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洁

摘 要：中国有着悠久的用玉传统，从遥远的史前时期到现代社会，玉器一直备受重视。西周之前，玛瑙制品的出土并不常见。到了西周晚期，玛瑙制品在黄河中上游地区大量出土。文章基于考古材料的梳理，搜集整理西周时期西北地区出土玛瑙制品的相关信息，对西北地区玛瑙制品的种类、形态和使用进行探讨。

关键词：西周时期;玛瑙制品;种类;形态;使用

我国最早的红玛瑙珠出土于甘青地区，并伴随着欧亚草原的铜镜、权杖头、贝壳、绿松石等器物的出土，时间在约公元前2000年。史前红玛瑙珠数量较少，只在西北地区极个别遗址内出土，晚商时期见于殷墟妇好墓中，但数量依然较少。西周时期红玛瑙制品在黄河中上游地区大量出现，主要见于甘肃、陕西、山西、河南等地。本文的研究范围仅限西周至春秋早期西北地区的甘肃省和陕西省，选取宝鸡竹园沟墓地、宝鸡茹家庄墓地、张家坡西周墓地、韩城梁带村这四个遗址内的玛瑙制品为代表进行分析。

1 国内红玛瑙研究回顾

玛瑙属于玉髓类矿物，是具有不同颜色且呈带状分布的石（玉）髓。玛瑙是一种混有蛋白石和隐晶质石英的纹带状块体，多呈半透明或不透明状。红玛瑙珠作为软玉的一种，起源于印度河流域。红玛瑙制品作为外来传入品，我国学者就红玛瑙的传播路径问题进行了大量的探讨。叶舒宪先生通过梳理南亚、中亚和中国境内出土的红玛瑙珠相关信息，认为南亚的红玛瑙珠通过新疆传入河西走廊地区，经由赤峰地区的夏家店下层文化传入中原地区。①俞方洁先生和李勉先生通过对西藏卡若文化与南亚俾路支斯坦地区梅尔伽赫文化、克什米亚地区布鲁扎霍姆文化、古夫克拉文化的文化互动考察，发现卡若文化的陶器刻纹图案、衬花工艺陶器、海贝饰品与梅尔伽赫文化关系密切，认为我国西南地区与南亚西北部地区在新石器时代就存在双向文化交流，两个地区通过喜马拉雅山廊道进行沟通。②艾婉乔先生通过梳理青海共和盆地宗日与尕马台两处遗址出土的装饰品，归纳了新石器时代晚期和青铜时代装饰品的种类和使用情况。红玛瑙珠作为装饰品的一种，公元前2千纪前半叶的青铜时代早期主要出土于河西走廊西部地区，到了公元前2千纪后半叶以后，出现在甘肃中东部地区。珠子的扩散也暗示了不同文化间的交流互动。③杰西卡·罗森教授对西周晚期和东周早期周原地区出土的随葬品进行分析，认为周人为巩固政权，热衷于从“边外”（河西走廊）地区引入新材料和人工制品，比如珠子、新器形、黄金等器物，后不断地把这些器物融入周人的社会结构中，形成新的礼器组合。红玛瑙珠在这一时期被赋予了不一样的含义，它与其他同时期传入的珍贵材料相比不仅仅是装饰品，还用作串饰或棺饰，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是周人加强统治的物质载体。④

2 西周时期西北地区红玛瑙制品基本信息梳理

陕西省宝鸡竹园沟墓地坐落在竹园沟村东一片较陡的山腰坡地上，这片墓地共清理墓葬22座和3座车马坑。遗址内共出土串饰12件，其中带有玛瑙制品的串饰10件，分别出自6座墓葬。其中M9属于西周中期偏早阶段，剩下的M1、M4、M7、M13、M20都属于西周早期。茹家庄墓地位于秦岭北麓冯家塬半腰坡形台地上，两次发掘共清理3座大型西周墓葬、1座小型墓葬、2座车马坑。其中M1与M2共出土有红玛瑙的串饰3件，属于西周中期墓葬。陕西地区红玛瑙制品主要见于张家坡西周墓地和韩城梁带村墓地，总共出土带有玛瑙制品的器物15件。張家坡西周墓地4座墓中共出土5件，其中M58出土2件，属于西周早期，M216、M320、M29每座墓出土1件，属于西周中晚期阶段。韩城梁带村6座墓葬出土10件，除韩城梁带村M502属于西周晚期墓葬，其他墓葬均为春秋早期，其中M17出土2件、M26出土4件。

西周时期西北地区红玛瑙制品以红玛瑙珠和红玛瑙管为主，它们常作为串饰的配珠出现。从数量来看，玛瑙珠、玛瑙管是串饰中的基本珠子，数量明显多于其他种类的珠、管。宝鸡竹园沟墓地出土红玛瑙制品的墓葬年代大部分在西周早期，6座墓共出土玛瑙制品327件，单一墓葬出土的红玛瑙珠最多70余件，多数墓葬为十几件或二十多件。竹园沟墓地M7、M13内出土的红玛瑙管多是中腰鼓起，分大、小两种。大玛瑙管长3.7厘米，直径1.1厘米，孔径0.6厘米;小玛瑙管长2厘米，直径0.6厘米，孔径0.3厘米。玛瑙珠多呈算珠形，同样分为大、小两种，珠子长0.5～1.1厘米、厚0.3～0.6厘米。①到了西周中期，茹家庄墓地墓葬出土红玛瑙制品少则100余件，多则311件。3座墓共出玛瑙珠、玛瑙管782件，它们在形状和尺寸上与竹园沟墓地差别不大。①陕西地区出土红玛瑙制品的墓葬多为西周中晚期墓葬，各墓葬内出土红玛瑙珠数量不等，少则十几件，最多者见于韩城梁带村M26、M27，各出土红玛瑙珠700多粒。西安张家坡西周墓地出土的玛瑙珠和玛瑙管可见红、黄两色，珠子多呈扁圆形，尺寸与甘肃地区大玛瑙珠尺寸相当。②梁带村出土的玛瑙制品可分为红、黄两色，玛瑙珠呈小轮形，玛瑙管呈短管状，大小不一，但尺寸相差不大。③

总体而言，西周时期西北地区玛瑙制品最早见于宝鸡竹园沟墓地，早期数量较少，玛瑙珠多呈算珠形，玛瑙管中腰微凸，可分为大、小两种。西周中期的茹家庄墓地出土玛瑙珠的数量虽然是早期的2倍，但玛瑙管、珠的种类、尺寸几乎与西周早期一致。西周中晚期的陕西地区玛瑙制品可见红、黄两种颜色，玛瑙珠多呈小轮形，玛瑙管多呈短管状，尺寸与甘肃地区出土的玛瑙珠、管相差不大。

3 西周时期西北地区玛瑙制品的特点

玛瑙珠作为串饰配珠的一种，需对玛瑙制品构成的串饰进行讨论。西北地区出土带有红玛瑙制品的串饰可分为：①韩城梁带村M28出土的棺饰，由红玛瑙珠、青铜小鱼、青铜小铃、贝、石仿贝、费昂斯或陶珠构成。②腕饰，仅见于韩城梁带村M17∶23，由14颗玛瑙珠构成。③手握，见于韩城梁带村M26，方柱形手握上装饰带有玉蚕、玉龟、玉珠、玛瑙珠、料珠的串饰。④项饰，上述列举的串饰除外，其他均为项饰，多出自墓主人的颈部或胸腹部。

项饰作为玛瑙制品构成最多的串饰，一般由玉、红玛瑙和其他珠子构成。杰西卡·罗森教授认为西周时期的珠子存在3种标准化形态④，第一种是由玉璜及两末端连接着串成线状的小管状红玛瑙珠组成的长长的串饰，如梁带村M27出土的七璜连珠组佩（图1）。第二种是梯形牌串饰，在一块梯形牌下边缘钻孔，然后通过这些孔悬挂几条细线串着各种各样的珠子，如韩城梁带村M26∶587（图2）。第三种项饰由玉牌和各类珠子、管饰组成。如宝鸡竹园沟M7∶173（图3）、宝鸡茹家庄BRM1甲∶82、张家坡西周墓地M58∶1、韩城梁带村M502∶65等。在这三种形态以外还应当有第四种形态，即由玛瑙珠和玛瑙管或加上其他类型的料珠构成的项饰，应当是项饰的最初形态。如宝鸡竹园沟M4∶40、张家坡西周墓地M58∶2∶1（图4）、韩城梁带村M31等。在此注明：张家坡西周墓地M320∶120整体形态与形态2一致，但不见梯形牌，由三颗贝壳替换，故将其放在这一形态。第一、第二种形态的项饰较第三、第四种形态更为复杂，所需的配件更多，对珠子的需求量也更大。第三、第四种形态的串饰只需要将各样的珠子和玉佩串在一起即可。除了韩城梁带村M26、M27外，其他由红玛瑙制品组成的项饰均属于第三、第四种形态，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或许可以通过分析玛瑙制品的出土年代、出土情境单元找到答案。

根据考古发掘报告介绍，M13是竹园沟墓地中位置较高、形制最大的一座，葬具为一棺两椁，并殉葬妾侍。①M4葬具也为一椁两棺，殉葬妾侍。可见西周早期带有玛瑙制品的串饰出土于高规格墓葬中，归社会贵族所有，至于玛瑙珠构成串饰形态简单，应与墓葬的年代有关。竹园沟墓地属于西周早期，是西北地区历史时期最早期的玛瑙制品，形式和数量处于初级阶段。西周中期的茹家庄墓地出土红玛瑙制品的墓葬属于大型墓葬。其中M1中墓主人和殉葬者（女性）颈部都带有红玛瑙制品的串饰，可以证明在西周中期红玛瑙制品依旧出土于高级贵族墓葬中，且由红玛瑙制品组成的串饰没有明确的性别指向，男、女均可使用。这一时期串饰的形态没有发生改变，但玛瑙制品的数量较前期成倍增加。陕西张家坡西周墓地出土红玛瑙制品的墓葬多数属于西周中期，其形态更靠近宝鸡竹园沟墓地和茹家庄墓地，墓葬多为中型墓②，使用阶层依然没有发生改变。韩城梁带村墓地M26、M27属于春秋早期墓葬，M27是带有两条墓道的大型墓葬③，M26位于M27西側，这两座墓应该是国君与夫人的异穴合葬墓④。无论墓主人身份如何，这两座墓葬都属于大型墓葬，墓主人身份较为尊贵。剩余M28、M17和M31属于中型墓葬。⑤这一时期玛瑙制品组成的串饰形态较前期复杂多样，玛瑙制品的数量随之激增。M28、M17出土带有玛瑙制品的棺饰、腕饰、手握，表明玛瑙制品不仅仅作为串饰的配珠，也开始成为其他饰品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且从西周中期开始，红玛瑙制品不限于大型墓葬的墓主才能使用，中型墓葬也有红玛瑙制品出土。至于M17、M31出土的串饰形态简单可能与墓葬等级有关。

4 结语

红玛瑙制品作为外来传入品，史前时期在我国有少量出土，且集中于甘青和新疆地区。西周早期最先在西北地区出现。与其他类型的珠、管共同组成形态较为简单的项饰。到西周中期，玛瑙制品数量相对增多，但项饰形态变化不大。西周晚期至春秋早期应当是玛瑙制品发展的重要时期，这一时期玛瑙制品数量激增，项饰形态发生改变，组合方式复杂多样，出现用玛瑙制品组成的腕饰、手握、棺饰等。墓葬内红玛瑙制品数量的增多或与西周晚期春秋早期串饰形态复杂化、种类多样化相关，早期红玛瑙制品多组成形态3、形态4的项饰，对玛瑙制品需求量较小。西周晚期至春秋早期出现形态1、形态2的项饰，组合方式较前期复杂，饰品种类增多，对玛瑙制品需求量增加。玛瑙制品数量的增加与串饰的复杂化发展相关。西周早期红玛瑙制品组成的串饰只在规格较高的墓葬中出现，多出于男性墓葬，但也有殉葬的女性使用。西周中晚期、春秋早期阶段，使用红玛瑙制品的人群扩大，红玛瑙制品组成的串饰不单单出现在最高等级的墓葬中，一些中型墓葬中也开始出现红玛瑙制品，但中型墓葬中玛瑙制品组成的串饰较为简单，所以红玛瑙制品的使用制度还和墓主人身份等级密切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