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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尔德因素成撬动中东战略拼图的杠杆支点

2020-04-02丁工

军事文摘 2020年3期
关键词:库尔德人库尔德盟友

丁工

2019年11月23日,美国副总统彭斯飞抵伊拉克库区首府埃尔比勒,与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高层进行了会面。之后在回答记者提问时,彭斯重申美国方面“对伊拉克和叙利亚库尔德盟友的承诺没有改变”。由于之前10月9日,土耳其政府指认叙利亚库尔德武装“人民保护部队”关联其境内的恐怖组织库尔德工人党,并以此为由对叙利亚北部库尔德武装控制的地区发起代号为“和平之泉”的军事行动。作为库尔德盟友,美国总统特朗普却宣布从叙利亚北部撤军,这等于向土耳其攻击库尔德武装“开绿灯”。因此,美国对库尔德武装的“不管不顾”引来诸多批评之声,也一度被叙利亚库尔德武装视作“背叛”“出卖”之举,进而导致美国和库尔德盟友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如今事隔不久,美国副总统却专程前来安抚库尔德盟友,并重提美国对库尔德盟友的承诺不变,其背后的动因颇为值得品读、玩味。

美国副总统“突访”库尔德意图何在?

总的来说,美国再度示好库尔德武装有多重用意。

防范俄罗斯由于美国在土耳其发动进攻时“背叛”盟友,无力抵抗土军攻势的库尔德人不得不投靠俄罗斯,转而寻求俄罗斯的调停和叙利亚政府军的庇护。俄罗斯则顺势增派大批装甲突击部队进驻叙北库区原先由美军负责守备的基地,而巴沙尔更是借此大好机会重新夺回自2011年内战爆发后便被“叛乱分子”占据的国土。显然,美国纵容土耳其攻打库尔德友军的“昏招败笔”,不但令库尔德、以色列等盟友倍感寒心失望,还使俄罗斯和叙利亚政府军白捡便宜。俄军首次实现进驻叙利亚北部腹地,在美军撤走后的库尔德传统控制区布防,并且俄罗斯积极促进地区冲突各方对话与和解的姿态,还赢得库尔德方面的赞赏和好感。事实上,正是美俄两国分别就停火问题出面斡旋,同意叙库尔德武装从土叙边境地带后撤至少30千米,并各自与土方达成协议才促成土耳其地面停战。自2016年6月,在俄罗斯的撮合下叙利亚政府就同库尔德武装进行多轮接触,但由于双方在库尔德人自治权、库尔德地方武装指挥权等问题上分歧较大而始终没有谈拢。而美国“抛弃”库尔德盟友的做法,间接推动叙利亚政府同叙库尔德和解,并就共同应对土耳其侵略协调立场,这无疑进一步增强了俄罗斯对叙利亚局势发展的影响力和话语权。因此,美国在伤害完库尔德盟友后又赶紧来安抚,正是出于防止库尔德武装倒向俄罗斯一方,以致自己在美俄博弈加码的当口陷入更加被动局面的考虑。

2019年10月9日,土耳其对叙利亚发动“和平之泉”军事行动

牵制土耳其目前,尽管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如期对美国进行了友好访问,美土关系的裂痕并未因美国“背叛”库尔德人和埃尔多安访美获得修补,甚至还显现加深扩大的征兆。两国已经存在的引渡居伦、对待库尔德武装矛盾未能实质解决,土方坚持购买俄制S-400型防空导弹系统事宜更是引起美国对土耳其方面的极度不悦。事实上,为迫使土耳其让步,美国甚至向土方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其终止与俄罗斯的合作,否则将把土耳其清理出F-35战机计划,并不予履行交付100架F-35项目的生效合同。土耳其是美国在中东地区的重要盟友,但近年两国关系磕磕绊绊的状态。美土关系之所以心生罅隙究其原因,是由于自正义与发展党上台以来,土耳其国家综合实力取得较快发展,在国际和地区中所居的等次位级大幅前移。土耳其认为已经走出二流国家队伍、步入一流国家行列,从而决心改变长期以来对美国惟命是从的“不平等”处境。土耳其屡次三番“忤逆”美国意愿的行为,自然引起美国的极度不满,因而在许多美国人看来土耳其已经变成一个“不靠谱”的盟友。在此期间,土耳其却同俄罗斯、伊朗等美国的“死对头”日益走近,俄罗斯-土耳其-伊朗三边首脑峰会机制成为决定叙利亚政治走向的一股力量。目前,在叙利亚问题上形成美国、俄罗斯和土耳其“大三角”关系,其中任意两方一旦形成对决死角,另外一方则可尽享第三方“紅利”。因此,美国担心俄罗斯会利用美土矛盾借机拆解双边联盟关系,使美国在地区博弈中处于被动态势。而美国对叙利亚库尔德武装的支持着实令土耳其产生了切肤之痛的体感,这样可以间接警示土耳其在“疏美亲俄”道路上不要走得太远。

打击极端组织随着2019年3月“叙利亚民主军”攻克极端组织最后据点巴古兹镇,以及10月底“伊斯兰国”最高头目巴格达迪在美军突袭行动中死亡,标志着曾经控制叙利亚北部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流域大部分地区的“伊斯兰国”遭受重大打击。不过,虽然地理表象上的“哈里发国”已经崩溃、瓦解,极端组织可直接调动的作战单位和有生力量也被大量歼灭,但精神层面和实质意义的“伊斯兰国”却远没有溃败,更没有迹象显示“伊斯兰国”销声匿迹。事实上,极端组织顺应形势变化开始进行战术调整,一方面更多利用互联网招募成员、教唆和资助恐袭,通过传媒平台传播和宣传恐怖主义思想,在所选取的袭击对象国事先发展安插暴恐分子,再以单兵和组队作战交替运用的战法完成恐怖袭击,从而使得“受害国”的安保机构和防卫部门难以防范。另一方面,“伊斯兰国”地面主力部队并没有被彻底打乱打散,一些高层头领在据点被攻克前便化整为零,带着大批战斗人员辗转隐遁到叙伊边境地区,休养生息等待时机成熟再度出山。因此,“伊斯兰国”领土的消失并不等同于极端主义思想的消亡,其后续“涟漪”仍将继续在地区和世界范围内产生连锁效应和不良影响,并随时可能滋生出新的极端组织变种。美国国防部督察长办公室的专案报告说,“伊斯兰国”仍然是“一支久经沙场、训练有素的强大力量”,能够协调发动攻势或分散作乱,有能力在半年内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可见对美国来说,打击极端组织仍是美国中东战略的重中之重,若放任宗教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势力坐大,不仅将直接威胁美国扶持的伊拉克政权存亡,也会使美国先前的巨大投入“打水漂”。当2014年初,极端组织“扫荡”伊拉克和叙利亚两国交界地带,国际社会和地区国家面对极端组织的疯狂进攻无计可施之时,库尔德武装承担起抵抗极端组织的重任,从死守叙北重镇科巴尼和攻克极端组织“伪国都”拉卡的战斗中,到解放幼发拉底河东岸代尔祖尔省地区的行动中,能攻善守、勇猛顽强的库尔德武装都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显而易见,由于铲除极端主义之战远未结束,美国未来将继续警惕和清除“伊斯兰国”势力,协同盟友打击极端恐怖分子,这自然需要库尔德武装的大力支持和配合。事实上,就在彭斯到访伊拉克库尔德区之前,美军刚刚联合库尔德在叙东部发起突击行动,抓捕了几十名“伊斯兰国”武装人员并缴获大量武器和弹药。

美国的“背叛”,让巴沙尔得到了很好的巩固政权的机会

库尔德推动中东地缘版图的嬗变和重构

不难看出,从美国的“弃子”到重新成为影响中东的“活子”,折射出库尔德武装在中东政治格局中的地位变化。当前,中东地缘版图仍然处于剧烈震动的持续演变阶段,伴随库尔德势力壮大推动地区的力量对比和战略格局开启新一轮的再造和重构。

库尔德因素引发阵营组合洗牌。有评论指出,美国一开始就没有完全放弃库尔德武装,而是安排自己在中东的盟友以色列对其进行“托管”。巧合的是,在土军越境打击库尔德武装的次日,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便提出将向“英勇的库尔德人”提供人道主义援助,而此举动反映出库尔德力量增强,推动中东地区格局中的美以传统同盟关系融入新元素。事实上,以色列从“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条箴言角度思考,认为寻求自主独立的库尔德人几乎同时是阿拉伯、土耳其、伊朗的共同敌人,而以色列又堪称是伊斯兰文化的“全民公敌”,库尔德自然是以色列的理想同盟。自20世纪60年代起,以色列便开始与库尔德人在军事、情报和商业领域有着紧密的联系,以此牵制伊朗、伊拉克、叙利亚和土耳其潜在的反以色列力量,让这些国家无暇顾及巴以冲突等问题。库尔德工人党成立后,以色列继续采取“借库防叙(阿)”的策略,甚至不惜与被西方视为“恐怖组织”的库尔德工人党保持或明或暗的往来。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库尔德人成为以色列在中东地区除美国外仅存的“亲近伙伴”和天然盟友。近年,随着伊朗借助内战之机实现对叙利亚的战略部署和军事存在,不仅大肆扩张本国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势力范围,还与黎巴嫩真主党和加沙地带哈马斯连成一片,构建起从波斯湾到黎凡特的“什叶派走廊”,这给以色列国家安全带来巨大威胁。在以色列看来,由于巴以问题在地区核心议题上日益边缘化,全面遏制伊朗在中东地区影响力扩大才是维护国家安全的头等要务,而支持库尔德武装坐大能够分散和消耗伊朗、叙利亚等国家的精力。如果可以结成以色列、美国和库尔德共同对抗伊朗、叙利亚的联盟,那就等于在威胁以色列的“什叶派走廊”上钉入一个楔子。当前,库尔德武装作为叙利亚境内的一股地方割据势力,已经成为地区各路“诸侯”角逐争锋的重要对象,以色列自然也视叙利亚库尔德武装为可以抗衡伊朗影响力的一支力量。

另一方面,近年土耳其同美国和以色列的矛盾日益尖锐,土耳其多次在巴勒斯坦问题上“借以打美、指桑骂槐”,致使土耳其与美国和以色列关系严重恶化,与此同时,土耳其却同俄罗斯和伊朗越走越近,这让以色列深感不安。冷战时期,土耳其始终是美国在中东仅次于以色列的“二号盟友”,而以色列与土耳其之间也长期维持“准军事同盟”关系,并共同构成美国地区安全战略基石的“哼哈二将”。如今,土耳其與以色列两国的关系近乎达到“势同水火、形同决裂”的地步,甚至以色列国内曾有学界人士认为土耳其已经成为仅次于伊朗的“二号敌人”。基于应对伊朗威胁的需要,以色列和沙特不公开组建了逊尼派-犹太联盟来对抗伊朗和叙利亚的什叶派-波斯联盟。而以色列和库尔德在如何应对土耳其问题上都处于麻烦缠身、进退维谷的境遇,双方面对共同的威胁自然存在强化合作的条件和基础。事实上,此次土耳其针对库尔德武装的军事行动不仅遭到以色列口头上的强烈谴责,以色列还用具体援助和实际行动表达了与库尔德人联手御敌的意向。综合分析可知,以色列希望通过联合库尔德势力,在抗衡伊朗的以色列-海合会联合阵线以外,再形成一条犹太-库尔德的统一战线来制衡土耳其,并借用库尔德人与阿拉伯、伊朗、土耳其等其他三方地区势力构成相互咬合、彼此钳制的关系格局,达到以联手库尔德人为切入撬动地区格局变动的目的。

美国借库尔德牵制土耳其,此前土耳其曾购买俄罗斯S-400防空系统

库尔德成为大国博弈的焦点

库尔德成美俄大国博弈的新方向。长久以来,库尔德人由于散居多地,无法成为内聚力强健的政治团体和完整独立的国家行为体。因此,库尔德人虽然是中东地区仅次于阿拉伯、突厥、波斯的第四大实体民族,并占据着西亚地理中心的特殊位置。但实际上,库尔德人根本无法有效维护自身利益和关切,更谈不上扮演制定地区秩序的局内人角色。2014年“伊斯兰国”异军突起之后,库尔德武装成为各路抗击“伊斯兰国”武装极为倚重的中坚力量,推动库尔德人在中东地缘政治格局中的地位和影响大幅突显。虽然在土耳其近期几次军事打击下损失较大,但库尔德武装依然是叙政局不可忽视的一支力量,库尔德人也仍旧是美俄以及多方力量博弈争夺的重要对象。特别是在当下美俄“中东对弈”正好进入“棋行中盘”的搏杀鏖战阶段,任何一方力量的改变都有可能引发局势朝向的变化,因此两国都希望库尔德人能够成为自己同对手进行博弈较劲的同盟军。自2015年9月出兵叙利亚以来,俄罗斯同美国在叙利亚战场的博弈中,凭借普京几手妙棋俄方在局部问题上已占据上手和先机,美国曾经扶植过的多支反对派力量要么改换门庭、或者自立门户,眼下惟一具有独立既战能力、又可以让美国放心使用的只剩库尔德武装。现今,叙利亚政府军重新控制了包括所有人口密集城镇和主要经济中心在内近80%的国土,继续在“解放全国”的征程上高歌猛进,美国面临在叙利亚战局中满盘皆输的危险,如果再失去库尔德武装这块少有的立足之地,意味着美国将在叙利亚战后秩序安排和利益分配中彻底出局。另一方面,库尔德武装作为影响叙利亚局势的重要玩家之一,俄罗斯非常看重发挥库尔德武装在打击极端组织和安排未来叙利亚战后秩序问题上的作用,故而在正面战场俄罗斯都尽量避免叙政府军与库尔德武装爆发摩擦或者冲突。尽管俄罗斯与库尔德武装走近是有限度的,但不管怎样,在土耳其剑指库尔德武装、美国背信弃义之后,俄罗斯联合叙利亚政府军、库尔德武装隐约形成了一个“小团伙”。随着叙利亚局势逐步进入由战时状态向恢复重建阶段转变,依据交战各方的实力对比、战时贡献和既成版图进行秩序安排成为叙利亚战事的政治主线,库尔德自然成为影响叙利亚格局一股重要力量。而俄罗斯同库尔德协调联动的深入,必然会进一步强化俄罗斯在叙利亚局势乃至中东事务方面不断上升的战略地位和大国作用。

责任编辑:刘靖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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