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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雅观

2020-06-15詹皓

上海工艺美术 2020年1期
关键词:窑变景德镇高温

詹皓

中国将近2000年的陶瓷史上,各种工艺流派灿若星河,技术进步,推动陶瓷艺术不断向前,但是时至今日,仍有一种陶瓷艺术语言无法被我们完全掌握,还处在一半人力、一半天成的悬念状态,这就是高温窑变颜色釉。

2019年10月19日至10月23日,在上海工艺美术博物馆举办了《惊鸿雅观——尉涧松高温窑变瓷艺展》,向世人展示了尉涧松这位潜心10多年埋头于高温颜色釉创作的艺术家的力作。展览期间,还举办了一次有学术价值的小型研讨会,景德镇陶瓷大学著名教授钟莲生、上海申窑创始人罗敬频、《上海工艺美术》杂志主编周南、友人宋敏东以及艺术家尉涧松围绕高温颜色釉的来龙去脉、中国陶瓷艺术在当代的发展以及海派陶瓷的艺术创新等课题畅所欲言。

尉涧松和高温颜色釉创作

钟莲生:我刚认识尉涧松的时候,他就在景德镇从事釉下彩结合颜色釉的创作。我觉得画得不错,之后我就一直关注他的艺术创作。作为学院里的老师,我们对于新开拓的语言,哪怕民间一些细小的表达方式都会关注,尉涧松在高温颜色釉和釉下的画结合方面是一个成功案例。

从事釉下画创作的在景德镇不乏其人,但是能同时把釉下的画和颜色釉结合得好,把传统和现代结合得好,把国画和颜色釉结合得好,尉涧松他在这三方面都进行了非常成功的探索。

颜色釉作为一种绘画语言,时间并不长。大概上世纪80年代,景德镇艺术瓷厂潘文复先生第一次用颜色釉在器皿上画了《桂林山水》,虽然不十分让人印象深刻,但其表达方式却开启了颜色釉在陶瓷艺术表现上的先河。

10多年前,一批“景漂“画家把颜色釉通过画的方式表现出来,是景德镇陶瓷历史上一个开创性的时期,因为景德镇当时大部分创作还是局限在青花、釉上、釉里红等等上。

颜色釉从明清开始,一般是单色装饰,从未把它作为绘画语言来对待,现在是开创性的表现方式。尉涧松的画还具有海派的精细、清秀、灵动的特点,我们既可以看到颜色釉的魅力,还可以看到绘画的功力。

中国的陶瓷尤其是瓷的出现,是对世界文明的贡献。南北朝时,中国出现了瓷,青瓷、白瓷,语言表达上是以清白雅致为审美特征。但是,人们的审美不会满足,到了元代,青花出现,开始把瓷的审美优势充分表现出来了。画,是美化陶瓷非常重要的手段,从单色釉的青花到五彩、粉彩,釉上到釉下,现在又把它和颜色釉结合起来,可以看到,我们一直在拓展瓷的艺术语言,使得它进一步丰富,前途非常广阔。

意识到陶瓷具有丰富表现力的人越来越多,“景漂”现在有好几万人,在全国,上海、天津、北京甚至黑龙江都有人烧窑。上海这方面做得非常好,上海的申窑起到了典范作用,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

罗敬频:我在1985年认识尉涧松,他当时就在探索当代水墨。后来他到日本去,归国后到我申窑来创作。10多年前我就意识到尉涧松这方面的能力。他学过陶瓷,同时又很敏锐,不但有绘画才能,对陶瓷材料也很熟悉。

果然,他十年来、每年十个月、每天十小时地扑在高温颜色釉上面,要成功必须有牺牲。

我们上海这方面做得比较早的是国画大师陈家泠先生,他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探索。画家从事陶瓷创作,一般都是从青花釉里红开始,然后不满足,加一点面釉,追求窑变。

我跟尉涧松一直在探讨,我们要把陶瓷技术和艺术相结合,一要追求器型漂亮,二要在烧制上花功夫。

钟莲生:其实,颜色釉最难的是它的不可控性,如果能把它那种不可控性处理得好,那就完美了。

罗敬频:不可复制就是瓷器的魅力,这就是艺术上个性化的东西。我们接下去要有更紧密的合作。艺术家从事高温颜色釉创作就像是太平洋一样,无穷无尽。

当代陶瓷艺术的发展

周南:尉涧松在上海工艺美术博物馆的展览是最近几年里一个高质量的展览。

《上海工艺美术》杂志也是一直坚持自己的品位,30多年了,坚持不做俗的东西,像“玲珑剔透”“栩栩如生”之类的话尽量不用,不乱炒“大师”。我們按照自己的标准做,按照国家认可的相关职称来写。

对于工艺美术的标准,早在两千多年前《考工记》里就有了,近年来中国艺术研究院举办了两届“中国好手艺”展,提出了当代工艺美术新的标准取向。我今天结合尉涧松的作品谈一点感想。一是要材美,瓷到底表现什么内容,题材要合乎瓷的特性,方能体现材质的美,二是工巧,不是弄得画面越满越复杂越好,工要恰到好处,瓷器是团队工作,尤其在烧制过程中变化莫测,无疑增加了工的难度,这也是瓷器好玩之处,三是气韵,工艺美术走到今天,气韵是作品的品相和灵魂,尉涧松的作品应该讲体现出了较高的格调和气韵,四是适宜,是不是适合当代,这是每个时代都碰到的问题,尉涧松的作品可谓属于专家和百姓都满意的作品,雅俗共赏,具有当代审美意识。

宋敏东:对于尉涧松的陶瓷艺术作品我是一直关注的,现在回过头来看,即使是当年那些比较稚嫩的以绘画性为主要表现形式的作品,我们还是能够看出他是有自己的想法与追求的。我觉得这一点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他对于艺术追求的执着精神也使我十分佩服。我对尉涧松的陶瓷艺术作品应该算是比较熟悉的,但我刚才粗略看了一下本次展览的作品后还是抑制不住兴奋,感觉他的作品又有了长足进步,更趋于成熟。作品在专注于高温窑变陶瓷艺术当代化形式探索的同时,又很好地把握住了对中国传统优秀文化艺术精神的继承,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陶瓷艺术作品有十分浓郁的海派文化气息。

罗敬频:这种海派文化艺术气息是特定的、无形的,但你又确确实实能够感觉得到它的存在。

尉涧松:1983年,我在交大上学时有幸碰到海派陶瓷名家郭力教授来我们学校讲陶瓷壁画。1988年我到日本去,接触了日本的陶瓷,他们主要是色釉,以单色为主,跟我原来接触的瓷器有所不同,有点新意。一转眼,1990年代末期,罗敬频跟我说起他在做陶瓷,在做高温窑变的作品。2001年,我开始到他窑厂画瓷器。但为什么烧出来的作品颜色都不好,我原来的技术都用不上去?其实我最早是用煤窑烧的,而申窑已经用气窑了。

2006年我到景德镇去试试,本来以为没什么问题,结果碰到的问题越来越大,一烧就是十多年。我在景德镇扎下了根,慢慢发现陶瓷原来有这么无穷尽的魅力,任何形式都能在陶瓷上得到释放,只要你把材质特性充分掌握之后,它的空间就特别大。其实,陶瓷艺术和科技密切相关,某种意义上,陶瓷就是火的艺术。至于绘画的形式,可以是各种各样的。

当然,中国的瓷也特别适合用中国画在上面表现,陶瓷也符合中国极致的审美境界——天人合一。许多烧出来的肌理效果会超出你绘画时的想象。所以,我们可以把材质美、肌理美、造型美在陶瓷上结合起来。

近几年,我有机会到海外去做中国当代陶瓷展,发现越是中国的东西,越吸引当地观众。国外专家看到我们当代陶瓷作品都很惊讶,说陶瓷上还能有这么丰富的肌理和表现力。

宋敏东:高温窑变在陶瓷领域是皇冠上的明珠。气窑有优势,干净可控,随着科技进步,电脑可以控制温度,所以还有发展空间。

尉涧松:其实建盏、唐三彩都是高温窑变,但是历史上由于技术所限,所以成功率低。宝石就是通过地球内部燃烧造成的,高温窑变跟人造宝石有着相同的过程,所以它珍贵。

钟莲生:高温窑变跟技术进步密切相关。景德镇烧窑用柴火、木炭、煤、重油一直到现在用气。烧窑追求成功率,要求窑温比较统一。现在随着艺术表现力的要求,烧制技术也有了新的要求。

海派陶瓷艺术的前景

尉涧松:景德镇99%以上还是传统的烧制方式。申窑可贵之处是它20年之前就开始为艺术家做定制瓷。我现在也是在景德镇办了自己的窑,追求自己艺术的个性需求。

罗敬频:国内我去了很多窑厂,但是那些窑主能跟我谈艺术的人很少,办窑要有文化底蕴。为什么高温窑变作品美7笔墨当随时代,这是21世纪对于美的需求,需要个性化、艺术化、有特点。

周南:其实有时候瑕疵的东西反而会变成美。青铜器在浇铸过程中会产生气泡等杂质,如果把这种看似残次利用好的话,反而是一种美。艺术家会有意利用艺术创作中的瑕疵变成它的个性特征,陶瓷也是如此。

钟莲生:如果在陶瓷烧制中出现瑕疵,我们经过一定的弥补手段,反而会出现一些新的表現空间。我甚至认为,陶瓷上的艺术表现力远远大于国画。

这是一个开放的时代,陶瓷创作需要大量人才的介入。“景漂”现在引起了政府的重视,景德镇有了“景漂局”,非常有开拓性。艺术家里当然三六九等都有,但是因为大量的人来了,慢慢会沉淀下来一些艺术家,会对中国陶瓷的发展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我相信,这种状态如果能延续个十年二十年的话,中国陶瓷的高峰一定会到来。

尉涧松:陶瓷过去都是工艺品、实用器,它作为艺术品的历史并不长,最多100年而已。近代,艺术家才介入陶瓷创作,当了当代,如果有更多艺术家来“碰瓷”的话,这个高峰很快就会到来。

罗敬频: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无论篆刻还是紫砂壶,都是因为文人参与,才成为艺术品。陶瓷从珠山八友开始,艺术家进入了创作,虽然有局限性,但在陶瓷史上的地位无可厚非。上世纪90年代开始,艺术家介入陶瓷,他们的眼光、审美高度不一样,做出来的陶瓷不一样。申窑就是这样,我用了人生95%的精力在做申窑,我们也是时代的产物,历史选择了我们,为艺术家参与陶瓷创作起了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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