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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制野味 从舌尖开始

2020-03-25沈嘉禄

食品与生活 2020年2期
关键词:野味野生动物病毒

沈嘉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文坛好吃分子。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任何一次对动物的伤害,最终都可能伤害到人类自己。

2003 年SARS 造成的灾难犹在眼前,刚刚踏进2020 的门槛,新型冠状病毒又制造了一场更为惨烈的灾难。有关部门认为,病毒很可能来自武汉华南海鲜批发市场。这个海鲜市场的最大“亮点” 就是野生动物,网上晒出了一块在市场某处挂着的展板,上面罗列了近百种野生动物,包括果子狸、狐狸、狼、刺猬、驼鸟、竹鸡、藏鸡、蝙蝠、石头猪、狍子、袋鼠、豚鼠、海狸鼠等。

研究发现蝙蝠身上就携带了100 多种病毒, 包括SARS 病毒、马尔堡病毒、埃博拉病毒、亨德拉病毒、MERS 病毒、尼帕尔病毒等。这些病毒对于蝙蝠来说影响极低,但对于人类都可能是一剑封喉的。

十多年前讓中国人闻之色变的果子狸,携带多种体内寄生虫,包括旋毛虫、斯氏狸殖吸虫等, 极易成为SARS 病毒等多种病毒的中间宿主。如今又皇而堂之地出现在华南海鲜市场,真不知武汉相关部门是如何管理的!

如今这个市场已经关闭,不再出售野生动物, 但病毒源头究竟是何种野生动物,专家也不能确定。从年初到现在,抗击新冠病毒肺炎的战役还在夜以继日地进行当中,确诊病例和死亡人数不断增加, 巨量公共资源被消耗,无数座城市笼罩在阴影之中,民众的心灵也受到重重折磨,国民经济遭受的影响难以估量。大灾面前,人们开始反思:中国人能不能吸取血的教训,从此拒绝野味!

野生动物陪伴中国人走过5000年文明史

一部人类文明史其实就是一部人类饮食史。远古时期的人猎取野生动物为食,吃的都是野味,但人类同时也是野生动物的“野味”,经过数万年的生死搏杀,人类才登上了食物链顶端。在人类发展历程中,假定有300 万年的时间,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其中299 万年人类都是在捕食野味,动植物家养驯化的时间最多只有1 万年。

让我们简单地回顾一下吧!

在无炊具烹时期(约公元前77 万年~公元前3 万年),当时中国人(其实是直立人到早期智人)与世界上所有的人类一样,都以野味为主要食物来源。进食的野味有:鸟、剑齿虎、披毛犀、洞熊、野马、野驴、原始牛、鹿及小型啮齿类动物等。

在石烹时期(约公元前3 万年~公元前1 万年),此时的中国人(晚期智人到新人)已经能人工取火,熟食开始出现。进食的野味有:虎、大象、洞熊、狐狸、牛、羊、兔、鹿、鱼及贝壳类。

到了陶烹时期(公元前1 万年~公元前2600 年),在这一阶段的早期,中国人进入新石器时期,已经驯化了猪、狗、牛、羊、马、鸡等,但还有丰富的野味进入中国人的食单:红面猴、獐、虎、貉、水獭、灵猫、花面狸、豪猪、鸬鹚等。这一阶段的晚期,中国进入奴隶社会,出现了中国第一个王朝——夏朝。陶器作为炊具开始普遍使用。

铜烹时期(公元前2600 年~公元前476 年),此时中国人的炊具已经相当完备了,出现了青铜、陶质炊具和玉、漆、象牙等餐具,酱、醢、饴、蜂蜜、梅子酱、酒、动物脂肪油及多种辛香料开始大量使用,并形成了炙、燔、炮、烹、煎、卤、烙、炸、炖等烹饪方法。据《周礼·天官》记载,此时中国人的野味有“六畜”“六兽”“六禽”,可以发现,此时中国人刀俎上的野味相当高级了。

铁烹时期(公元前475 年~公元1911 年)与中国整个封建史重合,此时中国人的饮食文化已经非常发达,食谱丰富,除了大量谷物和植物外,禽畜也大量使用。张骞通西域后,对外交流加速,食物来源进一步扩大,但野味还是中国人的喜爱,比如麋、獐、熊、豹、狼、蛇、鹑、凫、雁等,大象、骆驼、犀牛等大型动物也时常猎杀。直至明清两代,民间还在食用小型野味,而宫廷从来就没停止过享用大型野味,尤其是有清一代,游牧民族出身的满族官员对野味情有独钟。猎杀野兽并以原始的方法炙烤、食用,是男子汉成熟或勇武精神的标志与象征。明清的“水陆八珍”中就有鹿筋、蛤士蟆、熊掌、鹿尾、象鼻(一说犴鼻)、驼峰、豹胎、狮乳、猕猴头等。在上中下八珍中,也包括猩唇、驼峰、猴头、熊掌、凫脯、鹿筋、黄唇胶、豹胎以及果子狸。在传奇般的满汉全席菜单里,也有熊掌、猩唇、鹿尾、鹿蹄、野鸡、鹤等野味的影子。

从理论上说,中国人在成功地驯化了一部分动物作为蛋白质和脂肪的主要来源后,似乎没有必要再大规模地猎杀野生动物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在中国饮食谱系中,对野味的烹饪和食用仍占有重要位置,特别是在一些重要场合,如宫廷举办的节庆活动中,野味甚至成了一种皇家规格及恩宠臣子的特别关切。官宦人家也是如此排场,读过《红楼梦》的人一定会对小说中描写的一边吃野味一边吟诗作画的场景有深刻印象。直到清末,这还是一种存在于贵族群体中颇为雅致的饮食时尚。

食用野生动物是一种落后行为

如今人类社会进入信息时代,人们对动物的态度已经从强权支配转化为帮助、关怀,与动物友好相处,将地球上所有的动物视作人类的朋友而非食物。这种人道主义精神泛及动物的理念,已经得到世界上众多国家的认同。

动物保护者在为动物谋取福利的诸项工作中,自身的精神也得到了净化,并推动了社会的进步。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某些人却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躲避或收买监管部门,违法养殖、贩卖野生动物,有些饭店酒楼甚至以此为特色,烹饪野生动物供食客大快朵颐。

而且令人费解的是,野生动物养殖已经形成 

很大一块产业,国家林业部在2003 年非典风波过后,再次明确规定,果子狸、貉、银狐、北极狐、水貂、野猪、梅花鹿等53 种野生动物是可以饲养和食用的。

广东人是最热爱野味的群体,在他们常食的野味中,除了果子狸,还有夜游(一种白鹭)、猫头鹰、蛇、穿山甲、野猪、黄猄等。广东名菜中的“龙虎斗”就是用蛇、猫和鸡共煮一锅。

某些上海人对野味也很有兴趣,“熏拉丝” 是上海郊区的一种著名美食,使用癞蛤蟆(蟾蜍)加多种香料红烧后略经熏干制成,在街头小店大量出售,有时也会渗透到市中心的菜场。现在连小学生都知道蟾蜍是农田里的捕虫高手,捕食蟾蜍不利于农作物生长和环保。

“人类进食的目的包括营养、享受和健康,从这一点出发, 食物的安全是首先要考虑的因素。

中国人对野味的痴迷或者是习惯性迷信,还表现在海外华人的行为方式上。有一次,我与历史学家唐振常先生在东方电视台做一档饮食文化的访谈节目,他举了一个例子: 一华人在澳大利亚开饭店,某天清晨,饭店被当地情绪激愤的民众团团包围,举着牌子,高喊口号, 原来他们在饭店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具可疑的动物骸骨,拿到有关部门鉴定,居然是考拉的头骨。考拉是澳大利亚特有的野生动物,也是这个国家的象征之一。考拉的形象非常讨人喜欢,对人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现在居然有人吃它,这恐怕在澳大利亚建国史上是空前的暴行。最后警方将华人老板带走,据说后来判得很重。这件事也使华人在澳大利亚的形象大大受损。

中国营养学会常务理事、广东省营养学会理事长、中山医科大学教授苏宜香曾说过:“人类进食的目的包括营养、享受和健康,从这一点出发, 食物的安全是首先要考虑的因素。”她还认为,出于猎奇和其他因素吃野味,所冒的风险将是人自身的健康。

的确,人类的文明包括饮食文明,狩猎野生动物是人们在原始社会中一种无奈的选择,因此崇尚野味并不利于文明进步。人类不应当倒退到狩猎野生动物的时代。

终结野生动物交易刻不容缓

从健康角度考虑,我们还必须正视两点:其一,在过去纯自然的环境中,这些野生动物一般不会感染上病毒,人工养殖后,就可能会受到环境或饲料等各方面的污染,再传给人类,形成病毒传播链。比如田鼠,它吃的是谷物,但田间除虫用了农药后,它就很少了。有些不法商贩就用家鼠代替,而家鼠身上往往寄生着许多细菌病毒,形成危险的病源体。而且,近年来布放饵毒成了偷猎者的主要手段,毒饵多为国家禁用的含磷剧毒农药制成,偷猎者将被毒杀的野生动物卖给餐馆,人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盲目食用这些美味后可能有性命之虞。其二,在众多野味中,蛇被人吃得最多。其实蛇的患病率很高,诸如癌症、肝炎等,有的蛇皮肉之间寄生虫成团,而且不易蒸熟煮烂,食后很容易寄生在人体内,导致奇疾怪病。灵长类动物、兔形目动物、有蹄类动物、鸟类等多种野生动物与人的共患性疾病有100 多种,如炭疽、B 病毒、狂犬病、结核、鼠疫、甲肝等。现在饭店经营的野生动物大都没有经过卫生检验检疫就端上餐桌,食客们在大饱口福时,很可能被感染上类似疾病。

以诊治疑难杂症著称的裘沛然教授曾告诉我: “如今疑难杂症有增多的现象,除了环境污染,就是食物源的问题。所以,为了人类自身的健康,我们也应该自觉禁止食用野生动物。”

再从环保角度出发,我们更应该反思一下中国饮食文化史。我认为吃野味是中国饮食文化的消極部分,琳琅满目的野味菜谱不值得自豪,它其实是中国人的耻辱。

在科技昌明的现代社会,人的饮食状态基本上表明了他的文明程度,特别是对野生动物的态度,更可看出他对文明涵义的理解。正如圣雄甘地所说:如何对待动物,能够反映一个民族的道德水平。

目前,全面禁止野生动物交易的呼声日益高涨,今天我们已经拥有足够的蛋白质、脂肪以及热量来源,不吃野味不会死。为了我们的健康,为了我们的社会文明,一起来抵制野生动物的买卖和消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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