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赫楠　许正良

摘 要：作为电子商务发展的新业态，跨境电子商务对于推动国际贸易乃至经济全球化发展发挥着重要的战略意义。“跨境”属性使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呈现多元化、复杂性特征。基于生态系统理论，构建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以共生理论为视角，剖析系统组成要素，探讨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演进路径，并据此提出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演进建议：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中的共生单元应积极加强自身建设，为系统共生演进奠定坚实的物质基础;共生单元间应持续优化共生关系，为系统共生演进提供充足的内在动力;共生环境应着力保持与时俱进，为系统共生演进提供积极的外部条件。

关键词：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共生;演进

中图分类号：F713.36;F752;F06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5833（2020）02-0028-12

作者简介：张赫楠，吉林大学管理学院博士生、吉林农业科技学院经济管理学院讲师;许正良，吉林大学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长春 吉林 130012）

近年来，随着全球经济深度一体化和信息技术广泛普及化，在中国大力推进“互联网+”行动和“一带一路”建设的政策带动下，得益于人民收入水平的不断提高以及消费者需求的持续升级，中国跨境电子商务产业正在迅速崛起，成为推动国家对外贸易发展的新渠道和新业态。2011年至2016年，中国跨境电子商务交易规模占进出口总额的比重从7%上升至26%①。据电子商务研究中心监测数据显示，2018年中国跨境电商交易规模为9万亿元，同比增长11.6%②，在进出口贸易中占比提升至29.50%（据国家统计局公布，2018年中国货物进出口总额为305050亿元③），跨境电子商务在国家对外贸易中的重要地位不断加强。另一方面，商务部数据显示，2018年中国电子商务交易规模为31.63万亿元，这意味着跨境电子商务交易规模占电子商务交易总额的比重高达28.12%，可见跨境电子商务对于国内电子商务整体市场而言同样举足轻重。

跨境电子商务是电子商务在国际贸易领域的应用，是指分属于不同国家的交易主体，通过电子商务手段将传统进出口贸易中的展示、洽谈和成交环节电子化，并通过跨境物流或异地仓储送达商品、完成交易的一种国际商业活动。跨境电子商务具备电子商务模式的虚拟化、集成化、低成本、高效率等基本特征，也因此为国际贸易提供了极大便利，为各国经济的发展创造了新契机。伴随着中国跨境电子商务的快速发展，以跨境电子商务平台企业为主导，聚集众多交易主体、服务企业及相關组织，通过竞争与合作实现物质、能量和信息交换的共生型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逐渐形成，系统成员相互联系、相互制约，并与外部环境相互作用，共同影响产业发展。因此，跨境电子商务的发展本质上是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演进，厘清跨境电子商务的内外环境、明确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整体构架、梳理系统的共生演进规律对于推动跨境电子商务的健康发展至关重要。目前，虽然已有部分学者基于中国跨境电子商务的发展现状，提出了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构成要素，分析跨境电子商务发展的影响因素并提出相关对策，但都未能引入共生视角深入探讨系统组成要素及系统演进过程。为此，本文基于商业生态系统理论，结合跨境电子商务产业实际，明确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概念，构建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框架，并以共生理论为视角，剖析系统组成要素，探讨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演进路径，旨在丰富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研究成果，并为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演进提供有益的管理借鉴。

一、相关文献回顾

（一）商业生态系统理论

商业生态系统理论以自然生态系统理论为基础，由于商业世界企业之间的关系与自然生态系统中生物体之间的关系有很多相似之处，可以将生态学原理应用于经济学研究。Moore于1996年首次对“商业生态系统”进行概念阐释，认为商业生态系统是以组织和个人的相互作用为基础的经济联合体，这种经济联合体生产出对消费者有价值的产品和服务，有机体成员主要包括供应商、消费者、生产者、竞争者和其他风险承担者，并提出了商业生态系统演化发展的四个阶段：开拓阶段。新的生态系统出现并初具规模，成员致力于建立系统的基本范式及创造新的价值;扩展阶段。成员充分利用商业生态系统中的关键供应元素及相关的产品和服务，提升自身地位，迅速扩充共同体范围;领导阶段。共同体主体变得稳定，共同体内部争夺领导权和利润日趋激烈;自我更新或死亡阶段。系统面临巨大的变革压力，为了共同体的兴旺发达必须进行持续更新，以避免走向消亡。Iansiti和Levien在Moore的研究基础上，根据商业生态系统中物种所扮演的角色，将构成商业生态系统的主体分为三类：基石、统治者和利基参与者。基石是推动生态系统发展的核心企业，会对整个系统产生巨大影响，但他们仅占系统的一小部分;统治者从系统中吸引资源，通过制定规则和标准管理并控制生态系统的发展方向;利基参与者利用其他企业提供的资源开展经营活动，他们在生态系统中所占比重最大。Kim认为基石企业在现实的商业系统中非常稀少，大多数企业被归类为“旗舰企业”，它们是吸引最多支持的少数关键物种。与基石企业相比，它们与供应商、顾客等的关系更加密切，成为商业生态系统的枢纽节点发挥着关键作用。虽然旗舰企业在生态系统中的影响力远不如基石企业，但缺少“旗舰企业”的基石企业是难以生存的，因此旗舰公司的健康状况证明了其生态系统的健康性。Rong et al.基于物联网生态系统，提出了一个解释商业生态系统运作演化机制的6C框架，包括背景、构念、配置、合作、能力和变革6个维度。吴建材基于协同学和超循环理论，认为商业生态系统的演化发展遵循“集合定律”，其动力来自于系统内部各子系统间的竞争和协同，作用机制是商业生态系统内部各成员通过竞争实现协同并产生序参量，序参量反过来支配和推动系统的演化发展，实现协同进化。

商业生态系统理论提出后，在众多商业领域的研究中应用广泛，对电子商务领域的关注不断深入。Liu et al.提出了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种群概念框架，从系统性和生态性两个方面分析了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复杂性，并阐释了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演变过程。Tian et al.以生态系统理论和网络科学为基础，建立了一个新的电子商务市场结构分析理论，并提出了一个包含结构单元识别、关系分析和形成机理3步骤的方法模型。Leong et al.对中国偏远农村的电子商务生态系统进行案例研究，通过选取浙江省的两个淘宝村开展访谈与档案数据收集，展示了信息通信技术（电子商务）如何为边缘化偏远社区赋权，从而形成自组织发展的农村电子商务生态系统，提出数字赋权的概念，挑战了服务欠缺的偏远农村只能成为信息通信技术援助接受者的传统观念。

近年来，跨境电子商务作为电子商务的新兴业态之一，已成为该领域新的研究热点，并逐渐出现了基于商业生态系统理论的研究视角。张夏恒基于Moore的商业生态系统结构，构建了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并以京东为例，通过分析其跨境电子商务运营模式提出跨境电商生态系统的发展路径。许辉、崔亮亮基于跨境电子商务产业发展模式提出了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构成要素，从跨境物流和国际政策两方面提出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发展对策。邱琳、洪金珠从跨境电子商务企业生态系统组成（消费者、供应商、支付和物流）出发，以定量方法分析跨境电子商务发展的影响因素并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王宏等、曹武军等以物流企业为主导，探讨跨境电子商务物流生态系统的构建、演化、评价等问题。薛朝改等构建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模型，并基于社会网络分析法，分析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运行过程中存在的风险要素，并提出有效的风险规避策略。胡凤仪对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构成及发展进行了简要探讨。杨晓霞以河南省为研究范畴，分析河南省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组成要素，针对系统要素存在的问题提出改进路径。目前，随着中国跨境电子商务的迅速发展，尽管对于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多数研究视角过于单一，对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概念不够明晰，对于系统要素之间的互动关系缺乏深层次、动态性的分析，针对系统发展所提出的对策建议缺乏充分的理论依据。

（二）生物共生理论

“共生”一词源于生物学领域，由德国真菌学家德贝里首次提出，认为共生即为多个不同种属按照某种物质联系共同生活。随着相关研究的不断开展，学者们发现共生不仅是一种自然现象，同样也存在于社会领域。由此，自20世纪中叶起，学者们开始将共生的研究延伸至社会科学范畴，并取得了诸多实效。袁纯清首次将共生理论引入到我国经济学研究领域，并将共生界定为各共生单元在一定的共生环境中按某种共生模式所形成的关系。共生单元、共生环境和共生模式是共生的三个基本要素，其中共生单元是共生体或共生关系的基本能量生产及交换单位;共生模式，也称共生关系，是共生单元相互作用或结合的方式;共生单元以外的因素总和即为共生环境。

在共生关系的三要素中，共生单元是内部基础，共生环境是外部条件，而共生模式則是核心关键。共生模式不仅体现共生单元间的生产和交换关系，同时决定共生单元对环境可能产生的积极或消极影响，从而确定共生关系对共生单元和共生环境的作用。不同的共生关系大相径庭，主要反映在共生单元间不同的行为方式和共生程度。就行为方式而言，共生模式包括：第一，寄生：共生关系一般不产生新的能量，并且只存在寄主向寄生者能量的单向转移，即对一方有利，对另一方不利;第二，偏利共生：共生关系产生新能量，但新能量完全由其中一方获得，即对一方有利，而对另一方无害;第三，互惠共生：以共生单元间的分工与合作为基础，共生关系产生新的能量，并按照某种规则在共生单元间进行分配，即对双方均有利。如果新能量在共生单元间非均匀分配，则称为非对称性互惠共生;如果新能量在共生单元间均匀分配，则称为对称性互惠共生。就组织程度而言，共生模式包含：第一，点共生：共生单元间在一定条件下发生某一方面的一次相互作用，共生关系具有很强的随机性和不稳定性;第二，间歇共生：共生单元在一定时期内的某一方面或少数方面发生断续的多次交互，可视为多个点共生的集合体;第三，连续共生：共生单元间在一定时期内发生多方面的连续相互作用，共生关系具有稳定性和必然性;第四，一体化共生：共生单元间在一定时期内发生全方位的连续相互作用，并形成具有独立性质和功能的共生体。

共生理论被扩展以来，在工业生态、区域经济、技术创新、产业集群、供应链管理等传统经济管理领域广泛应用，并逐渐向电子商务等新兴生态系统中辐射。卢淑静聚焦电子商务生态系统中的网商，分析其在电子商务生态系统中的协作关系，并以淘宝卖家为例，提出了网商的协作发展趋势。杨加猛提出了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结构，基于共生单元利益关系和交易频率视角分析其中的共生模式，提出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演化建议。雷兵等提出了农村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概念及特征，通过探讨农村电子商务生态系统所包含的四个子系统及其之间的共生关系，明确农村电子商务未来的发展方向。诚然，目前基于共生视角对跨境电子商务所开展的研究方兴未艾，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跨境电子商务物流领域，将共生理论应用到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领域的研究尚属空白。

二、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构架

如前所述，作为电子商务发展的新业态，跨境电子商务出现较晚，目前对于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缺少成熟的概念界定及完整的系统构架。为此，按照商业生态系统的概念，结合跨境电子商务的特点，本文提出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概念：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是以跨境电子商务平台为核心，聚集与跨境电子商务活动相关的个体、企业及组织机构，通过相互协作进行优势互补和资源共享，实现彼此间及与环境间资金流、物流及信息流的动态交互，从而形成的一个复杂商业生态系统。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与境内电子商务生态系统最大的区别即在于业务范畴的变化。由于跨越了关境，跨境电子商务与传统的境内电子商务相比，交易流程更加繁琐，交易环境更加多变，更多主体参与其中相互作用，因而它的结构会比境内电子商务生态系统更为复杂，所包含的要素也更加多元，需要进行全面深入的探讨。为此，本文首先基于生态系统理论提出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整体框架，而后以生物共生理论为视角，进一步剖析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要素。

（一）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整体结构

基于生态系统理论，结合前人对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研究成果，根据跨境电子商务的内外环境，本文设计了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结构框架，如图1所示。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由内而外共分为四个层次，各个层次内部及彼此之间通过竞争与合作实现物质、能量和信息的交换，实现相互作用和协同创新，共同推动整个系统的和谐发展。

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最内层为核心层，由跨境电子商务平台、买家及卖家共同构成了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的核心主体。与境内电子商务生态系统不同的是，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中的买卖双方在不同关境范围内，间隔着地理、语言、文化等方面的巨大距离，彼此之间信任的建立存在着更大的阻碍，交易的达成须经历更复杂的环节。在严格的地域限制下，作为几乎是能够直接联通买卖双方的唯一渠道，跨境电子商务平台对交易能否达成将产生决定性影响，同时也面临着更加严峻的挑战。

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第二层为扩展层，是指以核心企业为中心，所延展到的为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的实现提供各种服务的企业集群。由于涉及跨境业务，交易流程更加复杂，因此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扩展层的企业及服务种类更加多元，主要包括跨境物流企业（提供仓储、运输、配送等服务）、金融服务商（提供支付、融资、资金管理、结算汇兑、信用卡等服务）、认证机构（提供认证、检测等服务）、跨境IT服务商（提供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网络安全等服务）、跨境代理服务商（提供广告、咨询、运营、翻译、通关、退税、保险等代理服务）和基础设施提供商（提供网络接入、信息传输、数据存储等软硬件设施）等企业。扩展层通过为核心企业完成交易提供各种支撑服务及一系列衍生服务，推进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的顺利进行，通过优势互补，提高市场效率。此外，扩展层还能通过设立信用保障、信息共享等机制来弥补核心层中生态单元间信息不对称、信用缺失等问题，有助于核心企业建立消费者信任。

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第三层为相关层，由若干与跨境电子商务交易存在某种联系的各类组织构成，包括跨境电子商务产业园区、政府部门（海关、商检机构、税务等）、行业组织、高校和科研机构等。相关层虽然不直接参与跨境电子商务的市场交易，但通过积极参与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建设与完善，从而成为系统优化升级的重要催化剂。例如，高校培养的专业人才、科研院所转化的科研成果、行业协会制定的相关标准、政府部门实行的有力监管等，都能够切实推动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良性发展。

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第四层为外部层，是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赖以生存的环境土壤，包括政治法律、经济、社会文化、技术环境等。与境内电子商务生态系统不同的是，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外部层既包括国内宏观环境，又要考虑利益相关方的国际环境及国际政治形势，遵循国际贸易规则。外部层一般通过作用于产业环境，进而影响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中的相关主体，但也不排除其中一些环境要素的变化会对生态系统中的企业产生直接的影响。外部层是推动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发展的外部动力，同时具有较强的不可抗性，生态系统中的各个单元必须主动适应外部环境的变化。

（二）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要素

Kim et al.指出，商业生态系统是由众多企业组成的经济共同体，企业间共同合作以获得共生关系带来的比较优势，创造单个企业难以实现的新价值。同样地，共生关系使消费者和合作伙伴等其他利益相关者也能够从中受益，企业间的共生对于生态系统的生存和发展至关重要。因此，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本质是系统各要素相互作用所构成的共生系统，由系统框架可见，其中既包含直接参与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的各类主体，也涉及影响跨境电子商务发展的环境要素。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要素如图2所示，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中的各生物要素构成了基本的共生单元，系统的非生物要素组成了共生环境，共生单元间的连线则可视为彼此间的共生模式。基于共生模式的复杂性和动态性，这一要素将在后续结合系统演进作单独探讨，本部分将着重分析共生单元和共生环境这两大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要素。

1.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单元

共生单元位于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核心层、扩展层和相关层，根据角色定位差异可以将共生单元归为三类物种：领导物种、关键物种和支持物种。不同类型的物种在跨境电子商务交易中发挥着不同的作用。

领导物种是位于核心层的跨境电子商务平台企业。作为整个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领导者，企业通过建立跨境电子交易平台连接关键物种，开放标准整合系统资源，集聚支持物种，打造一站式服务。同时，跨境电子商务平台还扮演着监管者、沟通者和协调者的角色，通过制定平台规则维护买卖双方的交易公平、畅通信息交互渠道、平衡其他服务企业之间的权益，实现跨境电子商务生态共生、价值共享、共同进化。随着我国跨境电子商务的不断发展，跨境电子商务平台的形态愈发多元，领导物种中的某些企业开始涉足其他物种的业务范畴。以跨境进口零售电子商务为例，部分跨境电子商务平台主要为境外企业、海外买手等卖家提供第三方交易平台，收取服务费，也有一些跨境电子商务平台通过自营方式直接为消费者提供境外商品和服务，参与到境外商品采购、运输、营销等各个环节。在自营模式下，跨境电子商务平台商兼具平台与卖家的双重身份，有助于进一步巩固其领导地位，但对于平台企业的资源和能力亦提出了更高要求。

关键物种是位于核心层的买家和卖家，是跨境電子商务交易的主体，也是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中其他物种所服务的核心客户，因此成为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关键物种。这里的买卖双方均属广义的范畴，卖方包括一国的生产商、品牌商、供应商、零售商、个人买手等，买方既可能是另一国的企业，也有可能是个人消费者。服务于不同性质的交易主体，构成了跨境电子商务不同的业务模式。由分属不同关境的企业对企业通过电子商务平台达成交易称为跨境B2B模式;由分属不同关境的企业对个人通过电子商务平台达成交易称为跨境B2C模式;由分属不同关境的个人对个人通过电子商务平台达成交易称为跨境C2C模式。跨境B2B模式更接近于传统外贸的电子化，跨境B2C和跨境C2C模式则主要针对跨境零售电子商务业务。

支持物种位于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扩展层和相关层，围绕领导物种和关键物种开展活动，以保证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的顺利开展及生态系统的正常运行。扩展层主要为跨境电子商务交易提供各种支持服务，其中一部分服务是跨境电子商务交易达成的关键环节，如跨境金融、物流、信用认证、IT服务等，提供这些服务的企业对跨境电子商务交易发挥强支持作用，并且可以参与到其他的商业生态系统中，具有一定的独立性;另外一部分企业为跨境电子商务交易提供增值服务，如广告、导购咨询、运营、翻译、通关、退税、保险等跨境代理服务是由于跨境电子商务的出现而衍生出的专项服务，对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存在很强的依赖性，无法脱离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而独立生存，因此对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的支持作用相对较弱，对领导物种和关键物种的依赖性较强，甚至寄生其中。相关层各主体虽然不直接参与跨境电子商务交易，但在各自职能范围内为跨境电子商务交易提供政策、人才、技术、软硬件等方面的资源和条件，亦发挥着强大的支持作用。

2.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环境

共生单元以外的要素构成了共生环境，位于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外部层，对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发展的稳定性和可持续性影响重大。共生环境包括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和技术环境等几大要素，其中既存在积极因素，也存在消极因素，从而推动或制约跨境电子商务的发展。近年来，我国宏观环境总体向好，政局稳定、经济发展，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日益增长，我国电子商务及信息技术的发展水平位居世界前列。就国际环境而言，随着“一带一路”政策的大力推进，更多的国家与我国建立友好邦交，加强贸易互通;我国人口基数大、需求旺盛，吸引大量外资注入;中国制造的成本优势受到众多国家消费者的亲睐，国际市场空间广大……这些积极的环境要素为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优化创新提供了肥沃的土壤。然而，随着《电子商务法》等相关法律法规的陆续出台，跨境电子商务由野蛮生长逐渐走向成熟稳定，政策管制更加严格，各类标准逐步完善，市场竞争不断加剧，中国产品的品质和声誉在国际市场上仍有待提升。因此，为了保证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可持续发展，各共生单元必须加强联合，优化共生模式，实现协同进化，以不断提高环境应变能力，充分把握环境机会，同时抵御环境压力。

三、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演进路径

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并不是静态稳定的，而是会随着系统内生和外生力量的发展而演变进化。系统论的观点认为，系统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既是系统存在的内在依据，也是系统演化的根本动力。按照共生理论，系统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即为共生环境中各共生单元间的共生模式，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演化根本上则是共生模式的进化，即共生演进。如前所述，生物共生理论中的共生模式进化主要表现为行为方式和组织程度两个维度的发展，共生单元间共生模式的进化过程构成了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共生演进的一般路径，如图3所示，划分为形成、扩展、领导和创新四个共生演进阶段。

（一）形成阶段

在跨境电子商务新业态的初创期，处于系统核心的跨境电子商务平台往往先行发展，并以自身的建设与开拓带动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初步形成，共生单元间的共生模式以寄生和点共生为主。一方面，由于市场需求有限，为了迅速丰富卖家资源，吸引买家流量，平台企业会适当降低进入门槛，以在短时间内累积一定的规模效应，聚集其他类型的共生单元。在这一阶段，小型卖家及服务商能够以较低的成本加入跨境电子商务平台，并利用平台声誉进入另一关境市场，借助平台提供的流量资源，大大提高了曝光率和达成跨境交易的可能性。然而，由于自身资源和能力的限制，竞争优势不足，很多入驻者能够创造的价值微乎其微，初创期需要寄生于平台中，依靠平台输送能量以保证生存。另一方面，在共生环境并不完善的情况下，共生单元需要反复地进行探索和试错，在不断迭代中逐渐厘清和建立系统的运行规则。供应商尝试选择某一服务商为其提供临时服务、买家偶然选择某一卖家达成一笔交易……这些偶然的交互即点共生模式具有较大的不稳定性，因此所产生的共生能量也很少。如果双方的交互是基于一方或双方的一次性需求，那么当合作或交易达成后双方的关系也宣告结束（如一次性业务外包），对于推动双方共生模式进化的作用并不大。诚然，尽管寄生和点共生作为最初级的共生形态，在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形成阶段所创造的价值非常有限，但从系统共生演化的动态角度考虑，这一初级的共生模式组合是共生单元成长及持久关系建立的重要基础，有助于通过基本的优胜劣汰与市场选择进化共生关系，从而推动生态系统向下一阶段演进。

（二）扩展阶段

当系统的运行规则基本确立后，随着市场需求的不断增加，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逐渐进入扩展阶段，以跨境电子商务平台为核心的各共生单元已建立了一定的基础，开始发挥积极作用创造能量，组织程度有所提高，寄生模式进化为偏利共生模式，点共生模式也发展为间歇共生模式。在这一阶段，领导物种快速发展，数量日益增加，聚集更多关键物种参与跨境电子商务交易。同时，以跨境服务提供商为代表的支持物种开始涌现，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边界进一步扩大。作为居于核心地位的跨境电子商务平台企业，在这一阶段仍会对入驻卖家持开放态度，但是会重点关注和扶持其中具有良好发展势头的平台卖家，由于它们基于平台的发展会产生新的共生能量，建立一定的顾客忠诚度，甚至未来有可能成长为头部卖家，从而有助于共生关系的进化。此外，平台企业会吸纳更多的服务提供商，整合线上交易流程，为买卖双方提供更加完善的服务。经历了前一阶段的实践与筛选，共生单元之间达成了初步的信任，互动更加频繁，共生关系具有一定的选择性和必然性。就共生环境而言，在此阶段亦会释放出更多积极的信号，从政策、技术等方面支撑与推动生态系统的快速成长。

总之，与形成阶段相比，扩展阶段所产生的新能量显著增加，共生模式有所进化，但由于系统的扩张在很大程度上仍然由领导物种驱动，因此共生关系更趋近于偏利共生，所产生的新能量主要用于培育和孵化规模相对较小的关键物种和支持物种;共生单元之间的交互从随机性一次性发展到有一定的选择性重复性，但仍然是一种比較松散的间歇共生模式;共生环境的积极性和开放度明显提升，为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演进创造良好的外部条件。

（三）领导阶段

随着市场需求日趋稳定，竞争格局基本确立，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开始步入领导阶段，共生关系逐渐进化为非对称性互惠共生和连续共生模式。在这一阶段，资源进一步向巨头平台企业和成功突围的卖家及服务商集中，落后的企业被挤出市场，通过优胜劣汰经历高度洗牌，最终呈现相对稳定的格局。得以留存于生态系统内的企业均具备一定的竞争优势，彼此间能够通过分工协作实现优势互补，产生新能量，创造新价值，相互促进，从而达到互惠共生。但由于不同企业在系统中的角色地位差异，通常会导致能量的不均衡分配。例如，进口跨境电子商务平台为吸引国外知名品牌商、零售商等优质资源以抢占更大的市场份额，会提供若干优惠政策，使利益向供应商倾斜;中小服务商为建立与大企业之间的长期合作关系、谋求自身发展，在契约中拟定一些优惠条款，将更多的新价值让渡给客户。另一方面，为进一步巩固竞争地位谋求长期稳定发展，共生单元之间会选择建立更为深入和持久的合作关系，发展连续共生模式。就跨境电子商务平台企业而言，在此阶段会选择与知名品牌商、零售商或服务商签订长期协议，达成战略联盟;处于领导地位的跨境电子商务平台甚至能够利用自身的资源优势，吸引合作者结成独家战略联盟关系，从而实现渠道垄断。共生环境在鼓励共生模式进化的同时，也会作出一定的限制，以维持公平的市场秩序，避免系统的失衡甚至混乱，提供健康可持续的共生演进保障。总体而言，领导阶段的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稳定发展，共生单元间的共生模式也进化到了较高级的形态，能够产生稳定充足的共生能量，共生关系更加互利、连续、深入，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进化性更加均衡。

（四）创新阶段

随着市场竞争的持续增强，变革压力不断增大，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开始进入创新阶段。为避免走向消亡，共生单元必须保持自我更新维持竞争优势，加强整合与创新，发展一体化共生模式，努力实现对称性互惠共生。在这一阶段，实力雄厚的跨境电子商务平台企业不甘走向衰退，会尝试加大对境外采购、跨境支付、跨境物流等跨境电子商务交易关键环节的控制力度，通过自建事业部或并购其他公司，将外部交易转变为内部管理，利用一体化共生实现最大程度的资源共享和最紧密的配合协作，加大对产业链的控制，提升在整个生态系统中的地位，获取价值链上更多的利润，同时增强对系统内外环境变化的应对性和灵活性。在一体化共生模式下，共生单元融为一体，所有的资金流、物流、信息流都在共生体内部完成，共生单元通过共生体与环境进行交互，共进化作用非常明显，同时有助于实现能量的均衡分配，达成对称性互惠共生，从而最大程度实现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整体的演进平衡。诚然，尽管一体化共生模式是最深入最稳定的一种共生关系，能够最大化地节约交易成本，但同时对共生体提出了极高的要求。一方面，若协调不当，可能会增加内部管理成本，反而导致效率的降低，产生能量的过度消耗;另一方面，过度的一体化共生可能会产生垄断风险，从而对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中其他的专业性企业构成极大威胁，甚至改变整个生态系统的竞争结构。此外，虽然对称性互惠共生是最理想的共生模式，但在现实的经济活动中，绝对的利益均衡分配很难实现。因此，在创新阶段，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能否实现突破和重生，领导物种的整合能力与共生环境的容忍程度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四、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演进建议

综上所述，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本质上反映的是共生单元在共生环境中的共生关系，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演进的实质是共生单元间共生模式的进化。伴随着共生模式的进化，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演进经历了形成、扩展、领导和创新四个阶段。总体而言，进化是生态系统发展的总趋势和总方向，对称性互惠共生是系统进化的目标类型和理想状态，能够产生最大的凝聚力和新能量。生态系统的进化应当是共生单元之间、共生单元与生态系统之间、生态系统与环境之间的协同演进。为此，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中的各要素应各司其职、积极配合，促进共生能量的不断产生，推动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协同演进。

（一）共生单元应积极加强自身建设，为系统共生演进奠定坚实物质基础

共生单元是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中的基本组成单位，直接参与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的各个环节，成为推动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发展演进的主体。因此，一个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演进发展首先依赖于系统中各个共生单元的质量。为了促进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共生演进，系统中的各类物种应首先加强自我完善与优化，提高自身价值，积极履行角色义务。作为领导物种，跨境电子商务平台企业应将核心关注点放在不断完善平台建设方面，加强资源整合，联接更多企业参与分工合作，丰富共生物种;细化平台规则，维护竞争公平性，确保交易安全;优化业务流程，提升顾客购物体验，创造共生能量;畅通信息渠道，提高合作效率，减少共生阻力。核心物种中的中小卖家应致力于通过创新构建自身独特的核心竞争力，同时加强信用建设，逐渐摆脱对领导物种的单纯依附，提高共生能力;大型供应商应积极利用自身优势寻找优质的战略合作伙伴开拓市场，同时做好品牌建设和传播工作，注意维持良好的企业形象。支持物种中的各类企业应不断提升自身的运营水平和服务质量，加强兼容性以对接更多种类平台，提高灵活性以满足更多不同需求，同时注意保持自身的专业性和独立性，或通过企业间合作实现规模效应，以提高在生态系统中的话语权;各类相关组织应各谋其政、紧密配合，开展有效的监督管理，制定统一的行业准则，为跨境电子商务产业输送优秀的专业人才。

（二）共生单元应持续优化共生关系，为系统共生演进創造充足内在动力

健康的生态系统演进方向应该是从利益分配的不均衡到均衡、从共生关系的不稳定到稳定，即从寄生逐渐向互惠共生转化，由点共生逐渐向一体化共生演变。诚然，一体化共生改变了共生模式的多体共生性质，同时可能产生管理成本、垄断倾向等负面效应，是否充分有利于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生态平衡与共生演进有待商榷。因此，本文认为连续与一体化相结合的互惠共生模式是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共生演进的基本方向和理想目标。以跨境电子商务平台为核心，供应商通过入驻平台开拓境外新市场、提高品牌知名度，服务提供商通过参与跨境电子商务交易环节扩大业务范围、增加利润来源，跨境电子商务平台则在整合资源的过程中提升市场份额，增长用户流量，进而能够吸引更多优质资源，实现良性循环。在理想状态下，分工与合作所产生的能量能够均衡分配，实现共生单元间的协同共进，从而推动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整体的演进平衡。企业间建立相互持股的战略联盟是一个可以考虑的选择方案，它一方面在建立了连续互惠共生关系的同时克服了战略联盟松散连接导致的动力不足问题，另一方面在实现了相互制衡的同时避免了完全一体化的附属关系，实现了连续与一体化相融合。若共生环境能够建立平等互利的分配制度，企业联盟将有望实现对称性互惠共生模式，以丰富的共生能量和充足的内生动力驱使整个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向着诚信、平等、共赢的方向演进。

（三）共生环境应着力保持与时俱进，为系统共生演进提供积极外部条件

共生环境是推动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共生演进的重要外部条件。目前，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外部环境基本稳定、总体趋势向好，尤其在政治和经济层面，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持续深入和“一带一路”等政策的大力推进，国家间的开放度也在显著提升，贸易往来不断增加。然而，由于跨境交易所涉及到的国际环境因素更加复杂多变，从而也增加了跨境电子商务发展的不稳定性。因此在未来，一方面应继续发挥“一带一路”的辐射作用，进一步提升在国际贸易中的地位，同时也应注重与时俱进，采取灵活的外贸政策，建立良好的国际关系，争取更多的贸易伙伴。既要加快国内经济结构转型，保持中国经济稳中有进的发展态势，促进跨境电子商务产业的优化升级，又要加大对外开放度和接受度，带动其他经济体共同成长，形成互利共赢的发展格局。在技术层面，既要加大数据分析、人工智能、智慧物流等领先技术的投入力度，以自主研发和科技创新增强国际竞争实力，也应虚心学习他国先进技术理念，借鉴国外成功技术经验，加强技术交流与技术分享，为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协同演进创造优越的技术环境。在法律层面，以《电子商务法》为依托，加速完善对跨境电子商务领域的法律规范，建设有中国特色的跨境电子商务法律体系，探索与创新更有效的监管模式，为跨境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协同演进提供有效的法律屏障，进一步增强中国在电子商务领域的国际影响力和示范性。

（責任编辑：晓 亮）

Abstract： As a new business mode of e-commerce development， cross-border e-commerce plays an important strategic role for promoting international trade and even economic globalization. The “cross-border” attribute makes the cross-border e-commerce ecosystem diversified and complex. Based on the ecosystem theory， the article constructs a cross-border e-commerce ecosystem， then analyses the elements of the system， explores the symbiotic evolution path of the cross-border e-commerce ecosystem， and accordingly puts forward suggestions for the symbiotic evolution of the cross-border e-commerce ecosystem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ymbiosis theory. The symbiotic units of the cross-border e-commerce ecosystem should actively strengthen their own construction to lay a solid material foundation for the symbiotic evolution of the system. Symbiotic units should continue to optimize the symbiotic relationship to provide sufficient internal impetus for symbiotic the symbiotic evolution of the system. Symbiotic environment should strive to keep pace with the times and provide positive external conditions for the symbiotic evolution of the system.

Keywords： Cross-border e-commerce; Ecosystem; Symbiosis; Evolu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