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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的考生:慌乱中“突围”

2020-05-29吴雪

新民周刊 2020年18期
关键词:建始县突围方舱

吴雪

高三复课,意味着高考倒计时。摄影/ 孙中钦

“少年立志,十五班最强”“我命由我不由天”。接到吉林市教育局再次停课的通知,5月12日晚,最后一节晚自习后,吉林市第一中学高三10班学生李明阳和同学们,收拾好书包、喊着口号,踏着夜色含泪离开了校园。而这距离4月7日刚刚复学,仅有一个多月。

在距离校门几百米的“神兽归笼”之路上,留恋、慌乱与未知,像是揉碎了的解题公式,找不到答案。而从网课到复课,再到复网课,这些看似普通的举动,于吉林高三学子而言,不亚于一场心理上的“地震”。

“55天,真想再多陪陪你,只要我们还能面对面。”瘫坐在沙发上的李明阳刷到了一封特殊的“告白信”,他反复阅读,读着读着笑了,读着读着又哭了。写信人是吉林市第一中学高二年级语文老师黄河,作为高考的“旁观者”,黄河希望执笔抒写助“神兽”们一臂之力。

周国鼎的目标是成都大学,他感觉只有80%的把握,但必须拿下,毕竟对于一个农村娃来说,高考,仍是最公平的出路。

然而,李明阳和所有承受着巨变的吉林高三考生一样,根本来不及伤感与怀念,他们需要快速熟悉新的时间表,早读、大课间、答疑、晚自习的氛围,都要做到与现实课堂无缝衔接;35岁的高三年级班主任林亚楠,压力更大了,每天早上6点准时为学生们提供“线上”叫醒服务,作为另一种形式的“陪伴”。

太难了、难忘、无数个第一次,注定是2020年的关键词。这一年,1000万名高三应届毕业生,成为了史上最难的一届:“他们生于非典,考于肺炎,取消自主,高考改革,不宜复读,没有加分”。这一年,课堂搬到云上,教师变身主播,高考推迟一个月,115万艺考生、考研生、托福生面临抉择,每个人的心态都“崩”了。

张爱玲在《小团圆》中写道:“大考就像军队作战前的黎明可以比拟,像‘斯巴达克斯里奴隶起义的叛军在晨雾中遥望罗马大军摆阵,因为完全是等待。”在这场他们必须为之厉兵秣马的“突围”,每个人都明白,自己必须全力以赴。

常把自己的房门反锁

3月7日,武汉封城第45天,在新冠肺炎患者隔离观察点武汉软件学院,武汉第三十九中学高三学生齐澜,正拿着笔作答,这场考的是语文,考场只有她一个人。开考后一个半小时,齐澜收到通知,让她下楼做核酸检测,等她再爬上来的时候,时间只剩下20分钟,齐澜作文没写就交卷了。

两天后,全市模考成绩出来了。齐澜总成绩并不理想,但她心態很稳,相比较补足薄弱环节,她说分数并不那么重要。元宵节前一天,齐澜感染了新冠肺炎,独自一人前往方舱医院治疗,人们在一段热传的视频中,看到齐澜趴在桌子上上网课的样子,特别坚强。但没有人知道,这一个月里,她经历了数次情绪崩溃的时刻。

备考环境极为考验人的耐性。方舱有时候比较吵,齐澜上网课时,经常听到有人跳广场舞。她只好戴上蓝牙耳机,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网课留下的作业需要打印机,齐澜找遍了方舱的打印机,发现他们都没有联网。

进方舱的第五天,齐澜哭了。当时她的核酸检测依然是阳性,妈妈又打电话过来说,外公外婆还没找到医院,病情恶化了,再加上学习的压力,一桩桩事挤在了一起。齐澜没绷住,哭着跑到图书角,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与齐澜相比,更多高三考生是幸运的,心理起伏大家都有,但至少感染的困扰不会令局面大起大落甚至失控。湖北恩施州建始县一中,距离武汉445公里,这里依山傍水,名师云集,作为湖北省首批重点中学之一,几乎集结了恩施州所有出类拔萃的生源。在经历了94天的漫长网课后,5月6日,终于要开学了。

建始县一中复学第4天,高三毕业班才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早读的声音此起彼伏,黑板一侧的课表排得满满当当。晚自习下课,周国鼎从一摞复习资料的书桌上抬起头,长舒了一口气。他一路小跑到旁栋的宿舍,摸出枕头下几天未开机的旧手机。这时,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这个周末,我去看看你吧。”

发信息的是父亲周廷军,远在54公里外建始县下辖的高坪镇,三年前,周国鼎的父母离婚,他跟了父亲,留在高坪;妹妹跟了母亲,回了巴东。母爱的缺失,让他多少有些局促,交心的话少了许多。周国鼎快速打了三个字:“不用了。”与其说他不想让父亲操心,更可能的理由是,作为今年的高考生,一分一秒都不敢再浪费,仅剩的天数,也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上外苏河湾实验中学初三学生开学 ,学校做好防疫工作。

时间指针拨回到2月份,镇上一栋三层小楼里,周国鼎正拿着一台旧了的三星智能手机,上网课。94天网课,记录了他从开心到难熬的巨大落差。周国鼎清楚地记得,学校临时决定延长假期时,大家还挺开心,有学生发了一条朋友圈,说愿意瘦十斤,来换学校晚一点开学。但没想到,疫情越来越不明朗,假期也越拖越长。刚开网课一周多,周国鼎就有点学不动了。

“在钉钉上课之前,用过一段微信,有的老师喜欢发很长的语音方阵,一堂45分钟的课,实在很难坚持下去。”周国鼎告诉《新民周刊》,最遭罪的是,这台旧手机听筒出了毛病,每次听课他都要把脸凑上去。用手机看试卷时,400度的眼睛感觉要爆炸了,周国鼎说自己像是一个“漏斗”,一边看一边忘。

父亲周廷军是一名村干部,战疫情的两个月从早忙到晚,根本顾不上周国鼎。白天,周国鼎抽空自己做饭,间歇还要应付9岁妹妹。“妹妹放寒假想哥哥了,和他不在一个房间,但妹妹总打扰他上课,他有时会很着急,直接反锁了房门。”周廷军很愧疚,“望子成龙”的愿望,只能从老师渐好的评语中,找到些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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