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慰

炒股难不难？市场上流传一句话：七亏二平一盈。说的是多数股民没有赚到钱，赚钱的仅是少部分。

投资难在哪？买了就跌，卖了就涨，是时运不济？还是被割韭菜？

该怎么办？与其听些不靠谱的推荐，不如听听大师的支招。

2002年，丹尼尔·卡尼曼，心理学家，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2017年，他的合作伙伴，理查德·塞勒，再获诺贝尔经济学奖。

颁奖词中不约而同提及，他们开创性地破解了诸多风险决策难题，为心理学家颁经济学奖，也创造了诺奖的历史。

投资是典型的风险决策，他们贡献的理论则是今天谈的前景理论（Prospect Theory），这个理论融合了心理学与经济学，帮你理解投资的世界。

一、什么是前景？

学习前景理论，你要先了解什么是前景。

找工作是有风险的决策，找工作时看什么，薪酬不是唯一的指标，更多人关注的是前景，前景代表对未来的判断。

投资也是有风险的决策，没有人能未卜先知。投资是在多个选项中做出选择，买或不买，卖或不卖，依据还是未来的前景。

如何量化这些前景？巴菲特说，用亏损的概率乘以可能亏损的金额，再用盈利概率乘以可能盈利的金额，最后用后者减去前者。

前景的期望值=亏损的效用×亏损的概率+盈利的效用×盈利损失概率

投资可能有收益，也可能有损失，前景则是它们的加权汇总。也就是说100%几率得到500元，和50%几率得到1000元，是一回事。

巴菲特还说，选择更高的期望值，这就是我们一直试图做的方法。这种算法并不完美，但事情就这么简单。

但你不是股神，知道容易，做到难。

做决定的是人，而不是机器，我们经由思考，采取成本最小，同时又能够为自己带来最大满足的行动。但现实中往往我们能够得到的结果，与预测的大相径庭，这是不可名状之痛。

卡尼曼是名心理学家，他研究的不是你應该怎么想，而是你实际是如何想的。

前景理论中，他告诉你，现实中，我们不但错估了亏损和盈利效用，也错估了它们的概率，来一探究竟。

二、好感觉，坏感觉

赚到了一笔钱，不同的人，感觉不同。昨天赚了500元，今天赚到1000元，让你欣喜；昨天是5000元，今天赚到1000元，你则会沮丧。

你的感觉，除了来自事件本身，还和脑中的期待有关，来自现实世界和理想世界的比较。

前景理论中，用一条曲线，解释了背后的心理机制。

第一，什么是损失，什么是收益，并不是由绝对量的增减决定的，而是由“参照点”，也就是由你“跟什么比”决定的。

股市中流传一句话：股民只有7秒的记忆。并不是说你记忆不好，而是参照点时时变动，影响着你。

市场是自由的，每天都在报价并上下波动，这会使得你更加关注于当下。如果今天你买入的价格是100元，明天变成了90元，这当然会让你懊恼，甚至让你觉得是个失败。

卖了之后总觉得卖便宜了，买了之后总觉得买得贵；别人买了，你没有买，就会后悔损失；有时甚至赚的不够多，都是巨亏。

想象世界中，买了就涨，而且永远在涨，但这样的世界不存在。

越比较越伤害，总在关注他人，你想要什么？你拥有了什么？

第二，人会尽一切努力回避损失。同样价值的事物，失去它所带来的痛苦远比收益所带来的快乐来得强烈，我们对痛苦的敏感大约是快乐的两倍。

放弃一个职业，比选择一个职业难得多。手里的股票跌了，有人假装看不见。

为了回避损失的痛苦，人会做傻事。个人投资者常会抛售买进后增值的“赢利股”，而不去处置“亏损股”，慢慢的，手中保留的都是“亏损股”。

不幸的是，近期的赢利股比近期的亏损股在短期内走势更好，所以卖错了股票，也买错了股票。

想象世界中，投资是触底反弹、乘胜追击这样的画面，现实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

巴菲特的老师格雷厄姆说，不要预测市场，只是应对市场。预测是消极的，易遇到损失，应对则是积极的，常感到收益。

对新手来说，风吹草动也拨动心弦，要想想这是危机降临，还是自然扰动？

第三，无论好体验，还是坏感觉，增长速度会随增长幅度不断下降，边际效应递减。对王健林来说 ，一亿只是小目标。

政治哲学家基雅维利说，惩罚必须一次给足，赏赐则要一点一点给予。一次大惩罚没有多次小惩罚这么痛，而多次小奖励，则优于一次大奖励。

心理学家奥登和他的同事布莱德·巴布尔在一篇题为《交易有损你的财富》的论文中表示，总体来看，最积极的交易者往往会得到最糟糕的结果，而交易最少的投资者却赢得了最高的收益。

相比于低频交易者，积极交易者无疑可能承受更多的小惩罚，也可能有更坏的体验，内心更易受影响。有风险的决策要三思而行，急切的行动未必带来优势，反而可能造成伤害。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你要思考，交易频繁是机会更多，还是犯错更多？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小恶魔，它讨厌损失甚过喜欢收益，它和当下比较，不会全局思考，它喜欢小而多的刺激，而不是大而强的鼓励。它在不断诱导你，作出错误的决策。

前景理论是一面镜子，让你看到真实的自己，只有看见这只小恶魔，才有可能做出适当的调整。

高手，除了基因、资源，往往有足够高的参照点，不会被小利益勾走，更能承受风险，从而捕获高回报。

三、看见希望，勿忘风险

像巴菲特一样准确判断前景，除了明辨收益和损失，还要依据概率，来分配多种可能之间的权重。

现实中，有一个力场，扭曲了概率的判断。这种主观的概率使人们高估或低估风险，从而错过机会或盲目冒险。

前景理论中，用另一条曲线描绘了这种扭曲。

当一件事发生的概率为0-5%（小概率），我们常常会过度重视这个不大可能发生的风险，发生低概率结果的可能被过高权衡，这就是可能性效应。

希望是最珍贵的东西，希望也容易带给人错觉。多数人很少有时间去关心核能外泄问题，也几乎不会幻想从素未谋面的亲戚那里继承到大笔遗产。然而，当不大可能出现的事情成为关注的焦点时，我们对它的重视程度就要超过其本身出现的概率应该引起的关注度。

极低概率的事情，我们会投入与之不对称的重视，我们会付出过高的成本。彩票哪怕概率再低，也会有人去买。

对于自己一无所知的领域，现实中再小的概率，想象中也可能无限放大，你要勇于尝试，但不要下重注，在行动中校正就好。

而当一件事发生的概率为95%-100%（大概率），我们则会无限放大希望，而忽略95%包含的意义——有5%的可能不会发生，这就是确定性效应。

评估风险时，可能性效应让我们放大威胁，确定性效应则让我们忽视风险。

塔勒布提醒我们，5%的背后可能有无法承受的风险。尤其是类似“叫停”的机制，一旦出局，你就不能回到随机过程中继续游戏了。

好比俄羅斯轮盘赌游戏：左轮手枪里只放一颗子弹，大家轮流对自己开一枪，每玩儿一轮，至少挂掉一个，然后大家分掉这个倒霉鬼的钱。表面看起来是有5/6的概率赚到钱，算是大概率吧。但是如果你无法承受小概率的失败，再大概率的成功也没有意义。

如芒格的人生准则：告诉我会死在哪里，我就永远不去那里。

你要评估极端的损失，这个损失会不会造成你的经济困难？会不会造成你的家庭紧张甚至更恶劣的结果？如果是这样，不要投入。

扭曲概率是本能，面对自然世界，我们需要勇于探索，知足常乐。但股市是博弈世界，你对面有很多聪明人，正中他们下怀，容易被割韭菜。

高手，用统计去看见世界，用数据来验证判断。

四、走出思维的怪圈

前景理论诞生将近40年，仍未走入公众视野，除了抽象难懂外，还有诸多缺点。理论缺乏严格的推导，只能对人的行为进行模糊描述。只说明了人们会怎么做，没有说明人们应该怎么做。

前景理论画出了诸多思维怪圈，但没有给你破局方法。

走出思维的怪圈，你需要用纪律来约束自己。

买入时，你要找到客观的理由，比如周期波动、临时事件。当你期待的结果没有出现，就持有，周期可能是几月甚至几年。一旦结果出现，无论是不是符合预期，都要卖出，因为已经没有再持有的理由了。

市场太复杂，个人投资者多做简单题。如果没有明确的买入理由，就不买，这是你的权利。

走出思维的怪圈，你也需要选择有利的规则。

这个规则有着有限的损失，但有着无限的收益，给了你犯错的空间，又保留了盈利的可能。你要寻找市场上类似特征的产品，你要追求统计上的最优，相信概率的作用。

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思维的怪圈，短期内难解，长期看有路。不做一个韭菜，学会与时间做朋友。

五、不做聪明的傻瓜

在《思考快与慢》中，卡尼曼反复说，你所看到的就是你所知道的全部。生活中的聪明在生活中有用，用到投资却未必奏效。

你凭什么在市场上挣钱？要么比别人有更多的资本，要么有更多的信息，要么比别人拥有更好的心态。而作为个人投资者，前两者我们都没有，那你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前景理论揭示了投资中的人性，透视出理性判断中非理性的一面。想清楚，行动才有力量，聪明人只有被告知如何做的情况下，才会表现优异。

诺奖的颁奖词写道，卡尼曼和合作伙伴把心理学研究和经济学研究结合在一起，揭示了个人特质如何影响个人选择，从而影响市场。

有人说，股市是赌场，这是你和他人的对抗，也是和自己的搏杀？投资的价值来源于交换，跟随大多数人立场，只能得到公平的收益，想得到超额收益，你要反其道而行。杀出重围，先战胜自己。

吃一堑，才能长一智，你可以选择交出真金白银，也可以学习前人的智慧，不做聪明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