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门神》
2020-06-19王新
王新
人 物
王快乐：守陵园的治安警察，本分、善良、讲话风趣。（28-60岁）
刘梅茜：王快乐妻，歌手，心高气傲，离婚后远走他乡。（25-35岁）
宫有亮：陵园副园长，战场上负过伤，王快乐的死党。（30-60岁）
秦 铮：派出所副所长，外号拼命三郎，在破获一起大案后突发急病去世，后也没能评上烈士。（28-40岁）
田 美：秦铮妻，喜欢英雄式的人物，生个儿子叫全全。（25-40岁）
慕容路：考古专家，无子女，讲话常常引经据典。（65-85岁）
冷 梅：女，丧偶，独自带着儿子楠楠生活，被逼成了杀人犯。（35-45岁）
万人嫌：喜欢在陵园行窃，屡教不改，最终掉进潮河淹死了。（28-48岁）
马春丽：寡妇，在陵园里私卖贡品，讲话不饶人，后来成了企业家。（30-55岁）
刘 慧：一夜暴富的大款，最后被债主追债跑路了。（30-55岁）
赵明坊：房管局长，酒驾撞死了冷梅的孩子，后被判刑。（35-55岁）
高 奎：外号高大傻子，受过刺激，住在陵园，一直被宫有亮照顾。（35-60歲）
宋一程：陵园园长，没能耐，只会溜须拍马。（30-50岁）
崔永利：派出所所长，说话直，脾气暴。（50岁）
马 杰：政委，讲话和声细语。（40岁）
老 于：邮差（50岁）
郝 鑫：女警察。（25岁）
群演甲、乙、丙。
第一幕
[1985年中秋节下午。
[幕启，北京大水车派出所位于城乡结合部，派出所的前身是一个清朝落魄王爷的府邸。
[舞台正中是影壁墙，上场口是值班室，下场口有个月亮门的围墙，围墙里面是生活区。
[派出所里人来人往，有问路的、有办户口的、有纠纷吵架的，一派繁忙景象。众人渐散。
[马春丽左臂上戴着黑箍紧跟在秦铮身后走进派出所。
秦 铮 你怎么还跟着我呀，都跟你说了，你的事我办不了，那国家有政策，政策你懂不懂。
马春丽 俺懂，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俺的对策就是找你给俺落实政策。
秦 铮 嘿，让你这卖花盆哪，还一套一套的，你这叫无理取闹。
马春丽 俺有理，但俺没闹。
秦 铮 你有什么理啊，你那都是歪理，告诉你，政策不允许那就是办不了。
马春丽 （跪地抱住秦铮）秦同志，我求你了，你就帮俺办了吧。
秦 铮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马春丽 你不帮俺，俺就不起来。
秦 铮 不起来就不起来，当我怕你啊，我告诉你马春丽，你再闹我真把你办了啊。
马 杰 （上场）秦铮，干什么哪？
秦 铮 政委，这人无理取闹。
马春丽 俺有理，俺没闹。
马 杰 这位大姐，咱们有话好好说，来，你先起来。
秦 铮 没听见啊，快起来啊。
马 杰 秦铮，你什么态度，没看见那标语上写着，要做老百姓的贴心人。
秦 铮 我和她贴心？那不成倒贴了吗？
马 杰 什么倒贴，我看你这思想有问题，你给我好好检讨。
秦 铮 得，对不起，我错了，我们领导让我向你检讨。
马春丽 （站起身）啊，你是领导啊。
马 杰 这儿没什么领导，我们都是老百姓的贴心人。
马春丽 贴心人啊，你来得太好了，俺的事你就给办了吧。
马 杰 没问题，群众有困难我们一定解决。
秦 铮 政委，她这事儿您解决不了，我跟您说。（耳语）
马 杰 是她啊，你怎么不早说啊。
秦 铮 您也没容我说啊，得，这儿您先帮我支应着，我先找所长去。
郝 鑫 小秦，局里刚来的电传，你给所长带过去吧。
秦 铮 给我吧。
[郝鑫、秦铮二人下场。
马春丽 秦同志，你别走啊。
马 杰 这位大姐，秦同志现在有事，你还是先回去吧。
马春丽 他有事没关系，那您就帮俺办了吧。
马 杰 哎呀，你这事我还真办不了。
马春丽 您不是贴心人吗，您一定能办。
马 杰 哎呀，贴心人不假啊，但这回咱这心还真贴不到一块儿去。
马春丽 您贴不上俺没关系，俺倒贴您还不成吗。
马 杰 别，咱谁也别贴谁，这样，你先回去我们再研究一下。
[马春丽下，崔永利和秦铮走出后院。
崔永利 秦铮，通知各班马上集合，告诉厨房下挂面，政委。
马 杰 怎么了。
崔永利 局里通知，说球迷要闹事儿，让咱们所出三十人去现场。
马 杰 哟，可大伙还没吃饭哪。
崔永利 我让厨房下面条了。
马 杰 那我去厨房帮忙。
秦 铮 所长我通知完了。
崔永利 到了球场放机灵点，今儿这球要是踢输了，球迷准得闹事。
[后院传来筷子敲击盆碗的声音。
崔永利 敲什么敲，家里死人啦。
马 杰 所长啊，这王快乐不在，我一人还真忙活不过来。
崔永利 王快乐呢？
秦 铮 去买菜了，都走半天儿了。
崔永利 买菜还用得了半天，告诉大伙别吃啦，马上出发。
郝 鑫 所长，刚接到报警，说陵园那边有人打架，都动家伙了。
崔永利 真他妈越渴越吃盐，政委，你带三班去陵园，我带其他人去球场，秦铮，告诉大伙马上出发。
[秦铮下，小偷骑着三轮车，王快乐坐在车上，另一个小偷提着裤子上场。
王快乐 一二一，立定。
崔永利 王快乐，你在干什么？
王快乐 报告所长，俺抓了两个小偷。
崔永利 你说你不做饭，抓什么小偷啊？
王快乐 那俺看见他们偷东西也不能不管啊。
崔永利 好，你先把人关后院去。
[王快乐下场。
秦 铮 （拿着一个脸盆）所长大伙都上车。
崔永利 你拿个脸盆干嘛？
秦 铮 上回球赛，三班小赵让球迷的砖头给开瓢了，您刚才说让我放机灵点儿，所以我就——
崔永利 你这是抖机灵儿，你见过警察抱个脸盆满街跑的吗？
秦 铮 那我把它放回去。
崔永利 放什么放，下不为例啊。去，再找一个去。
秦 铮 我有一个够了。
崔永利 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自私啊。
秦 铮 呦，我把您给忘了，我马上去拿。
崔永利 别张扬，都放我车上。
[秦铮跑到月亮门儿处和王快乐撞了个满怀。
秦 铮 看着点啊。
崔永利 王快乐，等下把饭做好了送球场去。
王快乐 所长，那个小偷要不我先审审吧，俺看他像个贼头子。
崔永利 王快乐啊，你现在的任务是抓紧做饭。
[崔永利和王快乐下场。
[刘慧背着行李，拿着介绍信走进派出所。
郝 鑫 同志，你找谁啊？
刘 慧 报告政府，我是来報到的。
郝 鑫 这上边写着让你明天来报到啊，怎么今天就来了。
刘 慧 报告政府，我先来报到就是要表示一下我悔改的决心。
郝 鑫 行了，你的决心政府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刘 慧 报告政府，我想见崔所长。
郝 鑫 什么事？
刘 慧 当年是他抓的我，我现在改造好了，想向他表示感谢。
郝 鑫 他上勤了。
刘 慧 那我在这儿等他，您不知道，要没有崔所长把我给办了，我就没有这么好的改造机会。[电话响了。
郝 鑫 那你等吧，哎，你可别乱动啊。
刘 慧 请政府放心，我保证不动。
[慕容路走进派出所。
郝 鑫 老同志，您有什么事？
慕容路 小同志，我是咱们区的政协委员，我想跟你们打听个事。
郝 鑫 政协委员，（思忖）王师傅，王快乐。
王快乐 （跑上）小郝，什么事？
郝 鑫 这老同志是区里的政协委员，你接待一下，我接个电话，哎，热情点儿。（下）
王快乐 老同志，您贵姓啊？
慕容路 复姓慕容，单名一个路字。
王快乐 慕老同志，您有什么事？
慕容路 我是想问问到台湾怎么去啊。
王快乐 台湾啊？哎呀，这台湾我也没去过啊。
慕容路 我是想问问去台湾都需要办什么手续。
王快乐 这个手续，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您等明天再来吧。
慕容路 我都等了三十年了，还要等，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王快乐 您都等了三十年了，也不在乎多等这一天。
慕容路 谢谢，讨扰了。（下）
王快乐 （看到刘慧）同志，你有什么事？
刘 慧 我等崔所长。
王快乐 他上勤了，别老站着，你坐吧。
刘 慧 我还是站着吧，政府没让我动。
王快乐 哪个政府？
刘 慧 刚才那个女政府。
王快乐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刘 慧 我是今天刑满释放，来向政府报到的。
王快乐 刑满释放，你犯啥事了？
刘 慧 严打那年我在街上抢了一个中学生的帽子，后来判了三年。
王快乐 你说你干什么不好，没事抢人家帽子，你就是罪有应得，好好站着吧。
郝 鑫 王师傅，刚才那老同志呢？
王快乐 走了。
郝 鑫 走了？
王快乐 是啊，他说去台湾，我说这事办不成，他就走了。
[马春丽带着儿子石头进派出所。
郝 鑫 同志，你找谁啊？
马春丽 俺找贴心人。
郝 鑫 什么贴心人？
[电话响了。
郝 鑫 王师傅，你先接待一下啊。
刘 慧 报告政府，我能坐一会吗？
郝 鑫 你一直没动啊，行，态度不错，值班室坐吧。[郝鑫和刘慧下。
王快乐 大姐啊，你刚才说找贴心人，俺们警察就是老百姓的贴心人。
马春丽 贴心人哪，听恁的口音恁老家是不是河南的？
王快樂 是啊，俺是新乡的。
马春丽 俺是驻马店的。
王快乐 咦，乖乖啊，咱还是老乡啊。
马春丽 谁说不是啊，老乡啊，恁可得救救俺们娘俩啊。
王快乐 别着急，有啥事和我说。
马春丽 是这样，俺男人在北京是个电工，前几天俺带着孩子来投靠他，谁知他上工的时候给电死了，俺连个面都没见上。
王快乐 哎呀，上工的时候被电死了，那应该是工伤啊。
马春丽 对，是工伤，是工伤，俺听说政府有政策，那工伤能落实户口，俺就想把孩子的户口落在北京。
王快乐 要是工伤落实户口应该没问题。
马春丽 恁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恁就是俺们家的恩人啊，来，孩儿，快给恩人磕头。
王快乐 哎呀，这俺受不起。
马春丽 受得起，俺在北京没有亲人了，恁就是俺的亲人，这孩子命苦，恁要是不嫌弃就认个干儿吧。
王快乐 干儿，这不合适吧。
马春丽 合适，恁就认了吧。
王快乐 老乡，你坐一下，俺给你倒杯水去。（跑下）
马春丽 恁这孩子咋像根木头啊，他要认你当干儿，恁的户口就解决了，懂呗？
石 头 懂。
马春丽 等下你要叫人啊。
石 头 我叫他啥？
马春丽 你个木头啊，叫爹啊，叫了爹啊，你要啥有啥。
[老于带着刘梅茜上场。
老 于 小刘啊，快进来吧，
郝 鑫 呦，于师傅，您来了。
老 于 来了，这是远房侄女，叫刘梅茜。
郝 鑫 好好，您稍等啊。王师傅，王师傅，刚才还在那。
老 于 小郝啊，人我就交给你了，我这儿还有几封急信，我先送喽。
郝 鑫 您快忙去吧。
[老于下。
郝 鑫 刘同志，你稍等一下，王师傅可能到后院去了。
[电话响。
郝 鑫 我先去接个电话。（下场）
刘梅茜 你忙吧。
王快乐 来，喝口水。
马春丽 你别忙了，俺不渴。
刘梅茜 您是王快乐同志吗？
王快乐 是我啊。
[马春丽用手捅了一下石头。
石 头 爹，俺饿了。
王快乐 孩子饿了，我去给你拿饼干啊。同志你稍等。（跑下）
刘梅茜 （拉住石头）你管他叫啥？
石 头 叫爹。
刘梅茜 （看看马春丽）那你是？
马春丽 我是孩子他娘。
刘梅茜 （咬着牙）这混蛋。（转身跑出派出所）
马春丽 咦，恁咋骂人了，恁混蛋，恁全家都是混蛋。
马 杰 （走进派出所）哎，你怎么骂人啊。
马春丽 哎呀，是贴心人啊，俺不是骂你啊，俺是骂那个混蛋。
王快乐 （走出后院）来，孩子快吃吧。
石 头 谢谢爹。
马 杰 （拉住石头） 你管他叫什么？
石 头 叫爹啊。
马 杰 王快乐，这什么情况，我刚出个现场你连儿子都有了。
王快乐 误会啊，政委。
马春丽 他爹啊，那咱啥时候能上户口？
马 杰 王快乐，你答应给她上户口了？
王快乐 我没答应，可她男人是工伤，按政策应该能上户口吧？
马 杰 你一个做饭的，你了解什么政策？再说了，她男人是偷高压线的时候给电死的，那能算工伤吗？
王快乐 啊，这个情况我不了解啊。
马 杰 你呀，就会给我添乱。
[崔永利头上缠着绷带，秦铮押着两个球迷头上分别顶着一个砸扁了的铁脸盆和塑料脸盆。
秦 铮 你们都蹲这儿。
马 杰 老崔，你怎么受伤了？
秦 铮 就是这几个小子，扔砖头把所长给开了。
马 杰 你为什么不保护好所长？
崔永利 人家多机灵啊，那砖头过来了人家拿铁脸盆顶着，给我顶了个这。
秦 铮 所长，我对不起您，下回我一定给您换个铁的，你们笑什么，都给我后院去。（几人进后院）
[不好了，厨房着火了，快救火啊。
王快乐 哎呀，俺的面条还在锅里哪。（冲进后院）
马 杰 你慌什么，到底怎么了？
秦 铮 （跑上台） 那厨房着火了。
崔永利 着什么火啊，那是面条干锅了，这个王快乐啊。
郝 鑫 （跑上）所长，有人报警，说陵园那边又打起来了。
崔永利 这他妈还没完了，秦铮带几个人跟我走。（两人跑下）
老 于 （走进派出所）马政委，我有事找你。
马 杰 老于，你等会，我现在有急事。
老 于 哎呀，我就问一句话，你们那王快乐到底成家没有？
马 杰 这王快乐啊——
[崔永利和秦铮抬着王快乐从后院上场。
秦 铮 政委，不好了，王快乐死过去了。
崔永利 王快乐，王快乐。
马春丽 哎呀，石头，你爹不行了。
石 头 爹，你别死，俺还没吃饱哪。
马 杰 你們就别添乱了。（含口水一下喷到王快乐脸上）
王快乐 （虚弱地）哎呦，我这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啊？
秦 铮 你呀，是在天上人间。
马春丽 咦，他爹啊，恁又活了。
[幕闭。
[过场。崔永利和马杰走到上台口。
崔永利 政委啊，这个陵园那地方经常有人闹事，那儿离咱所又远，我考虑在陵园里建个警务站，派个民警在那里常驻，你看怎么样？
马 杰 这想法好啊，可咱们的民警都是在城里有家，常驻怕没人愿意去啊。
崔永利 我倒是有个人选，你看王快乐怎么样？
马 杰 人倒是没问题，但他来的时间不长，我怕他应付不了吧。
崔永利 嗨，人都需要锻炼吗。
马 杰 也对，那就先让他去试试。
王快乐 （跑上） 两位领导，俺在部队当的是侦察兵，俺练过擒敌拳、伏虎拳、太极拳、八卦掌-----
崔永利 行，行，你不用跟我们磨了，经过组织决定，安排你到陵园警务站做驻站民警，明天就上岗。
王快乐 真的？
马 杰 是不是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
王快乐 是很突然啊。
崔永利 要好好珍惜这份幸福啊。
王快乐 谢谢领导，那我去准备了。（下场）
第二幕
[1985年10月下旬深夜。
[幕启，潮河陵园，舞台左侧有一石碑，后景有几个墓碑;上台口是两间简易的平房，下场口有一棵大槐树。
[猫头鹰在啼叫。
[旁白：“我生下来就已经死了，在这死亡的世界里，我 守护着地狱的大门。”
[高奎穿着戏服上场。
高 奎 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后，不拿枪的敌人依然存在，你们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但在这阴间我也要和你们做坚决的斗争。
[雷声隐隐。
高 奎 听，激情的战鼓已经敲响，俺要与尔等大战三百回合——
[高奎跑下，王快乐拿着手电，睡眼惺忪走出值班室。
王快乐 谁在那儿？没人，不对啊，我明明听着有人唱戏啊。 （惊慌失措手电掉地上摔坏了）
娘啊，你是人是鬼？
高 奎 你是人是鬼？
王快乐 我是人啊。
高 奎 那我是谁？
王快乐 你是谁？你不会是鬼吧？
高 奎 对，我就是鬼。（放了一个屁）
王快乐 你什么鬼啊，你是鬼还会放屁，好啊，你敢吓唬老子。（一个飞身把高奎按倒在地）
高 奎 饶命啊，饶命啊。
[宫有亮路过听到高奎的喊声，忙跑过来给王快乐来了个锁喉，王快乐就势抱住宫有亮的腿将他摔倒在地，两人扭在了一起，鞋都飞了，王快乐被宫有亮脚的气味熏晕了，宫有亮也被王快乐的脚气熏晕了。高奎用手分别捅了两人一下，两人同时醒了，高奎跑了。
王快乐 哎哟娘哎，可熏死俺了。
宫有亮 妈哎，这是脚吗，整个一个粪桶啊，小子快放手啊，要不我可就报警了。
王快乐 你报吧，我就是警察。
宫有亮 （松开手） 你是警察。
王快乐 （松开手） 那还有假，你是干什么的？
宫有亮 我是这儿的管理员。
王快乐 哎呀，对不起啊，同志，误会，我是第一天来报到。
宫有亮 咱先别握手了，你还是把鞋穿上吧，快熏死我了。
王快乐 你说的对啊，你也穿上吧，咱俩是臭到一块去了。
[金鸡报晓。
王快乐 我叫王快乐，刚才对不住啊。
宫有亮 没关系，不打不相识嘛，我叫宫有亮。哎，我说你一个警察干嘛欺负一个傻子啊？
王快乐 他是傻子？不会吧，我看他这思维挺清晰的。
宫有亮 他叫高奎，是我们老园长的儿子，前些年老园长受迫害自杀了，高奎就受了刺激，变成这样了。
王快乐 那他讲话怎么都是戏文啊？
宫有亮 这小子以前是京剧团唱戏的。
王快乐 哦，来来，到屋里坐，你再给我介绍介绍其他情况。
[两人进值班室。
宋一程 宫有亮，跑哪儿去了？
[宫有亮和换好制服的王快乐一起走出值班室。
宫有亮 宋园长，这位王快乐同志是派到咱们这里的片儿警——
宋一程 不用介绍了，昨天你休息，我们都见过了。
王快乐 宋园长，今后还请您多帮助。
宋一程 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小宫啊，我有事找你，王同志，咱们园子不大，你先转转。
王快乐 园长你忙去吧。
[高奎从远处探出身，王快乐看到高奎朝他招招手，高奎傻笑着靠近王快乐。
王快乐 你是傻子？
高 奎 你是傻子。
王快乐 我是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高 奎 装傻。
王快乐 我看你也是装傻，你爹的事我都知道了。
高 奎 爹？啥爹？
王快乐 爹就是爸爸。
高 奎 哎。
王快乐 哎，你占我便宜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是警察专门抓坏人的，你懂不懂？
高 奎 懂，抓坏人。
慕容路 （上场）庭院幽幽无人处，携手芳丛与谁同。
王快乐 这不是慕老同志吗。
慕容路 您是？
王快乐 您不认识我啦？两个月前，您来派出所我接待过您。
慕容路 确有此事。
王快乐 您是来找我的吗？
慕容路 我不找你，我来这里是寻找幸福的。
王快乐 来墓地找幸福，您真会开玩笑。
慕容路 何来玩笑啊，年轻人，有些幸福是看不到了，人世间最大的幸福往往都是埋在心里，告辞了。
王快乐 （思忖）这老同志真是神人，把幸福都埋起来了，那还能是幸福吗？搞不懂。
[马春丽来陵园里卖祭品。
马春丽 咦，这不是孩子他爹吗？
王快乐 你咋跑这儿来了？
马春丽 俺在这儿工作。
王快乐 马春丽，以后不许再说我是孩子的爹，还有，你的事也别再找我。
马春丽 就算你不是孩子爹，那咱也是老乡，俺就想求你帮孩子上个户口，这事成了，你要啥都行。
王快乐 俺要你走。
马春丽 老乡。
王快樂 走。
马春丽 走就走，还老乡哪，翻脸不认人哪。（下）
王快乐 （看到高奎）你怎么还跟着我，你快去把衣服换了，穿这样，好人也被你吓死了。（高、王下）
[万人嫌戴着红袖箍，押着一个小贩上场。
小 贩 大叔，哎呀，大爷行了吧，你就把我放了吧。
万人嫌 放你可以，罚款二十。
小 贩 罚二十啊，这不是要俺的命吗。
万人嫌 我不要你命，就要你钱。
小 贩 要钱没有，要命俺也舍不得啊。
万人嫌 舍不得，那好办，东西全扣了。（一把抢过车）
小 贩 这不成啊，这也是俺的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王快乐 （跑过来）住手，你们这儿干什么那？
万人嫌 民警同志，别误会，我是这里的管理员，正在处罚一个不法商贩。
王快乐 那我没影响你工作吧。
万人嫌 没有。哎，你还不松手啊，再不交罚款让警察把你带走。
小 贩 俺只有十五块零五分。
王快乐 同志，他也不容易，要不就少罚点。
万人嫌 行啊，看在民警同志的份上，就罚你十五吧。
小 贩 （伸手）你得给个收据啊，俺回去好向媳妇交账。
万人嫌 给你，回来，一点礼貌都不懂，这都少罚你五分了，也不知道说谢谢。
小 贩 谢谢！（小声地）哼，儿子罚老子。（下场）
万人嫌 站住，你骂谁是儿子，你跑，等会儿掉河里淹死你。
王快乐 算了，别追了，真掉河里事儿就大了。
万人嫌 民警同志你说得对，回头见。（下场）
[宫有亮和马春丽上场。
宫有亮 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让你在这儿卖东西。
马春丽 俺不卖吃什么？
宫有亮 你吃什么我不管，你这是影响园区秩序，必须罚款。
马春丽 俺没钱。
宫有亮 没钱，东西没收了。
马春丽 （撒泼）你把我也没收了吧，你这是要我们孤儿寡母的命啊。
宫有亮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王快乐 马春丽，干什么你。
马春丽 哎呀，孩他爹啊，你快救救俺吧。
宫有亮 她是你爱人？
王快乐 你别听她胡说。
马春丽 他爹啊，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小 贩 （跑上场 ） 同志。
王快乐 你怎么又回来啦？
小 贩 俺是找你给做主，你看这个。
王快乐 澡票，这什么意思？
小 贩 这是刚才那个人给开的收据，俺没找到他，只能找你。
王快乐 你找我没用啊，是他罚的你。
小 贩 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王快乐 谁和他是一伙的，对了，他们是一伙的，宫同志，你看看这个。
宫有亮 洗澡票，什么意思？
王快乐 刚才他在这儿卖东西，被你们园子里的人给罚了，这是那人开的收据。
宫有亮 不可能，可这园子里就我一人能罚款。
王快乐 那我们是被骗了？
小 贩 民警同志，那是个骗子啊，那俺要报案。
[马春丽跑了。
宫有亮 你站住。
王快乐 宫同志，你别追了，你看，这洗澡票是你们单位的吧。
宫有亮 像是。
王快乐 那应该是你们内部人干的。
宫有亮 不可能，我们内部就没坏人，干脆报案吧。不过王同志，你今天才来上班就被骗了，这事要传出去不太好吧。
小 贩 民警同志，俺就那十五块钱啊，不能被骗啊。
王快乐 （拿出钱）这十五块钱给你，这件事跟谁都不要说，懂吗？
小 贩 懂，俺走了。
宫有亮 等等，你刚才是不是在这儿卖东西来了。
小 贩 是啊。
宫有亮 来吧，你扰乱园区秩序罚款二十。
小 贩 啊，还罚啊。
宫有亮 对，这是规定。
小 贩 俺只有十五啊。
宫有亮 十五也成，这是收据，看好了，这是真的，下回不许来了啊。
小 贩 娘啊，俺怎么那么倒霉啊，好容易见到回头钱，又给罚了。（下场）
王快乐 （媚笑）宫同志，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宫有亮 有事你说。
王快乐 你看，咱以后就是同事了，剛才那个罚款的钱是我的，你能不能退给我，我这有澡票，等下我请你洗澡。
宫有亮 洗澡，你那澡票是假的，等下班还是我请你吧，再说这罚款必须上缴，原则上的事我是从不讲人情。
王快乐 嗨，其实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坚持原则。
宫有亮 你是在考验我，放心吧我经得起考验。（下场）
王快乐 （撕碎澡票）气死我了，我要是再见到这小子非扒了的他皮不可。
刘梅茜 （上场）王同志。
王快乐 你是，刘梅茜同志。
刘梅茜 是我。
王快乐 你怎么来了，你们家死人了？
刘梅茜 你们家才死人了呢，真不会说话。
王快乐 对不起，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刘梅茜 我是来找你的，于大叔跟我说上次是个误会，他还说你是好人。
王快乐 来，你请坐，你们剧团演出多吗？
刘梅茜 我们县剧团，一年也就演一两场，唱歌剧乡下人听不懂。
王快乐 你可以调到城里的剧团来啊。
刘梅茜 我倒是想调，但我没北京户口。
王快乐 你找个北京人成家，你不就有户口了。
刘梅茜 成家，我找谁？
王快乐 找我，于大叔不是说了，我是好人。
刘梅茜 你是好人，我看你是最坏的坏人。
王快乐 那你愿不愿意和我这个坏人多接触接触。
刘梅茜 你讨厌。哎，你就在这儿上班啊。
王快乐 是啊，这一片全归我管，就是太清静了。
刘梅茜 清静好啊，这地方可以练发声，你愿不愿意和我学唱歌？
王快乐 我愿意。
刘梅茜 那我先教你发声，记住，要用丹田气，咪咪嘛嘛。
王快乐 咪咪嘛嘛。
刘梅茜 哎呀，怎么像狼叫啊。
王快乐 我是五音不全啊。
刘梅茜 没关系，第一次嘛，再来，咪咪嘛嘛。
高 奎 （躲在树后跟着唱）咪咪嘛嘛。
刘梅茜 这回对了， 没想到你音质这么好。
王快乐 好什么啊，我就没唱。
刘梅茜 那是谁唱的？
高 奎 咪咪嘛嘛。
刘梅茜 这人是谁呀？
王快乐 傻子。
刘梅茜 你怎么一点不谦虚啊，人家比你唱的好就是傻子。同志，你也喜欢歌剧？
高 奎 嗯。
刘梅茜 那我们一起唱。“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
高 奎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
刘梅茜 “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
[王快乐在打拍子，崔永利和马杰来检查工作。
崔永利 停，停，王快乐，开演唱会哪？
王快乐 所长，您别误会，她叫刘梅茜，是我对象，小刘，这是我们崔所长和马政委。
刘梅茜 你们好，真对不起，都怨我影响了他的工作。
马 杰 对象啊，好，小刘啊，你这歌儿唱得很好啊。
刘梅茜 我是个歌剧演员。
马 杰 我说嘛，一听就是专业的，那这位同志是？
王快乐 他是傻子。
刘梅茜 你怎么嫉贤妒能啊。
王快乐 他真是傻子，你是不是傻子？
高 奎 你傻子。
王快乐 去，一边去。
[高奎唱着歌跑了。
刘梅茜 他真是傻子啊？
王快乐 那还有假，傻了吧。
刘梅茜 哼，傻子都比你唱得好。
崔永利 王快乐，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工作的时候不能分心，别忘了你的职责，今后注意啊，政委咱走吧。
马 杰 小刘同志，唱歌我不反对，但在这个地方咱能不能不唱这么欢快的歌啊，這环境不合适，好，我祝你们成功，再见。
[崔、马二人下。
刘梅茜 都怪我不好，影响你工作了。
王快乐 没关系，反正该下班了，哎，你继续教我唱吧。
刘梅茜 你们领导说在这儿不能唱欢快的歌，这样，我教你唱《今夜无人入睡》吧。
王快乐 啥，今夜两人就睡。
刘梅茜 什么呀，是《今夜无人入睡》，这样唱，“公主你也是一样，要在冰冷的闺房，焦急地观望，那因爱情和希望而闪烁的星光！”
第三幕
[1995年清明节上午。
[幕启，同前场。
[早晨，扫墓的人很多，宫有亮拿着篮子上场，马春丽紧跟其后。
马春丽 老宫，老宫。
宫有亮 你别瞎叫，谁是你老公。
马春丽 不叫你老宫叫你什么？小宫，宫宫。
宫有亮 你才公公哪，叫宫园长。
马春丽 对，宫园长，你昨天升官了，我这儿给你道喜，你看你都升官了，你就放过我吧。
宫有亮 甭管我当多大的官也不能不讲原则。
马春丽 讲个屁原则，你快把东西还给我。
宫有亮 你违反规定，必须处罚。
马春丽 我违反规定要处罚，那你违法了是不是也要处罚。
宫有亮 我违法？
马春丽 对，你半夜睡到我床上——
宫有亮 你小点声。
马春丽 干嘛小声啊，敢作敢当嘛。
宫有亮 我做什么了？
马春丽 可以让大伙来看看啊，来人哪，快来看看这个衣冠禽兽啊——
王快乐 马春丽，你又捣乱是不是？
马春丽 谁捣乱了，我們这是两口子吵架那。
王快乐 谁跟谁是两口子？
马春丽 我和他啊，是不是老宫？
宫有亮 老王，你别听她胡说。
马春丽 我胡说，好，那我问你，前天晚上你是不是住我家了？
[宫有亮点头。
王快乐 老宫，你真住她家了？
宫有亮 嗨，前天我给战友扫墓，后来喝醉了，半夜醒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在她家了。
马春丽 怎么样，是住我家了吧，那后来你干什么了？
宫有亮 我什么都没干。
马春丽 你敢说什么都没干？
王快乐 老宫啊，这干了就是干了，没干就是没干，这可是原则问题。
宫有亮 咱在一起十年了，你说我是那种人吗？
马春丽 你不是那种人，可你干了那种事啊。
宫有亮 马春丽，你胡搅蛮缠，我不跟你说。（扔下篮子下场）
马春丽 你有本事别走啊。
王快乐 你也别走，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春丽 嗨，这两口子谈恋爱能有什么事？王警官，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给我们当个证婚人啊。
王快乐 结婚，哼，到时候再说吧。
[冷梅带着孩子跑过来。
冷 梅 警官，你快去看看吧，那边有人打架。
王快乐 好，谢谢你。（跑下场）
[冷梅和马春丽下场，刘慧和女秘书上场，化妆成道士的万人嫌悄悄跟在两人身后。
刘 慧 宝贝，你看这个地方景致不错啊。
孙秘书 一个破坟地有什么可看的。
刘 慧 这你就不懂了，咱们搞投资的不能只盯着活人的钱，那死人的钱咱也得挣，咱多选几块风水好的墓地，过几年再倒出去，这都是钱。
万人嫌 两位施主。
刘 慧 有事吗？
万人嫌 恕在下直言，两位到此不是来扫墓的吧？
刘 慧 到墓地不扫墓，还能干什么？
万人嫌 二位是来求财的。
刘 慧 先生何出此言啊？
万人嫌 到此地者情绪多为悲痛伤怀，而两位却是笑逐颜开这是其一，两位身穿艳装而来扫墓着装多为素装这是其二，其三这位先生天庭饱满乃是富贵之相。
刘 慧 先生说的是，我们是来给家中老人选几块墓地，以备后用。
万人嫌 几块墓地怕是不够吧，老板请看，这翠云山是聚财福地，山前有潮河之水滚滚东流，如财源广进，在这个地方要是不买个十块八块的墓地，真对不起您这福相。
刘 慧 先生真是高人啊，我们确实是来投资的，这可是天机啊。
万人嫌 对呀，天机不可泄露啊，知道的人多了那这钱可就挣少了。
刘 慧 先生说的是，这是一点小意思，请您千万要守口如瓶啊。
万人嫌 有数。
[刘慧带着女秘书走了。
[王快乐领着几个打架的人上台。
王快乐 这不是万人嫌吗，怎么，你还出家了？
万人嫌 王警官，您一直在教诲我，我深感自己罪孽深重，所以我决定超脱了凡俗，痛改前非。
王快乐 痛改前非，你可别痛改不好再惹是生非啊。
万人嫌 不会，在下告退。
王快乐 你们说吧，为什么打架。
家属甲 民警同志，是这样，我们老爷子今儿下葬，我弟弟和弟媳昨天偷着把老头的丧葬费给取了，这墓地还有那贡品可都是我花的钱。
家属乙 你不花钱成吗，爸妈在的时候把房子都给你了。
家属甲妻 你怎么不说老俩口儿的存款都归你们了。
家属乙妻 那妈的镯子呢？还不都让你们给密了。
王快乐 都闭嘴，你们说，你们有一个孝顺的吗？那老人尸骨未寒，你们就分什么遗产，好动家伙，那老人在地下能安心吗？老人不在了，你们兄弟两就应该是这世上最亲的人，这亲人之间还你打我杀的，你们对得起老人的在天之灵吗？（大吼）对得起吗？
家属甲 对不起。
家属乙 民警同志，您说的是，我们错了。
王快乐 知错就得改，看在老人的份上今儿我先放你们一马，下不为例啊。
家属甲 谢谢您，兄弟，咱还是接着扫墓吧。
[众人下。刘慧带着女秘书上场。
刘 慧 民警同志，我报个案。
王快乐 是你啊。
刘 慧 您认识我？
王快乐 你怎么忘了，十年前你刚出来的时候到所里来办户口。
刘 慧 哦，想起来了。
王快乐 你报什么案啊？
刘 慧 我钱包丢了。
王快乐 在哪儿丢的？
刘 慧 是她给弄丢的。
慕容路 （上场）王警官，你好，我刚才拾到一个钱包，你帮忙给找找失主吧。
刘 慧 哎，这就是我的钱包。
王快乐 等等，你说是你的，有什么证据？
刘 慧 证据，有啊，那里面现金有两千多。
王快乐 这钱数不对啊，怎么只有一千现金啊。
孙秘书 对了，一千就对了。
刘 慧 对个屁啊，还差一千哪。
孙秘书 不差了，我想下午去买点儿东西，刚才就顺手拿了一千。
刘 慧 你可真会见缝插针。
王快乐 还有什么？
刘 慧 还有一个蓝色的保险套。
王快乐 是这个吗？
刘 慧 就是这个。
孙秘书 姓刘的，你拿套干什么？你想套哪个女人？（跑下）
刘 慧 我没有啊。你给我回来。
王快乐 站住，你钱包不要了？
刘 慧 要，谢谢您。
王快乐 你应该谢谢这位老先生。
刘 慧 谢谢您。
慕容路 年轻人，世上万物皆是浮云，钱财红颜乃身外之物啊。（慕容路下）
刘 慧 他什么意思，听这话怎么跟我要死了似的。
王快乐 这话才是让你起死回生啊，好好想想吧。（刘慧下）
[宋一程带员工上场。
宋一程 王警官，待会儿我们领导的母亲要下葬，我怕来的人多，等下您帮忙维持一下秩序。
王快乐 没问题。
宋一程 大伙都听我说，咱们赵局长的母亲今天下葬，等下开追悼会的时候大伙表情要悲痛，要痛哭流涕。
田 美 園长，痛哭流涕，咱不会啊。
宋一程 哼，平时让你们加强学习就是不听，告诉你们这哭也是咱们的业务，都学着点儿。闭眼，抿嘴，抽搐，深呼吸，放声，哭。
田 美 园长，赵局长来了。
宋一程 （忙迎上去）赵局长，老母亲去世了，您要节哀啊。
赵明坊 哎呀，这么大的事啊，要知道我今天就不让你来了。
宋一程 我必须来，这是我的岗位啊。
赵明坊 同志们啊，大家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带头人，他这种舍小家顾大家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啊，老宋啊，你也别太难过了，要保重身体啊。
宋一程 局长，您才是我们的领头人，您更要保重啊，我代表全体员工向您表示哀悼。
赵明坊 谢谢，大家的心情我是理解的，灵堂设在哪儿啊？
宋一程 这个还是您来定，我们保证让领导满意。
赵明坊 哎，这是你的家事，还是你定，来给我拿个花儿。
宋一程 局长，您是不是悲痛过度了，这是您的家事啊。
赵明坊 我的家事？
宋一程 哎，不是您妈去世了吗？
赵明坊 你妈才去世了呢。
宋一程 不对啊，刚才马秘书电话里说的。
马秘书 我电话里是说今天局长要来检查工作，顺便给老母亲看看墓地。
宋一程 啊，不是下葬啊。
赵明坊 莫名其妙，走。（下）
宋一程 局长，您别误会，你们笑什么，都散了。田美，你不是说局长母亲去世了今天要下葬吗？
田 美 是啊，马秘书电话里说局长要给母亲选墓地，我以为是局长母亲去世了要下葬。
宋一程 你以为，你他妈误了老子大事了你。你给我滚。（二人下）
[家属甲、乙追赶这万人嫌上场。
家属甲 你往哪儿跑。
[家属乙把万人嫌扑倒在地，王快乐跑过来。
王快乐 住手。
万人嫌 王警官，救命啊。
王快乐 是你们两个，我刚才白教育你们了，不闹事你们不舒服是不是？
家属甲 警官，这事不怨我们，是这小子偷我们的贡品。
王快乐 万人嫌，你偷人家东西了？
万人嫌 王警官，在下乃是超脱凡俗之人——
王快乐 少拽词儿，把东西拿出来。
[万人嫌从怀里拿出一只烧鸡。
王快乐 烧鸡，哎，你不是超脱凡俗了吗？
万人嫌 我是超脱凡俗了，可是看见这烧鸡我没忍住就又还俗了。
王快乐 那好，既然你已经还俗了那咱就按俗的办法来，你赔人家两只烧鸡钱，再给人家道歉。
家属甲 行，我们听您的。
万人嫌 二位对不起啊，这是钱，这鸡也还给您。
家属甲 你都沾过手了谁还要啊，警官，谢谢您，我们走了。
万人嫌 王警官，那我也走了。
王快乐 你等等，把你这身衣服给我脱了，还想骗人啊，还有把那鸡留下。
万人嫌 这是我花钱买的。
王快乐 那是你偷的，高奎，给，吃吧。
[高奎拿着烧鸡跑了。
马春丽 （上场） 孙子，你在这儿哪，我看你往哪儿跑。
王快乐 你又怎么了？
马春丽 老王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王快乐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们俩的事我做不了主。
马春丽 你是警察，你必须做主。
王快乐 那结婚是两厢情愿的事，那跟警察没关系。
[万人嫌趁机溜走了。
马春丽 谁结婚，我是要告万人嫌。
王快乐 万人嫌又怎么了？
马春丽 他不是人，他把偷来的祭品卖给我，还想占我便宜。
王快乐 这孙子，非得好好收拾他，哎，人哪。
马春丽 跑了，都怪你让他跑了。
王快乐 他跑不了，早晚能抓到他。
马春丽 別早晚啊，你现在就抓他去。
王快乐 我现在还有事啊。
马春丽 那我不管，你现在就去。（二人下）
[刘梅茜来找王快乐，看到了两人的背影。万人嫌回来捡衣服，看到刘梅茜。
万人嫌 哎，你是王警官的爱人？
刘梅茜 是啊，你是？
万人嫌 我是这的清洁工，你来找老王啊？
刘梅茜 是啊，刚才那人是他吗？
万人嫌 是啊，你都看见了，嗨。
刘梅茜 你叹什么气啊？
万人嫌 妹妹，看你是个老实人，我劝你看见就当没看见。
刘梅茜 到底怎么了？
万人嫌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那女的是我同事，寡妇，嗨，谁让人家是警察呢。
刘梅茜 你是说他们俩——
万人嫌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说多了我就是破坏别人家庭了。
宫有亮 （上场）你现在就在破坏别人家庭了，弟妹，你可别听他胡说啊。
刘梅茜 宫大哥，别说了，我们早已经没有家庭了，我嫁给他就是想解决个北京户口，可这么些年了，我这户口也没办成，算了，反正我已经办好了出国手续，我后天就走。
宫有亮 弟妹啊，老王可是好人啊。
刘梅茜 好人，当好人有用吗？有时候我也想，是这好人难做，还是做人好难？（下场）
万人嫌 不幸的女人啊。
宫有亮 孙子，老子今儿非抽你不可。
万人嫌 别，反正他们要离，我这不是成全他们嘛。
宫有亮 那我也成全你（扇了万人嫌一嘴巴）
万人嫌 哎呀，我打不过别人我还打不过你。
[两人扭打在一起，田美路过一见忙挺身而出，三人一场混战。万人嫌踹倒宫有亮，宫有亮撞到石碑上昏倒了。
田 美 万人嫌你混蛋，我和你拼了。
万人嫌 小娘们儿，我早就想跟你玩玩儿了。
田 美 你个臭流氓，来人啊，抓流氓啊。
[秦铮穿着便服上场，一拳把万人嫌打倒在地，秦铮一脚踩在万人嫌身上，王快乐赶过来。
王快乐 秦所长，你怎么来了？
秦 铮 我来给您送奖金，就看见这小子在耍流氓，就把他给收拾了。
田 美 宫园长，你没事吧。
王快乐 啊，流血了，我带你去医院。
[二人下。
田 美 你是秦所长。
秦 铮 我是副所长。
田 美 刚才的事真是谢谢你了。
秦 铮 小事儿，你没受伤吧？
田 美 没有，多亏了你这大英雄从天而降。
秦 铮 你还别说，我这人打小儿就想当英雄，披着金甲圣衣去除暴安良。
田 美 是吗，你多高？
秦 铮 干嘛？
田 美 等我做好了金甲圣衣送给你啊。
秦 铮 （踮着脚）我一米八。
万人嫌 哎呀，踩死我了。
秦 铮 呦，忘了你小子了。
田 美 踩死他都不多，这小子可坏了，你看什么，我说错了吗？
秦 铮 你是不服啊，有本事你看我，让你看我，你看什么哪？
万人嫌 我什么都没看。
秦 铮 不对，你看了，你说你看什么那。
万人嫌 我看见她穿了条红裤衩。
田 美 你混蛋。（用力踢了万人嫌一脚跑了）
秦 铮 哎，你别跑啊，你等等我。（追下）
[万人嫌趁机跑了，秦铮追过去。
秦 铮 站住，你给我站住。（追下）
[旁白：“不好了，有人掉河里了，快来人啊——”
第四幕
[2005年清明节前的上午。
[幕启，同前幕。
[慕容路走了，王快乐和宫有亮安葬了老人。
王快乐 老宫啊，这剩下的骨灰你先帮我存着，我会把老人的心愿给了了。
宫有亮 了了？怎么了？那台湾你能去得了？
王快乐 现在去不了，早晚我能去。
宫有亮 我见的死人多了，可唯独佩服这位老先生，为了信守五十多年前一句承诺，人家能等一辈子，这就叫境界。
[宫有亮走进办公室，秦铮送即将分娩的田美来单位。
秦 铮 王师傅。
王快乐 秦所长，来接田美啊。小田，这是快生了吧？
田 美 就这两天。
王快乐 恭喜啊，你还真得好好感谢我。
田 美 我感谢您什么啊？
王快乐 哎，你不是一直想嫁个英雄吗，我给你找到了，你还不该谢我啊。
田 美 美女爱英雄，美女真要嫁给了英雄，那美女就是判了死刑。
秦 铮 哎，我怎么不是英雄啊？
田 美 你还真吧自己当英雄啊，你就是个警察。
秦 铮 警察怎么了？
田 美 警察没怎么呀，警察除了上班加班要不就是值班，可以天天不回家啊。
秦 铮 我怎么不回家了？
秦 铮 （手机响）什么，在哪儿，好你们在那守着，我马上到。田美我现在出个现场。（下场）
田 美 您都看見了吧，这怨我说他吗，我真后悔要这个孩子。
王快乐 小田，咱不说了，你到值班室歇会儿。
[王、田下。宫有亮走出值班室遇到手捧孩子遗像的冷梅。
宫有亮 怎么样，孩子都安顿好了？
冷 梅 安顿好了，哎，可怜的儿子，眼看就上高中了，谁想到让个酒鬼给撞死了。
宫有亮 算了事都过去了。
冷 梅 这事过不去，明明是姓赵的开车撞的人，现在让他的司机来顶罪。
宫有亮 哎，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冷 梅 我没钱，但我也不能让鬼活着。
宫有亮 大妹子，听我一句劝，你可不能做傻事啊，你要多为将来想想。
冷 梅 我的将来就是杀了姓赵的。
[宋园长陪着已经是开发集团总经理的赵明坊来视察。
宋一程 赵总，您这边请。
冷 梅 是你。
赵明坊 大嫂，你也在啊。
冷 梅 我是来给儿子下葬的。
赵明坊 孩子的事我是深表遗憾啊，对了，那慰问金我给你送去了，怎么又退回来了，要是嫌少我还可以再给。
冷 梅 我不要钱。
赵明坊 那你要什么？
冷 梅 我要你偿命。
赵明坊 我偿命，真是咄咄怪事。
宋一程 好了，宫园长快把这位请走吧，我们这儿还有事哪。
宫有亮 冷梅，你先回去吧，有事以后再说。
冷 梅 姓赵的咱走着瞧。
宋一程 老宫，快把她带走。
[宫有亮扶着冷梅下场。
宋一程 赵总，您是干大事的人，别往心里去啊。
赵明坊 好吧，咱就说大事吧，蓝图你都看过了，等地铁一开通到时候盖上商品房那利润就不用我说了吧。
宋一程 那下一步——
[宫有亮回来偷听到二人的对话。
赵明坊 你马上写个报告，就说这里地质有问题，要求马上迁园，你只要把报告递上去，剩下的事你就别管了。事成后我给你留两套别墅够意思吧。
宋一程 感谢赵总关照。
赵明坊 走吧，到园子里看看去。
宫有亮 （耳语）小刘，你快去——
[赵明坊准备离开，被宫有亮带着员工堵住了。
宋一程 你们想干什么。
宫有亮 干什么，想走，没那么容易，你们得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要把陵园迁走。
宋一程 迁陵园那是组织决定。
宫有亮 你别拿组织吓唬人，这事和组织没关系，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大伙听我说，是他和赵明坊勾结要把咱们陵园迁走，再盖上商品房，他自己还能分上两套大别墅。
宋一程 宫有亮，你敢在这儿造谣，你别忘了你是领导。
宫有亮 扯淡，这领导我不干了，实话告诉你，当年我的五位战友为了掩护我都牺牲了，他们就埋在这儿，你要想拆园子你先从我尸体上轧过去。
赵明坊 哎呀，小宫，有事好商量，办事要讲道理嘛。
宫有亮 讲道理，你们官商勾结就是道理，你们从中牟利就是道理，你们侵占群众利益就是道理。
赵明坊 我不跟你说。
宫有亮 想走，我今天让你来得去不得。
赵明坊 你想干什么？
宫有亮 干什么，你把合同留下。
赵明坊 宫有亮，你这么做可是违法的。
宫有亮 好啊，那我就违法一个给你瞧瞧。（拿出汽油桶把汽油洒到自己身上）
宋一程 啊，汽油。
赵明坊 你敢。
宫有亮 你不信，那咱就试试。（拿出打火机）
王快乐 （一把夺过打火机）宫有亮，你这是干什么？
[冷梅突然跑过来拿起汽油倒在赵明坊身上。
赵明坊 你干什么？
冷 梅 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点燃打火机）
[王快乐一把抱住冷梅，宋一程和赵明坊跑下。
王快乐 谁都不许动，大家听我说，点汽油自焚这是违法的，咱不能把有理的事变成没理啊，宫园长你是领导，你得为大伙想想啊。
田 美 宫园长，王师傅说得对啊，你要慎重啊。
[不远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员工甲 （上场）哎呀，不好了，赵局长的车爆炸了，宋园长给炸死了，赵局长也快不行了。
王快乐 大家都别乱，凶手一定就在附近，宫园长你快打120救人。
民警小崔（上场）嫂子呢？
王快乐 小崔，你怎么来了？
民警小崔 出大事了，秦所长刚才突发心脏病，人不行了。
田 美 不行了？疼死我了。
王快乐 你们快把她抬屋里去，小崔你和我去现场。
[田美被众人抬进警务室，不久警务室传来出生婴儿的啼哭声。
第五幕
[八年后，清明节，傍晚。
[王快乐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高奎正在巡逻，高奎已经不能正常讲话了。田美带着全全准备下班。
王快乐 小田，下班了。
田 美 王师傅，您还忙哪？
王快乐 我再转一圈，等下没人了就带高奎去洗个澡。
田 美 这高奎真是傻人有傻福，多亏了您照应着。
王快乐 这就叫缘分吗，这是全全吧，都长这么高了。
田 美 全全，快叫爷爷。
全 全 爷爷。
王快乐 真乖，田美，秦铮的事怎么样了？我听说又来人调查了？
田 美 都调查八年了，也没个结果。
王快乐 那秦铮要不是因为上班累的那能死在路上吗？明儿调查组再来我和他们说去。
田 美 王师傅，您别激动，注意点您这心脏。
王快乐 我怕什么呀，大不了我躺这儿了，直接就埋了。
田 美 哎呀，瞧您说的都是什么话呀。
王快乐 什么话，响当当的大实话。全全，来让爷爷抱抱。（趁机把两百块钱塞进孩子衣兜）
田 美 王师傅，我们走了，全全跟爷爷再见。
全 全 爷爷再见。（王、田、全下）
[幕启，陵园息翠园的牌楼下。石碑已经不见了，纵深是一条大道，大道两旁是整齐的路灯，值班室已经粉刷一新，大树还在。
宫有亮 那是谁啊，静园了，还不快出来。
[躲在树后的赵明坊走了出来。爆炸案后赵明坊脸被炸伤了留下了很大一块疤痕。
赵明坊 宮园长。
宫有亮 哎哟，吓着我了，你是？
赵明坊 我是赵明坊。
宫有亮 赵明坊？
赵明坊 怎么看到我这样把你吓着了吧。
宫有亮 你还真吓了我一跳，你要不说你是赵明坊我还真认不出。你不是进去了吗，这是跑出来了？
赵明坊 哪儿那么好跑啊，五年前我因为贪污被判了刑，我在里面表现不错，被减刑了，今儿刚放出来。
宫有亮 那你到这儿来是？
赵明坊 我是来给我母亲扫墓的，白天来怕碰到熟人。
宫有亮 你一说扫墓啊，我就想起当年你来看墓地的事，那时候您是前呼后拥啊。
赵明坊 世事难料啊，这人哪都有膨胀的时候，这膨胀过了也就该炸了。
宫有亮 这话在理，你这伤就是上回炸的吧。
赵明坊 是啊，我是大难不死啊，这还得感谢您和王警官，王警官在吗？
宫有亮 在，老王，你快来瞧瞧这是谁来了？
王快乐 哎哟，这是谁啊长得这么吓人。
宫有亮 谁，赵明坊。
王快乐 你是赵明坊。
赵明坊 是我，王警官，没想到吧。
王快乐 还真没想到，你不是进去了吗，怎么跑出来了？
赵明坊 哪儿那么好跑啊，我是改造得好给提前放出来了，今天来看看您，感谢您当年的救命之恩。
王快乐 可别提感恩了，一想起当年我这心里就瘆得慌，那宋一程是血肉横飞啊，你是给炸成了重伤。
赵明坊 哎，要不是我酒驾撞死了冷梅的孩子找人顶罪，她也不会在我车里装炸药。
宫有亮 你心里不记恨冷梅吧？
赵明坊 不记恨，还是那句老话，欠了债总是要还的。王警官，冷梅怎么样了？
王快乐 跑了八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赵明坊 我想去给那孩子扫扫墓。
王快乐 扫墓可以，你可别碰任何东西，我总想着冷梅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来看孩子。
赵明坊 我希望她活着。（下）
[马春丽带着几个人来到陵园布置场地，宫有亮忙去接待。
宫有亮 马总，这么晚了您怎么亲自来了，早说我去接您啊。
马春丽 哎，接我可不敢当，只要你不轰我走就成了。
宫有亮 看您说的，我怎么敢轰您哪，我们得请您。
马春丽 现在知道请我了，早干嘛去了？
宫有亮 您还记恨当年的事啊？那时候我也是职责所在身不由己。
马春丽 你现在也是身不由己吧。
宫有亮 您说的是，今后您还得多关照。
马春丽 少来虚的，我先干活了，你们几个跟我到后边去看看。
宫有亮 要不我陪您。
马春丽 用不着，这儿我比你熟。（几人下场）
王快乐 宫有亮，你给我过来。
宫有亮 有事啊？
王快乐 这是不是马春丽啊？
宫有亮 嘘，小点声儿，人家现在是殡仪公司的总经理，他儿子大学毕业了，娘儿俩开了个公司买卖做大了，我是想让她给带点业务。
王快乐 那你也犯不着这么低三下四啊。
宫有亮 我求她也是为大伙啊，现在日子好过了，去那边的人少了，园子里生意不好，我只能求她啊。我做梦也没想到她能有今天。
王快乐 你还是好好想想你的明天吧。
[ 音效：哗，哗，哗。
王快乐 坏了，这傻小子又尿了。（跑下）
宫有亮 嗨，明天我还不知道怎么伺候这老娘们儿呢。
马春丽 你说谁是老娘们儿啊？
宫有亮 我没说老娘们儿啊，我是说我正纳闷儿哪。
马春丽 纳什么闷儿啊？
宫有亮 我就纳闷儿，我这也一直挺努力的，我怎么就赶不上您哪。
马春丽 你就是再努力也赶不上我，因为你命里没这个造化。
王快乐 （推着高奎）老宫，快来搭把手啊。
马春丽 哟，这是老王吧？
王快乐 我眼拙了，您是哪位啊？
马春丽 真是越老越糊涂，我马春丽啊。
王快乐 马春丽，就是当年他男人偷高压线给电死了，（对宫有亮）当年追着你非要嫁给你，后来还差点让万人嫌给调戏了——
马春丽 停，你存心是不是，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王快乐 我是老了，但没糊涂，要想不让人揭短儿，你首先得没有短儿，都是一个林子里出来的，谁还不知谁是凤凰谁是鸡啊。
马春丽 你说谁哪？
王快乐 我说你哪，有两钱儿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马春丽 我就是有钱，怎么了，我气死你。
王快乐 哎呦，您那叫有钱啊，你见过有钱的吗，你呀顶多一个开店的，还是马寡妇。
宫有亮 哎呀，老王，你就少說两句吧。
王快乐 不说了，走高奎咱遛弯儿去。
马春丽 （想缓和气氛）这是高奎啊？
宫有亮 是啊，脑子不行了，现在就是我和老王在照顾他。
马春丽 这样吧，高奎的事以后我管了。
王快乐 您就别费心了，我们老哥俩这工资养活他还有富余。
马春丽 行，王快乐，我祝你快了，祝你快了。
王快乐 对，我是快了你也快了，反正咱们都离到这儿聚会的时候不远了，您还是先走一步吧。
[马春丽下。
宫有亮 马总您慢走啊，欢迎您常来。
王快乐 什么叫常来啊，就这地方，她早晚得来。
宫有亮 老王，算了，别为了我和她置气。
王快乐 我还不光为了你，我这是为我自己，那年刘梅茜来园子里找我，要不是看见我和她在一起人家说不准也不会跟我离婚。
宫有亮 哎，这离婚可和马春丽没关系啊，人家刘梅茜本来就跟你没感情。
民警小孙（上场） 王师傅。
王快乐 哟，小孙，你怎么来了？
小 孙 我是给您道喜来了。
王快乐 给我道喜，是给我分房啊还是给我调级啊？
小 孙 您怎么竟想美事啊，我是通知您，明天您退休了，所里给您开个欢送会，早点来啊。王师傅，您怎么了？
王快乐 没事，你回去吧。
[小孙下场。
王快乐 退休了，退休了。（推着高奎走进值班室）
[冷梅围着黑色纱巾上场，赵明坊紧跟其后。
冷 梅 （猛地转身）你干嘛跟着我？
赵明坊 你是冷梅吧，我是赵明坊。
冷 梅 趙明坊。
冷 梅 （吼叫）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拼命地抽打赵明坊）
赵明坊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孩子。
冷 梅 （抽出短刀）姓赵的，我今天要为儿子报仇。
王快乐 （及时赶到）住手。
[宫有亮上场。
王快乐 （小声）快报警。
王快乐 冷梅，你把刀放下。
冷 梅 我不放。
王快乐 冷梅啊，你到底还要杀多少人啊？
冷 梅 八年了，我等的就是今天。
王快乐 冷梅，不能做蠢事啊，你要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冷 梅 哼，法律要是公正的我也就不会等到今天了。王警官，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今天谁也拦不住我。
王快乐 冷梅啊，听我说一句，我当警察三十多年了，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可我也知道有些执法的人是不公正的，我王快乐管不了别人，但我能管好我自己，只要今天有我在，我就不能看着你杀人。
[警笛响起，冷梅紧张地转身，王快乐顺势夺下冷梅的刀。
王快乐 冷梅啊，别跑了，你都跑了八年了，你儿子如果地下有知，他一定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妈妈过这种每天都不得安宁的日子，我这话没错吧？
冷 梅 （瘫坐在地上，无力地）不跑了，儿子没有了，我就是跑到天边又有什么用啊！
[宫有亮和几名警察赶到了，警察给冷梅戴上手铐。
王快乐 （走过来把手铐松了两扣）别铐那么紧。
民 警 王师傅，你手怎么流血了？
王快乐 不碍事。
[王快乐随即又捡起纱巾搭在冷梅的手上。
冷 梅 （一下跪到地上）王警官，我对不起您。王警官，我知道，我犯的是死罪，我只想求您一件事，我死后想和儿子埋在一起，我想好好照顾他。
[王快乐点点头。
[冷梅等人下场。园子里只剩下王快乐、宫有亮。
宫有亮 老王啊，你今天可是立了大功啊，抓了个杀人犯。
王快乐 说心里话，我对不起冷梅，我刚才真想放她一马。
宫有亮 可是你没放啊，你要放了她你还算是警察吗？
王快乐 是啊，我是警察，可警察也不是泥捏的，兄弟，不瞒你说，我现在这心里是空落落的，我他妈想哭。
宫有亮 要不我陪你喝点儿。
王快乐 喝点。
宫有亮 （拿出刘慧的酒）茅台，怎么样？
王快乐 你没把酒还给刘慧啊？
宫有亮 还给他，我傻呀，这是好酒。
王快乐 （举起酒杯）对，好酒就得好人喝，兄弟，今天单位通知我退休了。
宫有亮 退休了，好啊。
王快乐 三十多年了，一晃儿就过去了，好些个人和事啊就跟昨儿个似的，老在我眼前晃悠。
宫有亮 我这一辈子，见过的人挺多，可仔细一想啊，真正能让我想起来的还真没几个儿，来，干一杯。
王快乐 等等，这第一杯酒啊，我想先敬给慕容老先生，老先生，我对不起你啊，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也没能了了您的心愿，您放心，我早晚去趟台湾，到您老伴儿的坟前去看看。（把酒洒在地上）
慕容路 （现身）问世间情为何物啊，亲情、友情、爱情、多情、无情，剪不断理还乱的人情，自古伤情多离别，离别倒好。（下）
王快乐 这一杯我要敬我的战友秦铮，秦铮啊，你是条汉子，你是咱警察里的英雄，可惜英雄命短啊。
秦 铮 （现身）嗨，什么英模啊、烈士啊我不在乎，当警察就得抓坏人，谁要不让老百姓过好日子我就让他过不上安生日子，这是咱的职责啊，王师傅麻烦您个事儿，有时间您替我去看看田美和全全，告诉他们，我想他们。（下）
宫有亮 这杯酒我要敬我那五位牺牲的战友。班长，大秦，文凯，小崔，小五子你们都好吗？当年咱们区里去了六个北京兵，可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回来了，我宫有亮对不起你们啊。（跪下）
王快乐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宫有亮 兄弟，你是不知道啊，当年要不是我暴露了潜伏目标他们都不会死啊，我心里有愧啊。
小五子 （现身）有亮哥，你好啊，当年的事你别总往心里去，打仗吗还能不死人，你上战场为了什么，还不是和我们一样，都是为咱们这个国家，为了咱爸妈吗，你放心我们在这里时刻准备着，谁要是敢侵略我们，我们就干净彻底地把他们消灭光。
宫有亮 （把酒倒在地上）小五子，班长，大秦，文凯，小崔，咱们来世再做兄弟吧。
王快乐 这杯酒我敬给冷梅的孩子吧，可怜的孩子，你地下有知，就原谅你的妈妈吧，从今天开始我给你扫墓。
孩 子 （现身）妈妈，你在哪儿啊，都八年了，你怎么还不来看我啊，我可想你了。
冷 梅 （跑向孩子）儿子，妈妈来了，妈妈来了。
孩 子 妈妈，妈妈，我可找到你了，你不走了吧。
冷 梅 妈妈不走了，妈妈要永远和你在一起。王警官，您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啊。
王快乐 这杯酒给万人嫌吧，他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
万人嫌 说什么哪老王，我知道上辈子我一直给你们警察添麻烦，我现在转世当警犬了，帮你们破案，有事您说话啊。
宫有亮 （举起酒杯） 哎，真是世间有轮回啊。
王快乐 下一杯，给我自己吧，一晃儿啊我都退休了，三十多年就这么交待了。
宫有亮 心里是不是憋屈？
王快乐 我不憋屈，这三十多年我没坑过人没害过人，没做过昧良心的事。
宫有亮 所以说你是好人。
王快乐 我是好人？嗨，就算是吧。
宫有亮 别叹气啊，你不是还有我这个朋友吗，来干一杯。咱俩只要不死啊，咱就喝它一辈子。
王快乐 兄弟，我要是走在你前边了，劳您驾，您就把我埋在陵园门口，我当了一辈子警察，就是死了我也要在门口给大家伙儿站个岗。
宫有亮 兄弟啊，可真有你的，行啊，到时候我陪着你，咱俩人站个双岗。
[微风袭来，阵阵凉意。
宫有亮 哎呀，今儿晚上怎么这么安静啊。
王快乐 是啊，静得让人心慌。
宫有亮 兄弟，要不你唱首歌吧，有了响动儿这心里就不慌。
王快乐 别我一个人唱啊。
宫有亮 那还有谁啊？
王快乐 这不都在这儿吗，来，咱们大伙儿一块唱。
[逝者们依次走出来，逆光中的剪影，众人低吟《今夜无人入睡》。
秦 铮 没人会知道他的名字，而我们就得去死，星星沉落下去！黎明时得胜利！
[天渐漸黑了，陵园里亮起了路灯。
[全剧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