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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与事

2020-05-29

新民周刊 2020年18期
关键词:护工老太老太太

没义务吸他二手烟

刘放(江苏苏州,文化人)

戴着口罩赴约相聚,饭间,当然是要摘下的。疫情减轻,允许堂食和聚餐了,皆大欢喜。席间,大家严格遵循分餐制,不见有人大包大揽给旁人夹菜,均各自通过公筷过渡到自己面前的菜碟。敬酒,也只是举杯示意,没有谁再像以往那样,推杯换盏,拉拉扯扯,拍肩搂抱,觥筹交错。这样的聚餐,比起疫前,似乎有些许恍若隔世感,新奇而别致。果然如人们所说,疫情改变了我们很多的生活习性。

但是,这番美好,却被咔嚓一声点燃的蓝烟给葬送了。

吸烟者辛兄,是本次聚餐做东人。他看酒过三巡,气氛渐起,不由分说就打着火机点燃了香烟。似乎是烟瘾早犯,隐忍多时,既点之则放之,难免就带上几分“狠狠”的意思,吮吸猛,吞咽深,喷吐大,顿时包厢内充斥了尼古丁辛辣呛味。也立竿见影般引发咳嗽此起彼伏。

辛兄大大咧咧说:“大家不介意的话,我抽一支烟啊。”

有人附和,没关系没关系。

我想一想,将摘下的口罩戴上说:“其实我是介意的。既然辛兄自说自话,今天又是做东人,烟雾胜过病毒,连口罩都过滤不了,那我只好先到外面避让一下,等烟消云散了我再进来。”边说边站立,要外出。

辛兄连忙揿灭香烟,面带尴尬,说,刘兄怕烟,我忘了,莫怪莫怪。

我呢,当然也就不便再执意离开,摘下口罩再就坐,且连连向辛兄举杯示意,无异于将敬酒、道谢和谢“罪”调做一杯鸡尾酒,但还是没能再回从前。

散席归家,有朋友微信责怪我有点不近人情。我回:别人请吃一顿饭,我有义务吸他二手烟吗?林则徐能逼老外交出鸦片虎门销烟,我不过让自己同胞酒席上灭掉区区一支香烟。是我不近人情,还是别人不近人情,恐怕还有待一辩。再引用林大人名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我本不是海,做不到也就无须做到容纳百川了。至于无欲,倒是似乎可以接近的,无非是不贪下顿吃请罢了。

妈妈是一面镜子

崔立(上海,公务员)

一大早,我拨了妇女儿童公益维权客服电话12338。我想反映的是有关家暴打小孩的问题。昨晚快11点,楼下的妈妈歇斯底里教训孩子的声音再起,很尖细,听着揪心,伴随着小女孩的哭声,妈妈的咆哮声此起彼伏,持续了有一个多小时。说实话,我不得不佩服这位年轻妈妈稳定的肺活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然,也一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还记得第一次搬到那里,在楼梯口,我就看到201的门开着,这位妈妈刚好在教训六七岁的小女孩,声音很尖细,也很骇人,像有深仇大恨般地,小女孩边抹着眼泪边在哭,连着两个粉红色的书包,一前一后地被扔出去,楼梯台阶上都是散落的书本和文具,我当时倒还有几分尴尬。但这位妈妈,在小女孩剧烈的哭声中,并没什么不好意思。紧随从外面走进来的一位中年男人,看了那个妈妈一眼,朝我努了努嘴,像是司空见惯地朝我摇了摇头。

直至我搬进去,终于见识到这位妈妈的真正“威力”。她尖细骇人的声音,三天两头都会爆发出来,没有时间概念,有时是双休日的白天,突然间就迸发了,声音穿透了地板,或是从打开的窗户毫不犹豫地冲进来。有时是晚上,六点、七点,甚至十点、十一点,没有规律性,想什么时候爆发就什么时候爆发,短则半个多小时,长则一个多小时,偃旗息鼓之余,连我这个听众都有几分“庆幸”。让我更忧虑的是,在妈妈吵嚷的声音之外,有时还会有小女孩倔强尖锐的声音,这很让我震惊!

维权电话是一位女士接的,我把这一情况简单和她说了说,请他们能否予以帮忙劝导。我说:“我无法界定这算不算家暴,但像这样,对孩子的身心健康也会有影响吧?”

女士说:“其实,这就是家暴了。这样的行为,对孩子肯定影响很大。”

我的眼前,闪过小女孩流泪时,一张倔强愤恨的脸。妈妈是一面镜子,镜子里站着孩子。

护工潘姐

吴平(安徽合肥,保卫科职员)

潘姐是十床的护工,十床躺着的是个82岁的老太,原是这所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十年前患小脑萎缩,卧床不起已有五年。老太自己有不菲的退休金,子女经济条件也很优越,家人两年前把她送到医院,前后找了四个护工,只有潘姐留了下来。

潘姐个头不高,面相端正,扎个长辫,辫尾顺直,微棕黄,明显有染发后夹板拉直的痕迹。一身蓝花布棉袄,黑色紧身裤外套着一条短皮裙。如果不是她自己介绍,你绝对不会相信她已是一个60周岁的女人。

家母刚入病房的头几天有些看不惯她的。可以理解,在安庆这座四线小城,一个60岁的女护工天天穿着短皮裙化着妆在病房里走来走去,然后每天中午还雷打不动地独饮二两白酒,的确有些另类。

潘姐不是本地人,娘家在千里之外的重庆。上个世纪70年代末,高中毕业的她坐船来安庆表姐家玩,在表姐的说服下留在了安庆,嫁给洪镇一个村长家做了儿媳。重庆、安庆虽都是长江水养大的城市,但气候条件生活习惯大不一样,潘姐说她花了大约五六年时间才最终适应了这边的生活。

婚后的潘姐在婆家的操作下,当了三年的小学老师,后来因为超生,被学校除名。二十年前,潘姐开始在这所医院做护工,因为有文化,算是同龄人当中最早持有护工上岗证的先行者。

潘姐每天早上五点准时起床洗漱,喝开水,吃苹果,然后在医院走廊尽头的楼梯旁压腿伸腰。晚上把十床的老太伺候好后,在病房里支起自己的简易床架,便开始做面膜。母亲说,怪不得她看得年轻,活得也太细致了。

九床的病人是个三十六七岁的女人,丈夫哑巴,她自己患严重的皮肤顽疾外加心脏病,家里还有两个小女儿在读书。一天,她的母亲来看她,掏了二百块钱,做女儿的不忍心,退回去一百,到了午飯的点,为娘的望着在打点滴的女儿,说自己有点饿了。潘姐听到,想了想,便带着那位母亲去医院外面的餐馆吃了午饭。待潘姐一个人回到病房,性情耿直的家母嫉恶如仇地说,那个做娘的太过分了,女儿这么困难,退回去的一百块钱二话不说就收下了,还心安理得地跟着别人后面出去吃饭。潘姐笑着指着九床,说,她也是洪镇人,老乡嘛,无所谓了。母亲听了,连声感叹,你这个大姐心真善。

十床的老太虽意识全无,但食量不错,潘姐每天要喂满满一瓷缸营养糊给她,晚上还要再注一缸流食到她的胃里。我问,老太太吃的东西是不是太营养了啊?潘姐说:“是很营养,这是我建议她家人的,一来可以保证老太太的体质;二来呢……”潘姐压低了声音,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有私心的,老太太多活些日子,我也好多挣些钱,毕竟伺候这个老太不算太累的。”

其实在我看来,潘姐弄侍这个老太太并不轻松:每天要喂饭,要给老太太换尿不湿,抠大便,擦洗身子,按摩,半夜的时候还经常要起身帮老太太吸痰。

老太的子女每天来一次医院,每每看到老太清爽的状态都很开心,一再称赞潘姐做事认真细心。作为感谢,他们偶尔也会带点吃的用的小物品送给潘姐。潘姐大方,后来都分给其他病人或者她的护工朋友了。

昨天晚上,我在看书,潘姐抚摸着十床老太的脸,小声地逗她:老钱,您当年医学院的那个男朋友后来可联系过你啊?告诉你,我听你女儿说,他还活着,现在扬州呢。

老太太哪里听得懂潘姐的言语,瘪着嘴,一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对面这个60岁的重庆女护工。

不知怎的,就想起潘姐和我们聊起过她自己——她和丈夫分居已有20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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