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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汉文化元素”的对韩汉语教材研发刍议

2020-04-10李振政

现代语文 2020年1期

摘  要:通过对汉韩词汇语源、构成、用法等的比较分析,并结合朝鲜半岛传统汉语汉字习得方法,建立以汉字为单位的“语(字)素”教育系统化模式。应充分利用韩语中已有的汉字以及汉文化元素,使其迅速转化为汉语学习的有效资源。

关键词:汉字词源;汉语教育国别化;汉字文化圈

“汉语国际教育”现在已成为一级学科,也是一门相对新兴的交叉性较强的学科。它是根据《教育部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2012年)》和《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设置管理规定》所整合设立的专业,从2013年起,“对外汉语”(原学科代码:050103*)、“中国语言文化”(原学科代码:050106W)和“中国学”(原学科代码:050108S)合称“汉语国际教育”专业(本科)。它符合国际教育发展潮流,又和我国“走出去”的大战略相呼应,前景广阔,发展迅速,但在学科构建上仍有许多方面尚待完善。近些年来,本学科研究的热点之一就是国别化教材的研究,相关研究已经形成一定规模,但遗憾的是缺少显著的成果与标杆,我国自行研发的国别化教材在国内外取得显著成功的范例也较为少见。

一、引言

2017年,在十九大新闻中心记者会上,教育部党组书记、部长陈宝生表示,2049年,中国教育将稳稳地站立在世界中心,引领世界教育发展,到那个时候,中国的标准将成为世界的标准。他还指出,“届时,……世界教育发展的规则,中国将有更大的发言权,并为世界教育提供中国方案、中国智慧,中国的教材、包括汉语拼音的教材也将走向世界。”

这种“中国方案、中国智慧”“中国的教材、包括汉语拼音的教材”走向世界的构想,无疑为“汉语国际教育”领域的发展指明了方向。不过,以国际汉语教学界现况来看,要形成这一系列具有“中国特色”的学术理念和成果仍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国对外汉语教学的路线正如吕必松先生所指出的,长期以来我们的对外汉语教学所采用的教学路子,基本上是印欧系语言教学的路子。目前在汉语国际教育领域乃至在语言学界,还没有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语言教育理念、思维体系。

在我们走印欧语教学路线时,法国学者白乐桑却吸收了中国传统汉语教育的思想,“循汉语之本来面目进行教学与研究”,他以“汉字本位”编写而成的《汉语语言文字启蒙》在法国取得了巨大成功。“书一问世,便为法国汉语教学界广泛接受,第一年销售量为五千册,历经10年,持续不衰,并呈稳定上升趋势,现在年销售量为两万五千册,在法国任何一部汉语教材(包括我国国内以及国外编写的教材)都无法与之抗衡,可以说《启蒙》牢牢地统治着法国的基础汉语教学领域”[1](P10)。著名学者陆俭明也对他的教学思路予以了高度赞扬,“对于白乐桑先生的‘字本位之说,我既赞赏他那对汉语教学勇于探索的精神,也充分肯定他的汉语教学思路”[2](P5)。

白乐桑《汉语语言文字启蒙》教材研发的成功,使中国的汉语国际教育领域出现了一个“尴尬”:在一个印欧语系的国家,借鉴中华传统语言文字的教育方法,以汉字为本位观念编撰的教材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而在中国本土及汉字文化圈众多国家和地区内,却在使用与传统积蕴颇深的汉字汉文化没有明显联系,似乎更适用于印欧语国家学习者学习的“印欧系语言教学路子”的教材。

二、研究背景

朝鲜半岛曾经是汉化程度极高的地区,使用汉字有千年以上的历史,汉语学习古已有之。如果要摸索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汉语言特色”的汉语国际教育道路,朝鲜半岛可以作为一个试验田。朝鲜半岛传统上既存在着一套学习汉字汉文的习得体系,同时在当代,韩国中小学语文教学大纲中已明确规定初中900字、高中900字,共计1800个漢字的教学内容。上千年的汉字文化的熏陶,汉字及汉字文化已经潜移默化地融入到朝鲜文化当中,只要将这些元素进行挖掘提炼,进行系统梳理,使之与现代教育方法融会贯通,对韩汉语教学就可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对韩汉语教学可以利用的“汉文化元素”极为丰富,并且近年来愈发活跃。近些年来的热点研究,像“国际汉学(海外汉学、新汉学)”系列研究,“韩汉语比较”系列研究,以及韩国国内的“韩国语本体(语文改革及韩文专用,汉字教育,新国语政策)”系列研究,“韩国学”系列研究,“韩国传统汉学”系列研究的相关成果,均可运用到对韩教材的研发中去。如:甘瑞瑗的博士学位论文《国别化“对外汉语教学用词表”制定的研究:以韩国为例》(2005),为对韩汉语教本的选词范围提供了参考;李振政的《新汉学与国际汉字:白话文常用汉字在现代韩国语语汇中的使用状况略考》《韩国汉字字训管窥》等论文,以“汉字”语素为主要研究单位,对现行韩国语中汉字语素的“音、形、义”等方面进行关联剖析,提出了应用于实际的学习教学活动中的相关构想及框架。在韩国学术界,孟柱亿的《韩国传统中国语教育文献的发掘研究及D/B化白皮书》(2005),调查收集了『?乞大』、『朴通事』等韩国中世纪以来的汉语学习教材并将其数据化,为对韩汉语的语料选择提供了可靠的文本资料。再如,朴至仁的硕士学位论文《通过韩语汉字词学习基础中国语语汇的研究》(2008),将韩语汉字词与现代汉语的关系予以分析阐释,对韩国教育部规定韩国初中生需要掌握的《常用汉字900字》与现代汉语基础词汇的关系进行了阐述。尹现正的《初中汉文课程与高中汉语教程的联系以及学习者的认知研究——以汉字语汇学习为中心》(2010),对韩国初中学习的汉文知识与高中要学习的第二外语——汉语的相关知识的重合度及相关性作了分析研究。此外,韩中两国学界还有至少百篇以上的韩中词汇比较论文,这里不再一一赘述。

三、教材中的汉字教学设计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朝鲜半岛最突出的“汉文化元素”之一便是汉字在朝鲜语言中的广泛存在。现代韩国语的词汇构成中有50%~70%的词汇是汉字词,这些汉字词有许多和现代汉语的发音相似、意思相同或者相近,如“政治、体育、图书馆”等,这些词汇是东亚“汉字文化圈”共同使用的基本词汇。我们可以利用这些“汉字”元素进行对外汉语教育中的汉字教学,如按照汉字构成三要素,汉字教学方面可分为音、形、义三个小部分来进行。

在汉字语音上,可将韩国的汉字音与现代汉语的汉字语音进行比对。现代韩国语中的汉字音主要以汉语中古音为主,还保留着完整的入声体系。当然部分汉字受到现代韩语的头音法则和去介音化转化的影响,发音稍有变异,但总体上非常齐整。韩语中相同汉字的发音与汉语中的一个音节或某个区段的音节相对应,如汉字江、讲、降、姜等韩语发音都是?, 它们对应的汉语发音都是jiang等。在这方面的研究上,学者们已经总结了一些规律。如果将这些总结出的规律向学习者进行讲解,掌握对应的法则,那么将有助于学习者记忆和理解汉字的发音。

在汉字形态上,可以将韩国本国教育大纲规定要掌握的1800个汉字的繁简形式体系进行梳理比对。由于韩国汉字除少部分外仍旧采用繁体字体,这就要求我们主要讲解简化字的简化原则、范围与方法。在实际生活中,尤其是在计算机文本输入的过程中,繁简字的输入及区分都是韩国汉语学习者必然会遇到的问题。因此,繁、简字的学习和掌握,对朝鲜半岛的汉语学习者是具有针对性和现实意义的。

在汉字语义上,可整理分析同形异义语,在词汇讲解、特别是四字成语讲解中,研发以汉字为单位、联系韩国本国所用汉字词汇以及常用的四字成语,陈明异同。韩国的汉字的意思主要和汉文(即我们所称的文言文,韩国及日本称汉文)有关,来源于儒家经典及各类古籍,故有许多成语及具有古义的词语和中国是通用的,意思也基本相同。而现代汉语中的白话文用字及词,与韩语中的汉字词大多没有关系,这一点需要厘清。

在汉字讲解的单元中,可以对一些韩国传统汉字教本进行改造利用。如在韩国流传较广的汉字启蒙教科书《千字文》便可以利用。此书在朝鲜半岛汉字教育史上经久不衰,朝鲜半岛版本的《千字文》具有本土化的讲解特色,它将汉字的音、形、义、训融为一体,在每个汉字下面标注音和训,一直是韩国儒家经典学习入门的教科书。韩国版《千字文》的体例与内容如图1所示:

如果能在韩版《千字文》中再添注现代汉语的发音和语义、汉语用法示例,就可将原来的韩国传统“汉字”学习资源转化为汉语学习资源,学习者也可以同时学习本国语言中的汉字和汉语,一举多得。类似于《千字文》的汉字教本,韩国还有《训蒙字汇》《儿学编》等多种传统汉字教材。

四、教材中的语篇及文化教学设计

学习者在了解掌握中韩汉字的联系与转换规律后,就可以进行语篇教学和文化教学。

语篇教学主要是将词汇放入例句、语篇中,结合具体语境进行教授。这一教学方法可以通過对整个语篇的理解去把握词汇。在语篇教学中,可以选用最新的鲜活的语料,如对同一事件的两国的新闻报导、陈述,用这种方式进行相关词汇的比对。同时,对词汇的使用与表达方式仔细揣摩,在理解相关词汇的基础上,掌握如何使用这些词汇。

在语篇教学中,可尝试探讨汉字拼音字母和汉字混用的具有“韩国传统本土语言特色”的方法。将句子看作实词和虚词或表音性语素和表意性语素相组合的形式,将虚词(或表音性语素)采用拼音字母的方式书写,形成汉语拼音与汉字相混合的文本,仿照韩文隔写标注的方法,使学生快速理解。这种方法可以看作是韩国韩汉混用体的变体。1980年,周有光先生在《现代汉字学发凡》一文中,已提出汉语拼音与汉字相混合书写的初步构想,但迄今还没有运用于实践之中。笔者认为,就目前的对外汉语教育而言,在日韩这种历史上采用过汉字与本国语言混用的语言环境下,可以大胆地运用汉语拼音与汉字混成的语篇进行教学,在必要时还可以进行隔写,如:zai学校,我de老师hen严格。这与传统的韩语、日语的书写习惯与思维方式都颇相契合。

在文化教学中,可以采取文化导入方式,使用、选取韩国现有的汉文教科书及相关试题中的汉文化部分,以现代汉语朗读并进行解析;或筛选韩国语中现存的韩中两国共用的成语、古文,以故事的形式予以讲解;也可以利用影像与多媒体材料,进行形象直观的教学。在一定程度上说,文化教学又涵盖了汉字教学与语篇教学。在文化教学环节中,可以将汉字、语篇、文化三者有机结合。试举一例说明:

下面是韩国2014年“大学修学能力试验(????????)”(高考)国语试卷中的一道试题:

在文化教学时,可利用这种韩国学生已学的汉文化内容来进行汉语与汉文化的传播。文化教学单元可以练习的内容有:繁简字的认知与辨识,汉字中文发音,汉文(文言文)理解与现代汉语解析之间的联系转化,汉学汉文化经典的表述与讲解等。因此,对于这一既有的试题资源,我们的初步设想是:将“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写成简体字的方式,与繁体字加以区别,进行汉字讲解;以中文发音进行语音教学;用现代汉语解释这一语句,讲解这句话的由来及原文;讲述孔子、孟子及与儒家经典相关的名人轶事。同时,也可以酌情添加试题分析,帮助考生解答这种试题,使学习者深入了解并体会汉语言文化。示例如下:

五、结语

利用汉字文化圈学习者本土语言文化中的“汉文化元素”对学习者进行讲解,可以有效纠正学习者的一些汉字偏误,将学习者已经掌握的汉字、汉文化资源转化为汉语资源。如:石琳(2013)曾指出,韩国留学生会把“东奔西走”写成“东分西走”,把“乐于助人”写成“热于助人” [3](P82)。从词源上看,这是因为“东奔西走”这个成语韩国语中也在使用,但是现代韩国语的文字表示方法是拼音形式,即以它的发音来标记。在韩语中,汉字“奔”与汉字“分”发音标记相同(发音都是?)。这反映出这位韩国学生是以语音记录符号的形式来记忆这个词的,同时反映出该

学生并没有完全理解每个字的含义。我们现行的通用性教材,绝大多数是基于一般语言学理论,以词为本位,通过整体发音记录符号的形式进行讲述,并没有讲透每个字的意思,这样就会造成上述偏误的出现。第二个四字成语之所以出现偏误,部分原因是在于“乐”与“热”都是简体字。这两个字的繁体字都属于韩国高中毕业生应该掌握的1800个常用字的范围,但是它们的简体字韩国人却不能有效识别。在现行的通用性教材里面,并没有繁体字和简体字识别认知的相关内容。这样一来,韩国原有的汉字基础就不能很好地转化为汉语学习的有用资源。开发基于“汉文化元素”的对韩汉语教本将有助于有效纠正这种偏误。

历史上的朝鲜半岛曾属于传统汉字文化圈,即使现在,仍然保留着很多传统汉文化元素。加大“汉文化元素”的利用力度,增加对韩汉语传播中汉文化内容的讲解,将有助于学习者更好地理解两国文化的渊源及异同。对以韩语为母语的汉语学习者而言,基于“汉文化元素”的教育教学,可以节省学习时间、提高学习效率、增加学习兴趣。就汉语国际推广而言,该研究是汉语国别化教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研发的方法与思路与国家的大战略相呼应,具有汉语特色、中国特色、汉字文化圈特色,可以与通用型教材相补充、相平衡。可以说,以汉字(词素)为研发单位,与韩国已存有的汉字文化相结合,可以使学习者认识到汉文化的渊源,在一定程度上可促使其本国汉文化的复苏,从而实现从汉字汉语教育到汉文化的复兴与传播的宏观连锁效应。据统计,韩国的汉语学习者长期据国际汉语学习者总量比例的第一位,同时,汉字文化圈的汉语学习者也是国际汉语学习者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对韩汉语教材的研发能够取得有效进展,在中外汉语教育工作者的共同努力下,对外汉语教学领域有望建立起一系列具有自主独立思维的、具有中国特色的语言教学理论体系。这是符合国家“走出去”的大战略思想的,也将有助于“新汉学”的形成。

參考文献:

[1]王若江.对法国“字本位”教学法的再思考[J].国际汉语教学研究,2017,(3).

[2]陆俭明.乔姆斯基句法理论与汉语研究[J].外国语(上海外国语大学学报),2002,(4).

[3]石琳.针对韩国留学生的汉语成语习得及教学研究[J].北京化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2).

[4]李守奎.面向全球的汉字学——关于汉字研究融入国际学术体系的思考[J].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2,(2).

[5]甘瑞瑗.以韩国为例谈“国别化”双语学习词典编纂的构思[J].国际汉语教学动态与研究,2006,(1).

[6]王颖.从汉韩常用汉字词汇比较看对韩汉语教材的词汇注释[J].国际汉语学报,2015,(2).

Research on Chinese Vocabulary Textbooks Based on “Chinese Cultural Elements”to Korean

Li Zhenzheng

(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241000, China)

Abstract:Relying on the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he etymology, composition and usage of Chinese and Korean vocabulary, combining with the acquisition method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haracters on the Korean Peninsula, this paper establishes an educational system model of “language elements”based on Chinese characters, and makes full use of the existing Chinese characters and Chinese cultural elements in Korean  so as to rapidly transform them into Chinese studies. Effective resources for learning.

Key words:etymology of Chinese characters;nationalization of Chinese education;Chinese Character Culture Circ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