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霖

有一位美国商人讲了许多美国贸易的优势，美国老兵潘维廉却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没有闽南就没有美国。”因为“没有安溪茶商的船，就没有‘波士顿倾茶事件，就没有独立战争，也就没有美国”。潘维廉话音一落，台下掌声雷动。这段话的背后是他早已视中国为第一故乡，他扎根厦门已30多年。

潘维廉的家在厦门大学思明校区的凌峰社区。邻居换了一批又一批，潘维廉却没动过，住了30多年。上世纪80年代，潘维廉卖掉在美国开的金融公司，到中国学中文。后来，潘维廉成为厦门大学管理学院教授，受邀参加了新中国成立60周年、70周年的阅兵观礼。

在2019年10月央视《面对面》节目中，他用一口流利的中文描述大阅兵，活泼幽默，很快引发关注。网友们纷纷说：“老潘又上电视啦，好可爱的美国老头。”

两次环游中国

2019年7月，潘维廉从厦门出发，和学生开车环游中国1个多月，行程4万公里。25年前，他就走过一次。

1994年，潘维廉带着妻子和两个儿子，开着一辆面包车环游中国。首次环游花了两个月，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即便当时宁夏很穷，但那里有很多地方已经开始拉电线，建起学校、卫生室。“政府在这么穷、人又少的地方花钱搞建设，说明中国政府在努力为老百姓做事。”

当年潘维廉敢满世界乱跑，因为他曾接受过反恐训练，懂得不少避险知识。这便要从他在美国空军当兵的经历说起。1974年，潘维廉加入美国空军，两年后被派往台湾地区，成为冷战时期的驻台美军士兵。一天，他正在街上走着，突然一张张纸从天而降。潘维廉捡起一张，台湾警察跑过来抢走，不准他看：“再看你要蹲监狱的！”潘维廉很好奇，趁警察不注意，偷偷塞了几张进口袋。回到宿舍，他拉上窗帘，仔细端详。“几个唱戏的人，长得好像台湾人。”后来，潘维廉才知道那是来自中国大陆的传单，介绍大陆民风。“有一天，我一定要去中国大陆看看。”

1978年，中美建交前夕，美国从台湾地区撤军，潘维廉回到美国。当时美国空军设有特别调查办公室，培养反恐人才，潘维廉被选中，接受了4年特训。后来，他去了中东地区，在那里知道了恐怖主义。“我开始思考到底谁是恐怖分子？恐怖分子杀人干坏事，媒体竞相报道，但我们也曾杀死几千人、几万人，却没人管。”于是，潘维廉退出了特训，选择重回校园，读了跨文化专业的硕士。后来，他认识了在台湾长大的美国女孩，两人很快步入婚姻殿堂。

硕士毕业后，他和同学一起搞股票、做金融，第三年公司就有了200多人。他和妻子的生活也渐渐安定下来。“是时候圆梦了。”潘维廉决定卖掉公司，去中国学中文。

经济特区首位“荣誉公民”

当时，做生意成功却卖掉公司去学中文很罕见，潘维廉在美国引起了轰动。他连续几天接到不相识的美国人打来电话：“听说你要去中国，那你知不知道厦门？”潘维廉和妻子一瞧地图，这个地方正对着台湾。

1980年，国务院批准厦门设立经济特区，这是中国最早实行对外开放的4个经济特区之一，许多外国人来此发展。厦门大学是当时全国唯一一所允许外国人偕家属进校学习的大学，而海外教育学院则是中国第一个开展对外教育的学院。1988年，32岁的潘维廉踏上中国大陆的土地，成了厦门大学海外教育学院的一名留学生。

为了跟上经济特区的贸易发展，厦大管理学院准备开设全国首个工商管理硕士（MBA）中心，请在美国受过管理学训练的潘维廉授课。那时，中国的管理学还在起步阶段，教材大多使用国外课本，潘维廉很快发现了问题。“这些教材讲到国际贸易时都说是为了贸易自由，但实际上很多是政府在背后起作用。”于是，他去图书馆找资料编课本，这也成为日后全国第一套MBA教材的雏形。

潘维廉家的宿舍楼下有个院子，他常请学生来包饺子。几十年来，潘维廉教过的学生遍布全球。在学生和同事眼里，潘维廉不是老外。在厦门呆了几年后，潘维廉就爱上了这里，决定在此定居。1992年，潘维廉找到校方说明自己想申请永居。当时没有外国人申请过，连申请表都没有模板，潘维廉就自己动手设计，反复申请了三四次，终于获批，成为福建省第一位拥有永久居留权的外国人。

后来，越来越多的外国人来到厦门，潘维廉常给他们介绍本地生活，还写了一个小册子，成了后来的畅销书《魅力厦门》。2001年11月，时任福建省长习近平为潘维廉颁发“福建省荣誉公民”证书。一起吃晚饭时，习近平建议他写写省内的其他城市，比如泉州，这便有了另一本畅销书《魅力泉州》。

“没有闽南就没有美国”

十几年前，潘维廉组织了一场活动，向来自全球各地的客商介绍如何来福建投资。有一位美国商人讲了许多美国贸易的优势，超时了40多分钟。潘维廉在活动结束前上了台，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没有闽南就没有美国。”

他说这话是有历史依据的。1773年，受英國殖民的波士顿人民为了反对英国东印度公司垄断茶叶进口贸易，抵抗英国政府在殖民地征税并控制本地政府，在12月16日晚间登船将全部茶叶倒入大海，史称“波士顿倾茶事件”。随后，英国政府采取了强硬措施，引发殖民地人民的反抗并接连升级，导致1775年爆发了独立战争，这才有了后来的美国。当时被倒入海中的茶就是福建安溪茶。安溪是铁观音的发源地，位于厦、漳、泉闽南地区的西北部。“所以，没有安溪茶商的船，就没有‘波士顿倾茶事件，就没有独立战争，也就没有美国。”潘维廉话音一落，台下掌声雷动。

在闽南地区呆了一段时间，潘维廉发现那里的城市发展越来越快，就开始帮助这些城市走上国际舞台。国际花园城市竞赛被誉为“绿色奥斯卡”，由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和国际公园与康乐管理协会联合主办，首办于1997年，是全球唯一全面倡导环境管理和宜居社区建设的国际竞赛。2002年，厦门参加国际花园城市竞赛，市政府请潘维廉帮忙出主意。潘维廉花了8个月走遍厦门的大街小巷，拿着相机拍照，做成幻灯片。大赛上，市政府委托潘维廉上台向国际评委介绍厦门。最终，厦门获得了大赛的金奖。

常有人对潘维廉说：“厦门是你的第二故乡。”潘维廉摇摇头说：“不，它是我的第一故乡。我在中国已经呆了30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