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滢

一

今天轮到陆陆值日，来海底观察室之前，他已经听说最近有不寻常的征兆。

海底观察室，顾名思义，位于海底。当然，私下里，他们都称呼它为“海底小角”，因为观察室实在太小了，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落。那里长年亮着一盏台灯，在漆黑的海底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戴上最新科技的防水眼镜以及氧气面罩，陆陆沿着一个长长的管道，被送了下去。

工作的时候，深海的鱼群就从他身后游过，一点儿也不怕人。观察室内外都有长长的水草漂浮着。防水书也漂浮在海水中，要看的时候，陆陆得站起来踮着脚，把它拉到自己身边。陆陆的鞋子直接踩到沙砾上。

桌子上摆放着水杯，还有最重要的观察日记。

他们这个观察小队来到海底的使命，就是及时发现海底的异常，保障海洋的安全。

陆陆翻开前几天的观察日记，上面记录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不远处有个旋涡，但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陆陆有些心惊，尽管记录上说旋涡还不算太大，但如果放任自流，这旋涡到了海面上，势必引发海啸，造成无法预估的损失。这个必须时刻监视。他合上观察记录本，拿上海底专用手电筒，决定先去看看他们所说的那个旋涡。

果然，游到他们所记录的方向时，陆陆就感到一股强大的旋转力。借助手电筒微弱的灯光，陆陆发现旋转成旋涡的海水还在无声无息地加速。所以说，尽管记录本上认为它还不会造成威胁，但事实上，以这样的速度与规模发展，旋涡会很快到达海面。

这太可怕了！当它被世人看见的时候，也就是灾难来临之时。

绝不能让这个发生。陆陆急忙回到观察室，向岸上发出预警信号。必须防患于未然，让伙伴们和观察室的创始人马上加派人手来检查，还要疏散岸上的人员。

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二

发出信号之后，陆陆又回到旋涡的边上，试图找出它的起源地。如果幸运的话，他甚至可以将产生旋涡的地方堵住，从根本上解除危险。

但绕了几圈之后，他几乎要放弃这个想法了。旋涡转动的速度超过了他的想象，仿佛立起了一面倒圆锥形的铜墙铁壁。他找不到进入旋涡中心的方法。

陆陆心急如焚，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观察室内的联络音乐突然响起。陆陆赶快游回去，是伙伴们打来的电话，说海岸上的人员已经疏散完毕，现在，他们和创始人一起，马上就赶来海底。

陆陆挂了电话，他看着四周黑漆漆的海水，第一次感到无助和恐惧。他再次坐下来，在灯光中翻看近几天的记录。在记录旋涡发生之前，是小南记录的，他这样写着：

“在四周巡游，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一处海底的地面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

气泡吗？陆陆看着这几个字发愣。对啊，是含有空气的淤泥才能造成这种现象。可是，大海的底部，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

陆陆合上记录本，拿起手电筒，再次离开观察室。他要再去看看那巨大的旋涡，在它可怕的表象之下，一定藏有什么秘密。

无声无息的海水还在翻涌，看上去和刚才没什么变化，但陆陆知道，它的高度不知又上升了多少。他举着手电筒，仔细地看着旋涡，旋转的海水在他眼前，疯狂又沉默。

陆陆看着旋涡转了一圈又一圈，突然感到头晕目眩。

但是，他还是看不出哪里是开始，哪里是结束。

不，等等……陸陆忽然发现，似乎海水旋涡的速度每隔一段时间就稍有放缓。甚至，还有海水被向里吸进去。

就是这个了。如果有秘密，如果有漏洞，那一定就是这个。陆陆等待着，等着下一次放缓的时间到来。然后，他一咬牙，闭着眼睛跳了进去。他被海水卷着，向前旋转，但在那股吸力又一次到来时，他很快被甩进了旋涡的中心。

那里是一片安静的海底，水草轻轻漂浮，石子松散地躺在海底，从这里向上看，一切都很安静。昏暗的光线中，海水漆黑冰冷。

这就是旋涡的中心，和想象中没什么区别。

突然，又是一股吸力来临，陆陆被掀翻在地，狼狈地滚向一个方向。然后，一阵吐出来的力量又来了，陆陆又晕头转向地回到原地。虽然时间很短暂，但是陆陆模糊地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嘴巴和两排尖牙。

三

陆陆捡起自己的手电筒，向刚才被吸过去的方向游去。这时，在那海底的下方，出现一个巨兽脑袋的轮廓来。

一头巨大的海兽生活在海底的淤泥里？这愈来愈强的海底旋涡，一定和他有关。

“喂……”陆陆喊。

巨兽动了一下，然后两只浑浊的眼睛在淤泥里睁开了。他眯着眼睛，看了看陆陆，又合上了，似乎想继续睡觉。但过了一会儿，巨兽的眼睛再次睁开了，而且，在不远处，一个嘴巴的轮廓也显现出来。巨兽瓮声瓮气地问：“小家伙，你有什么事啊？”

陆陆说：“您好，我是陆陆，我想说，请问……这周围的旋涡，是您制造出来的吗？”

巨兽缓慢地眯了眯眼睛，然后半睁着，似乎在发愣：“旋涡？”

“是的，”陆陆把手电筒照向远处，那里的海水翻滚着，旋转着，向上而去，“看，就是那里，可怕的旋涡。”

巨兽又眯上了眼睛，一动不动。陆陆耐心地等待着。过了很久，巨兽突然有了剧烈的动作，他想起来。陆陆慌忙制止他，可他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浑身披满淤泥，看上去浑浊不堪，身上的鳞片渐渐显现出来，倒是很威严。

“这旋涡应该是我呼出的气体搅动了海水。知道吗？小家伙，我生病了，病了很多天，几乎奄奄一息。所以，呼吸粗重，可能因为这样，才有了旋涡。”

“能让它消失吗？巨兽，这个旋涡马上就要到海面之上了。如果那样的话，恐怕会引发海啸，摧毁海岸的一切。”

巨兽抖抖身体，淤泥簌簌下落，说：“没问题。就在不久以前，我感受到了一股清新的气息，身体好了很多。而且现在，我正好口渴了。”

说完，巨兽张大嘴巴，旋涡竟然旋转着到了他的嘴里，只是瞬间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巨兽把海水旋涡咽了下去，伸了伸懒腰：“真舒服啊，孩子，这样可以吗？”

陆陆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简直不敢相信，充满了危险的旋涡就这样消失了。

他呆呆地点了点头，半天才说：“谢谢，您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不，说谢谢的应该是我。这海啊，之前被污染得不像样子，所以我才生病了。最近海底的空气突然变得清新了，让我重新恢复了健康。”

“清新空气……难道是我们在观察室附近安置的海水净化器？”陆陆嘟囔道。

“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一定是你们人类的行为。不过，这次是善意的，所以，谢谢了。”

巨兽的声音在海底沉闷地响着，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