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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边天》折射的“金砖五国”女性生存困境与反思
——以后现代女性主义理论为视角

2020-03-02韩宜铮

甘肃开放大学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镜像女性主义母亲

韩宜铮,王 仓

(1.新疆大学 人文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6;2. 南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通 226019;3. 新疆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6)

2019 年,“金砖国家”第二部合作影片《半边天》上映,该片由五国的五位女性导演各自制作一个短片组成。影片分为五个部分,分别是南非导演萨拉·布兰克的《性别疑云》、巴西导演丹妮拉·托马斯的《归乡》、印度导演阿什维尼·伊耶·蒂瓦里的《妈妈的假期》、中国导演刘雨霖的《饺子》和俄罗斯导演伊丽莎维塔·斯蒂肖娃的《线上爱人》。“现代艺术形式是女性主义表达诉求的最佳形式,女性主义的诉求也因此越来越多地由影视艺术等现代形式表达出来。”[1]影片通过塑造五位不同女性在家庭、生活、工作的种种负累下如何摆脱传统社会性别观念的压迫与歧视,实现自身价值、活出自我。折射出虽然现代社会女性意识在不断觉醒,但女性生存依然面对旧的问题与新的挑战。以后现代女性主义理论透视解读影片背后的深意,有助于人们去理解女性、倾听女性,关注女性自我价值的实现。

一、冲突与困境

五个短片分别刻画了南非年轻女运动员恩通比面临传统性别刻板印象下“男人相”与“女人相”之间的冲突;巴西年过半百的海伦娜面临“自我”与“家庭”的冲突;印度家庭主妇赛玛面临“家务劳动价值”与“社会价值”的冲突;中国的母亲与女儿之间因“代际择偶观”不同引发的自我感情与女儿亲情之间的冲突;俄罗斯女孩儿瓦娅“线上恋情”与“线下恋情”的冲突。不同国家、不同年龄阶段的女性虽然面临不同的冲突,但却有着同样的生存困境。

(一)“够不够女人”的困惑

《性别疑云》展示了南非女性运动员恩通比因比赛成绩优异而招致性别怀疑的故事。恩通比因为外表不够“女人”,受到公开的争议和羞辱,通过不断地检查来“证明”她是女人,大众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是个“女人”,只是在质疑她够不够“女人”。在面临巨大的压力与自己职业生涯的继续,恩通比打扮成符合大众对女性审美的样子并试图通过服用药物使自己看起来更像女人。传统社会性别观念将“依附、温顺、顺从、胆怯、主内、留长发、爱打扮之类归为‘女人相',将独立、刚强、自主、勇敢、主外、留短发、不装饰之类归为‘男人相'”[2]。恩通比因为自己的外表没有满足大众对于“女人”的刻板认知而被质疑与歧视,在面对大众质疑与职业生涯的矛盾中抉择。

(二)“被不被接纳”的失望

《归乡》讲述的是巴西一个五十多岁的女性海伦娜因原生家庭给其带来伤害,离家出走十年,在得知母亲病危后,毅然回到自己的家乡,最终和母亲达成情感和解的故事。不同于其他四部短片,该片的素材来源于现实生活,主人公原型是来自巴西偏远地区的玛丽亚·海伦娜·迪拉兹·曼特加。巴西虽然是一个现代化国家,但国情复杂,许多地区仍然是男权社会,种族、性别歧视非常严重,这给很多女性带来了巨大的伤害,海伦娜就是被原生家庭伤害过的一员。出走十年后海伦娜最终鼓起勇气回到那个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偏远老旧的村庄。归乡之后,没有人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问她离家的生活过得好不好。但见到家人后海伦娜还是选择一笑泯千仇。在原生家庭所受的伤害带给海伦娜的是回忆中萦绕不去的累累伤痕。归乡途中年过半百的海伦娜留下了滴滴眼泪无声地诉说着过去的不堪,回到家乡面对亲人的冷漠和不被接纳,海伦娜依然选择投入母亲的怀抱,并将病危的母亲拥入怀抱。

(三)“家务劳动有没有价值”的压力

《妈妈的假期》由《摔跤吧,爸爸》团队打造,讲述了印度一位被家务压得喘不过气的母亲向家人提出休假,找寻女性自我的故事。家庭主妇赛玛常年被琐碎的家务所负累,生活得不如一个高压锅,“起码它(高压锅)感受到压力的时候还能释放蒸汽”。作为妻子和母亲,她的家务劳动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仿佛女性天生就是为了完成这些,当赛玛尽力完成这些家务劳动的时候却被丈夫讥讽为劳动没有价值。丈夫“看得见”的社会价值与赛玛“看不见”的家务价值发生冲突,反应出妇女被囚禁在家庭的私人劳动中价值被忽略与漠视的现象。自2015 年开启的“共同分担家务运动”已经激起人们对家庭中传统性别分工的深入思考。然而,印度的男女不平等问题在当前依然非常严重。近些年反映男女不平等的影片在印度陆续上映,如《摔跤吧,爸爸》《厕所革命》《护垫侠》《神秘巨星》《印度女儿》《一个母亲的复仇》,等等。要实现女性的解放,最基础的就是把女性从家庭中解放出来,“只要妇女仍然被排斥于社会的生产劳动之外而只局限于从事家庭的私人劳动,那么妇女的解放,妇女同男子的平等,现在和将来都是不可能的”[3]。这种将男性与女性划分为公私两个领域是性别不平等的物质根源。这两种领域的划分严重阻碍了女性的发展,并加剧性别的不平等。

(四)“到底嫁给谁”的焦虑

《饺子》通过讲述一位中国母亲再婚遇到女儿阻止以及女儿职场遇到瓶颈需要家庭理解的故事,表现了两代女性对自我的不同追求。影片以饺子为象征,在亲情中守寡的母亲开启新恋情,女儿强烈反对,嫌对方不够门当户对,甚至觉得母亲丢脸。母亲在自己恋情与女儿亲情的冲突中选择放弃自己的恋情。在面对“代际择偶观”的冲突中母亲陷入嫁给谁才不被看做平庸的焦虑。影片除了刻画母亲的焦虑外,也同样刻画出现代城市职业女性所面临的“玻璃天花板”(Glass Ceiling)现象。当职业女性晋升到更高的职务上时,就会比男性受到更多的非议,这种无形的天花板也是女性走向更高职位的障碍。短片以守寡母亲新恋情为主线展现了现代社会再婚女性的所面对的压力,另一条线索则展示了女儿作为职场女性在面对职业发展时所遭遇的瓶颈。

(五)“大众舆论”的痛苦

《线上爱人》讲述了传统的俄罗斯小村庄一位女性通过网络与残疾男囚相恋的故事。少女瓦娅渴望爱情,沉迷于网上恋情不能自拔,她网恋的对象还是一名囚犯,这样的恋情遭到了家人的不理解和反对,以乡亲为主的大众舆论正等着看她的笑话。瓦娅在这样的舆论压力中选择了坚持自己的爱情。当相恋已久的一对恋人准备步入婚姻时,瓦娅发现自己的爱人还是个残疾人,她顿时奔溃了。面对这样的现实瓦娅退缩并选择逃避,在大众舆论中游离。最终,瓦娅放下了世俗的偏见,追寻内心的声音接受了残疾的爱人,背起爱人回家。这一刻的瓦娅是坚定的,在勇敢地追求真爱之后,瓦娅表现出的是自由。

二、“凝视”与“镜像”

“凝视”和“镜像”是20 世纪西方文论的关键词,是后现代女性主义的重要研究理论。后现代女性主义以结构主义为目的,认为男女个体千差万别,争取男女两性平等是男权思维的延续,因此,需要解构“男性”与“女性”二元对立范畴,既不要男尊女卑也不要女尊男卑,而是建立一个包含两性特质的、多元的、涵盖一系列中间色的色谱体系[4],从而实现全人类的男女平等。

(一)镜头下解构“凝视”欲望

“凝视”是权力主体在欲望驱动下对所欲对象的“看”的行为。欲望主体(观看者)是男性,所欲对象是女性。“在被性别不平等所支配的世界里,看的快感被分割为主动/男性与被动/女性,女性只是作为男性凝视的原材料。”[5]在这种“凝视”之下,什么是真正的男人/女人成为困惑,在这种困惑中女性开始反思男性凝视下的审美标准以及对女性形象单方面的建构。“女性在绘画、电影等视觉艺术中沦为男性观看和欲望的对象”[6],《半边天》影片中,五位女性导演都不同程度地在解构男性“凝视”欲望。女主人公们在这种“被凝视”的困境中不断突破自己,解构这种父权制下的男性凝视欲望,救赎自己,从而实现自身的主体性。《性别疑云》中的恩通比是个留着短发、不化妆、穿着深色系运动装的年轻运动员,由于她的睾酮指数低于平常女性,所以她的性别被人们质疑。在父权制男性凝视下,够不够女性化成为恩通比的困惑,在这样的困惑中,恩通比进行着选择。《妈妈的假期》中赛玛在被凝视中,认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天生如此。在这种凝视下她的价值也不被肯定,在压力之下赛玛选择了反抗,为自己争取休息的时间并让自己的价值被看见与肯定。《饺子》中守寡母亲由于选择了一个平庸的对象受到了来自女儿的“凝视”,在这种凝视下,母亲被迫选择放弃追求自我,被凝视之下母亲与女儿达成了和解,勇敢地摆脱束缚,正视自己内心的需要。《线上爱人》中年轻的瓦娅两次受到被凝视,在巨大的压力中她坚定地选择了追求自己的幸福。

(二)行动中建构“镜像”自我

20世纪,法国著名精神分析学家、结构主义者雅克·拉康提出镜像理论,他认为,婴儿在出生后的6~18 个月中通过不同阶段的看镜子(镜像阶段),最终形成了主体性意识。起初婴儿还不能区分镜子中的镜像为何物,后来知晓是自己,最后不仅知道是自己的形象还认识到与他物之间的区分和联系。这是个体通过在镜子中发现“自我”,建构“自我”的过程。“镜像原本不是与自己融合、同化的。但是外部的镜像作为形象唤醒自己,呼唤自己”[7]。《半边天》影片中的五位主人公女性意识的觉醒与建构也经历了一个“镜像阶段”,女性在镜像中被凝视与自我凝视中,产生了自我的蜕变与主体性的建构。她们在“被凝视”后,经历了困惑、失望与焦虑,女性主体意识慢慢开始觉醒,认识到身为女性应该能够做自己命运的主人,生活的主人。《妈妈的假期》中赛玛通过反抗男性凝视,给自己放个假,摆脱了无止境的家务,让家人认识到自己在家庭中的劳动是看得见并且有价值的。《饺子》中的母女在相互凝视中,母女最终达到了和解,并认识到日子想要过得轻松,得为自己活。坚持自己喜欢的,才是最大的不平庸。《线上爱人》中瓦娅在面对家人与大众的舆论凝视中最终选择拥抱爱情,正视自己的内心。影片中的女性在凝视“镜中虚幻自我”与镜像中的他者的过程中产生了蜕变的意识,开启了独立自我的建构,从而在行动中实现自身的觉醒与解放。然而,女性在行动中建构“镜像”自我是一条艰苦而又曲折的道路。

三、反思与启示

“女性主义的理论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在全人类实现男女平等”[8]。后现代女性主义将理论视角拓展到不同民族、种族、文化、阶级,全面审视和反思男女平等观点,主张差异和多元,找寻“自我”、掌握“话语”,对现代社会的女性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和价值。《半边天》通过对“金砖五国”女性生存现状的透视,呼唤人们去理解女性、倾听女性,关注女性自我价值的实现。

(一)找寻“自我”

后现代女性主义强调男女两性的“和而不同”,旨在实现女性自由全面的发展。然而基于长期以来形成的以男性为中心的父权制文化,女性深受“男性”对其要求的影响,处于“从属人”“第二性”的地位,还无法摆脱“逆来顺受”的女性模式。《妈妈的假期》《归乡》《饺子》都体现了女主人公处在“逆来顺受”的女性环境中失去了自我,在追求两性平等的道路上出现了女性男性化的倾向,这种转变使得女性在不知所措的迷茫和矛盾中不知道去哪里寻找“自我”。《性别疑云》中的恩通比就是这种环境的受害者。为此,女性需要以坚毅的力量去找寻“自我”,实现独立女性的姿态。

(二)掌握“话语”

“话语作为维系社会发展的力量既是解释和理解世界的一种手段和方法,又是掌握和创造世界的一种‘武器'和‘权力'”[9]。后现代女性主义将视角投向主流社会的话语对女性社会性别的规范上,并以此来开拓女性反抗的空间。影片并非高举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宏大理论叙述旗帜,而是通过五个国家女性生存的现状的局部视角、小型理论达到女性话语权掌握的目的。《妈妈的假期》中赛玛对丈夫反问“难道我不能放假吗”以及《性别疑云》中“我要参赛”凸显出现代女性对传统男性话语权的反抗。然而,“权力得以稳固……不只是作为说‘不'的强权施加压力”[10],亦不是通过二元对立话语体系否定女性的价值。为此,需要注重从社会文化、意识形态领域来建构、掌握女性的权力话语,从后现代女性主义倡议的差异多元、知识/权力关系中研究和解决女性解放和发展问题。

在全球化语境下,“金砖五国”通过《半边天》的镜头语言叙述了属于女性自己的故事,拓展了镜头关注的视野,是女性叙事的一次典范。同时,让我们了解到不同国家女性生存发展的困境仍存在父权制文化下的“被凝视”,因此,亟需通过社会力量努力构建女性“镜像”自我,掌握女性话语权,从而建立起女性主体性,使男性与女性在社会中取得理性的平等,促进性别发展与社会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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