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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吉庆街”看街巷空间在电影中的言说

2020-03-23王珊珊

声屏世界 2020年2期
关键词:街巷

王珊珊

摘要:作为新写实主义的代表作家,池莉的创作以贴近现实、勾勒生活细部、再现底层市民生活见长,并创作出了很多在影视改编领域炙手可热的作品。2003年,由霍建起导演的电影《生活秀》上映,引发了热潮。这部作品在第六届国际电影节收获颇丰,包揽“金爵奖”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和最佳摄影奖,完成了对经典小说的经典电影的改编。而吉庆街也作为影片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获得了在电影中独特的书写意义。

关键词:街巷  吉庆街  《生活秀》

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吉庆街”都是《生活秀》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意象,它不仅是秀生活的地点,更是《生活秀》中的一部分。在电影中,吉庆街更是文学想象诉诸现实的重要呈现,它形成了电影中独具特色的一个审美元素,成为一个具有标志性的表现空间。从“吉庆街”在《生活秀》中的表现意义出发,可以窥见街巷空间在从单纯性的地理空间向多层次的丰富的空间意向发散,从而在电影艺术中产生多重言说意义。

电影是时空统一的艺术,时间可以连贯情节,推动故事的发展。空间则给予故事发展的环境与背景,推动电影的叙事,完成对于画面的调度,形成独特的电影美学。电影中出现的街巷,其空间意义是多重的。首先,吉庆街是一个地理空间,它有名有姓,在城市的夹缝中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影片的开头,来双扬端着一盘鸭颈,从一个狭窄的过道中慢慢走向的正是那条拥堵、狭窄的街巷。吉庆街一出现,就交待了整部影片的故事发生地,吉庆街提供了影片中的人、事、物存在与发生的基础。其次,吉庆街是一个商业空间,来双扬的鸭颈一落桌,吉庆街的小吃街属性立马显现。喧闹、嘈杂、烟火气,构成了吉庆街的特性。煎炒烹炸,啤酒炒面,点点的灯光,潮湿的路面,吉庆街满足了所有对于小吃街的想象,狭小、热闹,但让人觉得放松,充满着故事。最后,吉庆街是一个生活空间,这才是吉庆街最为本质的一面。不管它狭窄还是拥堵,热闹还是嘈杂,吉庆街就是来双扬们生存、生长的空间。灯光流离中,吉庆街的繁华和热闹,最后都是为了生存。电影画面里,坐在吉庆街摊位上的人,都是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他们装点着吉庆街的背景,也是吉庆街的血液,是吉庆街的肉体。无论是作为地理空间、商业空间还是生活空间,吉庆街都是物质的,它可以看得见,能够摸得着,它有着丰富的内容。影片正是通过镜头对吉庆街细节的展示,将吉庆街的物质性展现在画面里,塑造了一个贴近现实、符合甚至超乎想象的吉庆街。

视觉造型是电影重要的表现手段,吉庆街的视觉形象赋予了影片独特的韵味。影片延续了霍建起导演的一贯风格,真实、朴素、自然。电影多次以长镜头展现吉庆街的样貌,这种静止的、延续的镜头画面,带来的是观众对于吉庆街的欣赏。影片给予了吉庆街以黄色为主色调的暖色,与影片中多次出现的城市背景的冷蓝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点点黄色的暖光,虽然微弱但是非常倔强,总是点缀在冷蓝色的大背景中。无论是日景中从古旧的吉庆街开始上移到压在它上面的现代化高楼,还是夜景中从深蓝色的点点灯光开始下摇到被大面积的沉重的深蓝色压在下面的一小块暖黄和暖红,灯光所打造出的繁复绚丽的色彩,构成了吉庆街生动多彩的表象。因此,在镜头下,吉庆街是活的,有着旺盛的生命力,浓郁悦目且意味深长。电影中吉庆街视觉造型的含义是有多重指向性的,光和色彩成为让吉庆街开口说话的手段。泛着白光的青石板路,纵然是在夜里冷蓝色的背景中,也依然会有黄色的灯光点缀,有绿色红色的串灯投射的点点亮光,依然会有悬在来双扬头顶的一盏灯,照亮着吉庆街的来双扬,冷静地观看和参与着这条街上的故事。冷与暖的搭配,颜色和颜色之间的碰撞,赋予了老街现实的质感,这种冷灰的色调里面点缀的多种色彩,给予了吉庆街朦胧、复杂、多义的内涵。因此,画面上所呈现的吉庆街,实际上构成了电影生活纪实的一种功能,这让文学向电影的转化变得自然妥帖,實现了文学想象诉诸现实的愿望。所以,从小说到电影,吉庆街的呈现并不让人失望,反而有了鲜活的生命力,变成了画面上拥挤、狭窄、热闹和岌岌可危的那条小街。

吉庆街构成了电影中重要的空间环境,并且参与了影片的叙事。不可否认的是,在电影中,空间环境具有相当的叙事性,这也是霍建起导演在其创作中一以贯之的追求。对于《生活秀》来说,吉庆街的意义当然并不只在于提供一个故事发展的空间,这个空间不仅有光和色彩,有青石板路和路边摊,它更是影片的一个故事的见证者和亲历者。与其说,影片在刻画吉庆街,倒不如说,影片就是在以街塑人。来双扬就是吉庆街,吉庆街也就是来双扬。在影片中,吉庆街是人物主观情怀的投射和寓托,是人物情绪的外化呈现。

“城市的街头体现出该城市的过去和现在,代表着该城市的经济、文化和生活方式。”对于吉庆街这个夹杂在繁华都市中的旧巷来说,它囊括着这个地理环境中的历史,收容着几代人的经历,还包裹着现代都市底层人的放松和挣扎。在《生活秀》的镜头下,吉庆街是小市民活动的聚居地,也是一个底层文化的聚居地。它虽然狭窄、逼仄,但是也足够包容。吉庆街热闹、芜杂,充满了油腻腻的钞票,和一抓一大把的家长里短和典故传说。在吉庆街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里,来双扬的生活成了居民茶余饭后的谈资。固定的生活模式和生存模式限制了吉庆街人对待生活的热情,他们在琐碎的生活和生意的间隙中盯住了来家的生活,目光在来双扬和老周之间飞快地流转,或者干脆并且毫无顾忌地说出他们的揣测。小金和来双扬的大打出手,来崇德与范沪芳的贪馋,来双扬和周老板的眉目传情,似乎就是这条街上再平常不过的风景。街上有无数的眼睛瞄着来双扬,于是来双扬也就变成了吉庆街,她的身上充满了眼睛、流言,填充了吉庆街街民的家长里短。但是吉庆街就是吉庆街,它能够在繁乱的社会中生存,也有它自然的生存规则。因此,在满地的狼藉过后,在老周彻底离开吉庆街之后,来双扬依然能够坐在吉庆街的鸭颈摊上悠闲地抽烟和打量,吉庆街依然热闹如初,并且包容着来双扬和那些为生活热热闹闹工作着的街民们。纵然知道吉庆街的命运并不明朗,但他们依然在为明天打算,为今天活着。我们有理由相信,电影对于这条街道细节的关注,对光线和色彩的精心调配,是因为从吉庆街的一切看到了来双扬的灵魂。

“吉庆街是一个鬼魅,是一个感觉,是一个无拘无束的漂泊码头,是一个大自由,是一个大解放,是一个大杂烩,一个大混乱,一个可以睁着眼睛做梦的长夜,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生活秀。”来双扬就是这样一个鬼魅、一个感觉、一个大自由、一个生活秀,她是大混乱也是大自由。她可以像吉庆街一样招徕和吸引很多客人,她也可以像吉庆街一样让老周驻足,但是她也会像吉庆街一样充满着冷冷的灰色,泛着清冷的白光,但是脸上还是充满着昏黄的暖意,正如吉庆街上那些背景中模糊的点点光线。影片中,来双扬充满风情地坐在吉庆街的鸭颈摊上,看着市井的芜杂,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听着耳边嗖嗖飞过的留言,不动声色地等待着老周灼热的目光。正如电影中老周向来双扬表白的那样,最初是为了看吉庆街,后来是为了看你。吉庆街是来双扬的根,吉庆街隐藏的巨大的商业利益,吸引了商人老周;商人老周在吉庆街的灯红酒绿里,看到了那个让他动心的女人——来双扬。然而,吉庆街免不了被拆迁的命运,来双扬最终也像最初的吉庆街一样,失去了老周的目光。传统与现代的抗衡,在吉庆街和来双扬身上不动声色地表现出来。影片精心的场面调度和光线的细致排铺,刻画出了来双扬复杂多变五味杂陈的内心。影片的结尾,来双扬还是衔着一支烟,看起来还如当初那样的从容和优雅,但此时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来双扬了。她的眼泪包裹着委屈和茫然,从脸上悄然滑落下来。而吉庆街和它的灯光,还是像往常一样包裹着来双扬,只不过这种保护,此刻看起来已经非常脆弱了。生命的坎坷和酸楚,在来双扬含笑落泪的一瞬间,沸腾翻涌起来。吉庆街的热闹和嘈杂,依旧如常,但它和来双扬的命运,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这样的吉庆街,这样的热闹,终归难免被毁灭的命运。电影中,吉庆街被开发商看中,在他们一次次的会议中显示着岌岌可危的命运。在预知吉庆街的命运之后,再审视电影中多次出现的吉庆街的空镜,就不难看出这条高楼林立下默默躺卧的旧街巷,影射出现实生活中隐藏的复杂与难以扭转的变迁的命运。影片最后并没有展示吉庆街被拆迁的现实,也没有最终给出答案。来双扬哭泣的时候,吉庆街还在身后包围和温暖着她,吉庆街是来双扬唯一的温暖,无论它最终是要被取缔还是获得新生,影片的留白赋予了对现实世界莫大的宽容。而街巷空间,在电影画面中获得了多重的审美与言说意义,从空间功能到塑造人物再到参与叙事,隐喻现实,吉庆街展现了街巷空间在电影语言中丰富的言说意义。(作者单位:山东师范大学)

参考文献:1.许南明,富 澜,崔君衍:《电影艺术词典》,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5年版。

2.池  莉:《池莉近作精选》,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3年版。

3.包亚明:《现代性与空间的生产》,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4.龙迪勇:《空间叙事学》,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年版。

5.王  笛:《街头文化:成都公共空间、下层民众与地方政治(1870-1930)》,北京,中國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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