下来。

我觉得母亲是女版稼轩,她的隐忍和坚守造就她诗一般的性格。偶会柔软,但更多是老芦荟那样地不屈。她们一起守住她们的尘埃喧嚣,那是她们最广阔的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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