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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梦里依稀古韵乡愁

2020-04-15陈鸿

金山 2020年3期
关键词:镇海学堂骆驼

陈鸿

初闻宁波骆驼,许多人会问相同话题:何出此名?骆驼人会实诚地告诉你这只是个巧合,方言里乡名“六大”与“骆驼”谐音。

偶然的采风,遇见了那些矗立在夏风中的石碑石亭、静默在古运河里的古桥古堰、散落都市乡村角落的老宅老街,才发现她喧嚣华丽的外表下,其实还隐藏着厚重博大的过往,以及依依乡愁的魂魄。这倒让我宁愿相信,昔日水乡商埠,曾有一支来自遥远大漠的骆驼商旅到访,落日余晖间,古运河畔垂柳下,青石板上徐徐行来一支骆驼商旅。或许,这样的诗情画意是“骆驼”由来的另一种可能?

江南水乡的骆驼,她本身就是一部与水血脉相连,有着大禹治水般可歌可泣的瑰丽史诗。

在往昔千年烟云里,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状元宰相吴潜先生,一位异地为官的徽州文人。昔日的骆驼,曾有一段不堪的苦难,横亘平原的中大河受姚江潮汐的影响,河水咸淡混杂,旱时无淡水可灌,涝时又汪洋一片,百姓叹苦不迭。吴潜先生主政明州时,发起兴修化子闸,以阻隔海潮侵入,疏浚中大河道,以理顺支流脉系。

这座里程碑式的工程竣工后,镇慈平原十多万亩洼地从此变成良田,华丽转身为富庶的江南鱼米之乡。四通八达的水系,更将散落在平原上的一百多个村落紧密相连。处在平原交汇处的古镇骆驼,一时千帆百科争流,纤夫号子声声,商贾走贩运集,南北货物荟萃,成为名副其实的水陆都会,百姓感激涕零,立化子庵供奉这位对骆驼有再造之恩的吴公,他也被明州人称誉:“邑世世血食公绩,不在禹下。”

六百年后,吴潜的同乡,另一位来自徽州的文人,再次主持了古代历史上最后一次官方大规模疏浚,他是时任镇海县令的戴彝先生,一位诗人兼画家。

尔后,乐善好施之风已深深浸润这片1土地,疏浚河道,架桥筑堰的主角,悄然转换成本乡本土的乡贤百姓。奉母之命,尽捐母亲大寿之款,建造了镇西安桥的清水湖张氏人家;率众募捐,组织浚通贵胜堰至大寺堰段河道的邑绅贝锦泉先生;急公好义,毅然担起修复岌岌可危的咸宁桥、骆驼桥重任的盛筱珊老先生……在古河治理的漫长岁月,这样的记载俯拾皆是。民国年间,中大河淤塞日益加剧,以致与姚江水系断绝,严重影响了航运与灌溉。而因所需费用巨大,连官府也退避三舍。这时一位九十岁旅沪老人楼其梁先生站了出来,捧出了一万五千块白花花的银元,一时间沪甬两地骆驼籍商绅百姓慷慨解囊,多者成千数万元,少则一元二元。工地上,夫役义工云集,人声鼎沸,乡绅百姓披星戴月,不辞劳苦,历经两载终于完成了这项艰巨浩大的工程!

水乡江南的骆驼,多的是石桥、石堰,多的是河埠头、水码头。时光在水波荡漾间流逝着,当我们再次走过沿途一座座古桥石板,站在一个个水陆码头,凝望一座座围堰石闸,这一块块无言的丰碑,凝聚了水乡人多少心血,记载了骆驼人几多善行!

江南水乡的骆驼,又是因水运而兴的商埠,曾有着商帮风生水起的煌煌一页。

中大河融入浙东运河后,快马船、脚划船、田装船、沙船航行畅通无阻,满载货物的百官船从邻近州县纷至沓来,连高大宽敞的红头船也寻着商机远道而来,那是遥远的南方潮州商人的远洋贸易商船,满载着南洋西洋的稀罕物品。而本土骆驼商旅船队也扬帆远航了,闯上海到汉口,上京津下南洋。開埠后的大上海,镇海商帮是宁波商人群体的先行者,活跃着无数骆驼商人的身影。骆驼盛氏家族以糖业起家,扩展至丝茶、酱业、南北货、钱庄、航运,历时五代而不衰,长期执掌上海商界之牛耳。著名的“国货大王”方液仙先生,以实业救国为己任,兴办了中国第一家牙膏厂等众多日化工厂,被称为“近代中国日用化工的奠基人”。

骆驼,本是一种能在大漠里顽强生存的动物,象征着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性格。老舍先生笔下黄包车夫“样子”,正是冠以“骆驼样子”的绰号,而吴潜先生故里的徽州商人,则被江南人称之为“徽骆驼”。遥想昔日,骆驼商贾们抛家舍业,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艰辛创业,对他们,恐怕再也没有比“骆驼商帮”更贴切的称呼了!

办学树人是骆驼乡绅们又一倾心之事。从洪氏家族散金数千、购田数百亩创办尚志学堂,延请名师授课,收纳贫寒子弟,方氏家族创办培玉学堂,藏书十万册,到清湖学堂、团桥学堂、东钱小学……再到当代爱乡楷模赵安中先生散金上亿,捐建一百六十六座希望学校,给无数贫困学子带来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在过往的岁月里,我又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盛炳纬,宁波城月湖盛氏花厅的主人。他创办了储才学堂,日后发展成声名远播浙东的宁波中学;又募集资金建立镇海县中学堂,这就是早已蜚声海内外的镇海中学。宁波最著名的两所学堂,均出自骆驼人之手笔,这样的情愫如同中大河般源远流长!

困为对于这些成功的骆驼仕商而言,反哺故里是乡土情怀的自然流露与倾情释放。侨居异乡的吴潜先生,登上高高的镇海楼,遥望千里外不能相见的徽州故里,不禁泪眼婆娑:“鄒山深处古明州,新有江南客倚楼。凤阙天连便望日,蛟门海晏不惊秋。头颅已迫残年景,身口聊为卒岁谋。萧飒西风吹败叶,满眶清泪自难收。”而镇海诗人谢书柞先生在外游历多载,当重新踏上故土时也无限感慨:“慰我经年远道思,踏来门巷草迷离。花从别院刚移候,人正他乡乍返时。”

不一样的人生境遇,却是同样的百转乡愁,故乡啊,始终是萦绕游子心间的吟唱、魂牵梦绕的牵挂。

闯荡,必是少年的雄心豪气;回归,必是游子的暮心惆怅。

岁月悠悠,大河汤汤,乡情依然如那镇慈平原上升起的一缕缕炊烟,绵绵不绝。白云过眼,大雁南归,情怀依然似那古运河上荡起的一道道波纹,生生不息。

时光流逝,蓦然回首,这里是江南的骆驼,水乡的骆驼,也是游子的骆驼。骆驼啊,这散发着温情的字眼,收藏着这片土地曾经拥有的厚重,也预言着这片热土即将开启的新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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