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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汉游侠与咏侠歌谣研究

2020-02-26曾晓洪

四川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季札两汉游侠

曾晓洪

(四川职业技术学院 文化传播系 四川 遂宁 629000)

一、两汉游侠活动

(一)两汉游侠活动的时代特征

两汉侠风炽烈,游侠队伍扩大。游侠活动在汉初、西汉末、东汉末呈现高峰状态,其余时代比较低落,具有治平少游侠,乱世多豪杰的特点。这种特点与社会风气、时代环境,以及统治者对待游侠的态度和采取的措施密切相关。

汉初游侠众多,原因很多:一是战国流风所致。一方面,汉初游侠多历秦而来,甚至有战国末期之人。如季布、季心兄弟本是楚国人,季布曾为项羽大将,数次围困刘邦。项羽败亡后,经大侠朱家解救,通过汝阴侯夏侯婴向刘邦说情才得以赦免。《汉书》本传说季心“气盖关中,遇人恭谨,为任侠,方数千里,士争为死”。“季心以勇,布以诺,闻关中”。栾布为魏国人,曾为主人报仇,后受彭越举荐,刘邦任用之。刘邦以谋反罪杀彭越,栾布不惧烹刑,违抗刘邦诏令痛哭祭拜彭越首级,刘邦感其忠义,拜为都尉。田叔为人清廉正直,喜好任侠,受赵王张敖赏识,后张敖受赵午、贯高谋逆牵连被刘邦逮捕。刘邦警告有人胆敢追随赵王,将罪灭三族。但田叔、孟舒等十多人穿上赭色衣服、剃掉头发、铁圈束颈,以囚犯的样子跟随赵王到了长安。刘邦因其才干和忠义拜为汉中太守。张良年少时,“为任侠”,曾经收留杀人逃亡的项伯,后在陈涉起义时,也聚集一百多少年起兵响应。郑当时以任侠自喜,曾经帮助张羽脱难,在梁、楚等地名声极响。另一方面,战国养士之风在汉初依然盛行。宗室公卿中养客的如代相陈豨,仅随行宾客就坐了一千多辆车,吴王刘濞、淮南王刘安均养客数千人,外戚中的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蚡也多养宾客。此外地方豪强养客也比较常见。这些豪门大家所养、所结之宾客,多有游侠之类人物。二是汉初从皇帝到将相基本起于草莽,重武轻文,本身就具有一些侠义的气质,甚至曾经就是游侠。比如灌夫、袁盎、贯高、张良、季布、季心、栾布、田叔等人即是如此。三是汉初以黄老思想治国,整个环境比较宽松,所谓“及至汉兴,禁网疏阔,未之匡改”[1]3698,客观上对游侠活动起到了放纵的效果。

鉴于游侠带来的社会危害,汉代统治者从景帝就开始了对游侠的无情打压。虽然西汉此后各代帝王对游侠保持的高压态势在程度上有所不同,但对游侠的排斥和警惕是一致的。汉武帝时开始独尊儒术,以儒家思想治国,承平时期重文轻武是必然趋势,以武犯禁的侠也必然不会成为社会主流选择,所以任侠现象低落不少。

西汉末,王莽当政并最终夺权,社会动荡,任侠之风又起。原涉是这一时期著名的豪侠,多与地方豪杰结交,所纳宾客也不乏作奸犯科之徒。东汉光武帝刘秀的哥哥刘縯“好侠养士”[2]1,光武帝本人也“ 为白衣时,藏亡匿死,吏不敢至门”[2]1683。其余如隗崔、吴汉、盖延、赵熹、张堪等都以豪侠立名。

东汉后期,政治黑暗,社会复又动荡,也出现了一些任侠之士,如董卓“少尝游羌中,尽与豪帅相结……由是以健侠知名”[2]1567,袁术“少以侠气闻,数与诸公子飞鹰走狗”[2]1648等,都是乱世之雄。但与汉初相较,西汉末、东汉末的游侠在声势和影响上都远远不如。

(二)两汉任侠类型

纵观两汉之任侠表现,可以分为侠客和有侠行、侠情、侠节之人两种类型。

首先,侠客有不同的类型。一类是王公卿相之侠,如高祖时代相陈豨、淮南王英布,文帝时吴王刘濞、淮南王刘安,景帝、武帝时外戚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蚡,成哀时外戚侍中王林卿,新莽时的原涉等,他们主要是交通宾客,培植自己的势力,影响很大,与战国四公子的行为类似。一类是地方豪强之侠,如武帝时的灌夫,汉宣帝时涿郡游侠集团西高氏、东高氏等,他们主要依仗财力权势,结交宾客,收亡纳死,称霸一方,与真正的侠相去甚远。一类是闾巷布衣之侠,如剧孟、郭解、朱家、田仲、王公、萭章等,“驰骛于闾阎,权行州域,力折公侯。众庶荣其名迹,觊而慕之。虽其陷于刑辟,自与杀身成名,若季路、仇牧,死而不悔也”[1]3698,均具侠士之风或为典型之侠客。一些著名的布衣游侠依然保持了战国时期游侠持身严谨,重然诺,爱名誉,急公好义的主流精神,“虽为侠而恂恂有退让君子之风”[1]3698。虽也有作奸犯科之举,但主要还是“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不伐其能,歆其德,诸所尝施,惟恐见之。振人不赡,先从贫贱始”[3]2616,“专趋人之急,甚己之私”[3]2617。以朱家为例,他“既阴脱季布将军之厄,及布显贵,终身不见也”[3]2617,体现了真正布衣之侠的风范。还有一类是民间少年之侠,此类游侠为数众多,他们既倾慕大侠的人格,作一些行侠仗义之事,又打家劫舍、椎埋为奸,完全是一副强盗勾当。这些少年侠客,使游侠的品流变得更加复杂,给社会带来的危害也不小。

两汉虽不以侠名,而具有侠行、侠情、侠节的人非常多,他们有的是朝廷命官,如西汉袁盎,不究手下从史与自己的婢女私通,反将婢女送与从史。东汉张俭,以全部家财赈济饥民。县令郭揖为救范滂,不惜违抗皇帝诏令,挂冠而去,与范滂一起逃亡。有的是普通士人,如党锢之祸中许多读书人争为李膺而死,争与李膺相交为荣。张堪、廉范“皆以气侠立名,观其振危急、赴险阨,有足壮者”[2]742。孔融勇救张俭,后被官府捉拿,与其兄、其母争罪,争着就死。甚至有的是刺客,如隗嚣派刺客杨贤追杀杜林,杨贤见杜林推着鹿车,载着兄弟遗体归丧,不禁感叹说:“当今之世,谁能行义?我虽小人,何忍杀义士!”[2]625放过杜林逃亡而去,颇有锄麑之风。这些人的行为具有真正的侠的品质,诚所谓“志士侠义,则临难自奋,之死靡它”[4]。

二、两汉咏侠歌谣的内容

汉代咏侠歌谣真实反映了此期游侠的现实状况,也表达了民间对游侠的各种态度和情感。

(一)对侠义的赞扬

一些歌谣对有除暴安良、扶危济困的侠义精神的官吏进行赞扬。如《临淮吏人为宋晖歌》:

强直自遂,南阳朱季。 吏畏其威,民怀其惠。[5]207

《后汉书·朱晖传》载:“晖字文季,建武中,再迁临淮太守。好节概,有所拔用,皆厉行士。诸报怨以义犯,率皆为求其理,多得生济。其不义之囚,即时僵仆。吏人畏爱,故为之歌曰。”朱晖行事,主要以“义”而不是以“法”为标准,侠义气质极浓。这首歌谣表达了百姓对具有侠士风范的正直官吏的爱戴之情。

(二)反映游侠势力

汉代游侠社会势力很大。吴楚之乱时,周亚夫领兵到了洛阳,看到当时大侠剧孟没有跟吴楚一起造反,极为高兴地说:“吴楚举大事而不求孟,吾知其无能为已矣!”司马迁评曰:“天下骚动,宰相得之若得一敌国云。”[3]2617郭解家贫,地方官仍按当时规定应将其徙往关中,连做事极为谨慎的大将军卫青都替他在汉武帝前说话。可见像剧孟、郭解之类虽没有经济势力和政治势力,却有相当大的社会势力。剧孟母死,“自远方送丧盖千乘”[3]2617;郭解被徙关中,“诸公送出者千万余”[3]2620。有的歌谣反映了他们这种势力,如《闾里为楼护歌》:

五侯治丧楼君卿[5]124。

楼护字君卿,为有名的京师大侠。《汉书·游侠传》载:“楼护……母死,送葬者致车二三千两。闾里歌之曰……”

像剧孟、郭解、朱家之类的大游侠,还能够“修行砥名,声施于天下,莫不称贤”。而有许多游侠却“朋党宗强比周,设财役贫,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3]2616,成为地方豪强,称霸一方,有的歌谣反映了这一情况。如《颖川儿歌》:

颖水清,灌氏宁;颖水浊,灌氏族[5]122。

《史记·魏齐武安侯列传》:“(灌)夫不喜文学,好任侠,已然诺。诸所交通,无非豪桀大猾。家累数千万,食客日数十百人。陂池田园,宗族宾客为权利,横于颖川。颖川儿乃歌之曰……” 此歌以夸张的方式反映了灌氏家族横霸颖川的情况,也表现了百姓对灌氏游侠集团的畏惧和厌恶之情。与之同类的还有:

宁负两千石,莫负豪大家[1]3668。

汉宣帝时,游侠集团西高氏、东高氏在涿郡独霸一方,“自郡吏以下皆畏避之,莫敢与牾……宾客放为盗贼,发,辄入高氏,吏不敢追。浸浸日多,道路张弓拔刃,然后敢行,其乱如此”[1]3668。

(三)揭示游侠的命运

由于游侠社会势力过于强大,已威胁到皇权,尤其是王公卿相之侠,交结宾客,动辄数千,对皇权构成直接威胁,正如班固在《游侠列传》中所说:“背公死党之议成,守职奉上之义废矣。”即使布衣之侠,也是“以匹夫之细,窃杀生之权,其罪已不容于诛矣”。各地游侠集团凌驾于地方政权之上,成为豪强,也严重破坏皇权的基础。而民间少年之侠,恶行累累,严重破坏社会治安。平定以陈豨、英布、刘濞、刘安等为代表的王公卿相之侠的叛乱后,汉代各帝对游侠采取了两种主要的打击措施:迁徙和镇压。如郭解就先被迁徙后被灭族。从景帝开始,就主要采取任用酷吏进行镇压的方式,来打击游侠。《汉书·赵广汉传》载:“新丰杜建为京兆掾……素豪侠,宾客为奸利,广汉收按致法。宣帝立,广汉迁颖川太守,郡大姓原、褚宗族横恣,宾客犯为盗贼,前二千石莫能制。 广汉既至,数月,诛原、褚首恶,郡中震栗。”游侠被严酷镇压的悲惨命运也表现在歌谣中。如《长安为尹赏歌》:

安所求子死,桓东少年场。生时谅不谨,枯骨后何葬[5]123。

《汉书·酷吏传》载:“永始、元延间,上怠于政。贵戚骄恣,红阳长仲兄弟交通轻侠,藏匿亡命,长安中奸猾浸多,闾里少年群辈杀吏,受赇报仇……(尹)赏以三辅高第选守长安。赏至,修治长安狱,穿地方深各数丈,致令辟为郭,以石覆其口,名为虎穴。乃收捕轻薄少年恶子,得数百人,内穴中,覆以大石。百日后,令死者家自发取。亲属号哭,道路嘘唏,长安歌之曰……”

这首歌谣既反映了游侠遭镇压的现实,表达了对他们为非的谴责和悲惨结局的些许同情,又反映了进入汉代以来,游侠中少年成分的加大,而且渐渐成为游侠活动的主力这一情况。

在战国四公子的门客中,不排除有少年的参与,但史书里并没有对他们作明确的叙述或强调。相反,像信陵君门下的侯嬴是七十岁老人,朱亥以其行事的沉稳,也不当是容易冲动的少年,藏于市井的毛公、薛公,仅以称谓也知不是年少之人;毛遂在平原君那里呆了三年,平原君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其韬光养晦如此,也不当是少年所能为。

然而,从秦至汉,少年任侠的现象就多了起来。张良任侠即从少年始,“陈涉等起兵,良亦聚少年百余人”[3]1520。济东王彭离“骄悍,无人君礼,昏暮私与其奴、亡命少年数十人行剽杀人,取财物以为好”[3]1567。彭越为盗时,其追随者无非少年。田儋起事,带领的也是少年。季布、季心侠名远播,而“少年多时时窃籍其名以行”[3]2159。郭解为大侠,“少年慕其行,亦辄为报仇,不使知”[3]2618,而且“邑中少年及旁近县贤豪,夜半过门常十余车,请得解客舍养之”[3]2619,帮助郭解减轻经济压力。这些少年多数当为游侠,与朱家、郭解等“为侠而逡逡有退让君子之风”相比,他们在行侠仗义的同时,常常干一些强盗的勾当,属“盗跖居民间”的一类。其中有不少人少年任侠,长而改节,《史记·酷吏列传》载,义纵“为少年时,尝与张次公俱攻剽为群盗”,王温舒“少时椎埋为奸”,《后汉书》中所载的这种人也不少,如窦融、王涣、羊球、段颎、赵熹、郅恽等,都是少年任侠而后折节,以孝廉或经书入仕,甚至位至卿相的,其他一般无名的少年游侠当非常普遍。游侠群体的少年化,对魏晋及以后的咏侠诗歌的创作有很大的影响。

(四)抒发侠义情怀

除了民间杂谣外,两汉民间乐府中,也有与咏侠相关的作品。如《平陵东》:

平陵东,松柏桐,不知何人劫义公。劫义公在高堂下,交钱百万两走马。两走马,亦诚难,顾见追吏心中恻。心中恻,血出漉,归告我家卖黄犊[5]259。

《乐府解题》曰:“平陵东,汉翟义门人所作也。义为丞相方进少子,为东郡太守,以王莽篡汉,举兵诛之,不克而见害,门人作歌以怨之也。” 萧涤非先生在引征相关史实后,对“门人作歌以怨之”之说提出了不同的见解:

不知何人者,不敢斥言,故云不知也。交钱百万两走马,言如其可赎,则不惜以百万巨资赎之,……然义于新莽,实为大逆,罪在不赦,故曰诚亦难。顾见追吏,想象之词,言营救者法当连坐,自身且将为吏所追捕,正所谓诚难也。钱既不能赎,则惟有救之以力耳,故云归告我家买黄犊,言欲卖牛买刀,以死救之也。观末语,此歌必出于民间[6]70。

这段话有两点值得注意,“卖牛买刀,以死救之”,实为侠者义举;“此歌必出于民间”,源于“卖牛”之说,因之此歌非翟义门人所作,是“(翟)义之忠义,其感人之深,结人之固”的结果。又如《善哉行(三解)》:

自惜袖短,内手知寒。 惭无灵辄,以报赵宣![5]266

《善哉行》内容杂沓,“忽而求仙,忽而报恩,忽而恤贫交,自悲自解,无伦无序”[6]78。此诗句用了赵盾和灵辄的故事,采用比兴的手法,抒发因才短而无法报恩的自怨自艾。

两汉时期,游侠活动主要记录在史传文学中,司马迁、班固都为他们立传,见诸歌谣的很少,而且也如历史一般,反映的多是游侠的现实生活,属于“缘事而发”的阶段。不过,东汉也开始出现了文人咏侠诗的萌芽,这就是班固的两首残诗。其一:

宝剑值千金,指之干树枝[5]170。

其二:

延陵轻宝剑[5]171。

由于这两首诗都是残句,现已无法知道其全貌,但从现存诗句来看,当属咏史之类。

《史记·吴太伯世家》载,吴国公子季札贤能,封于延陵,被称为延陵季子。一次他北上出使诸国,顺道拜访了徐国国君。徐国国君很喜欢季札佩带的宝剑,但没敢说出来,季札也明白他的心思,却因为出使中原诸国的需要,就没把宝剑送给对方。季札回程再次经过徐国,徐君却已死去。于是季札将宝剑挂在了徐君墓地的树上才离开。 随从不解地问他:“徐君已死,尚谁与乎?” 季札回答说:“不然。始吾心已许之,岂以死背吾心哉!”这是已诺必诚的比较极端的例子。不能说季札是一位侠客,但他的行为充满了侠之信和侠之义,诚所谓“义士不欺心,廉士不妄取”[7]。

三、对后世咏侠诗歌的影响

两汉咏侠诗歌数量很少,但它和先秦咏侠歌谣一起成为后世咏侠诗歌的滥觞,后世咏侠诗歌正是在此基础上逐步走向繁荣多样。

(一)拓展咏侠诗歌的题材

从内容上,两汉咏侠民谣,是对当时游侠生活直接和简单的反映,既有他们煊赫的声势,让人畏惧的作威作福,又有他们悲惨的命运,后世文人咏侠诗也多涉及这些方面。

报恩报怨是最重要的侠行之一。历代游侠和有侠义气质的人,总是将回报恩义作为最基本的行事原则之一,所谓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有德必报甚至可以说是中国古代最传统的一种伦理规范,《诗经》中就有“无言不酬,无德不报”的说法。游侠或侠义之士可以施德不望报,但却不会受恩而或忘,一旦有机会,再小的恩义甚至都不惜用生命去偿还,如不能报还,那将引为终身憾事。后世咏侠诗报恩的思想在《平陵东》、《善哉行》中有了最早的反映。

重然诺、轻财用,也是游侠和侠义之士的重要品德之一,所谓“得黄金百,不如得季布诺”[8],“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9],正是侠客常常引以自豪的风范。班固的两首残诗以季札赠剑之事,第一次在诗歌中表现此种情操。季札将用来出使上国,让一国之君为之动心的宝剑毫不犹豫地赠给徐君,而相赠的原因仅仅是徐君心里喜欢,自己看出来了,便“心已许之”。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这样谁都无法知道的许诺在对方去世后居然一定要兑现,这和那些以诺博名之侠不同,它是真正侠义之士不自欺欺人品行的最高典范,也是常人难以做到的。班固两次在诗中使用这个故事,是对季札侠义风范的最高褒奖。后世诗人也多次对季札的行为进行赞颂,是与班固两诗的影响分不开的。与民谣不同,以班固为代表的文人咏侠诗歌一开始就抓住了“侠”之主要精神,那就是“信”、“义”,而不单纯表现侠之活动,从而使咏侠的题材扩大,走向歌咏侠义、侠情、侠节的路子。

(二)丰富咏侠诗歌的形式

在诗歌体式方面,两汉咏侠诗歌有民谣,有乐府,也有文人五言。魏晋及以后,咏侠诗歌体式以乐府为主,既有魏晋文人乐府鼎盛的原因,也与两汉民间乐府中的咏侠一类有关。《结客少年场行》是后世咏侠乐府很常见的诗题,鲍照最先使用,而这个诗题就来源于汉代咏侠歌谣,郭茂倩解题说:

《后汉书》曰:“祭遵尝为部吏所侵,结客杀人。”曹植《结客篇》曰:“结客少年场,报怨洛北邙。”《乐府解题》曰:“《结客少年场行》,言轻生重义,慷慨以立功名也。”《广题》曰:“汉长安少年杀吏,受财报仇,相与探丸为弹,探得赤丸斫武吏,探得黑丸杀文吏。尹赏为长安令,尽捕之。长安中为之歌曰:‘何处求子死,桓东少年场。生时谅不谨,枯骨复何葬。’按结客少年场,言少年时结任侠之客,为游乐之场,终而无成,故作此曲也。”[10]

由此可以了解该题在鲍照使用前的生成变化情况。现实社会里游侠的活动及遭遇首先反映在民谣里,再进入文人的创作视野,由文人提炼推广,成为诗歌的一个母题。如由民谣而生曹植《结客篇》,由此而有《结客少年场行》,然后又出现如《长安少年行》、《长乐少年行》、《渭城少年行》、《邯郸少年行》、《少年子》等诸多咏侠变体。

魏晋及以后的文人咏侠诗中,古体也是最常用的诗歌体式之一,而且咏史的形式也各代均有,班固之作有导乎先路的作用,从魏晋到唐代都有类似的五言咏侠诗。

两汉咏侠民谣及乐府在内容上“感于哀乐,缘事而发”,艺术上和其他同时民间诗歌一样“质朴鄙俚,情趣天然”[6]153,这是民间诗歌所具有的特点。两汉歌谣语言率真而又生动,简单而又明了地说出所歌咏的人和事。如“安所求子死,桓东少年场。生时谅不谨,枯骨后何葬”,语言直白但表现的感情却多样,既有同情,又有劝诫,对游侠为非的态度真实而恰当。民谣中也应用了夸张、对比、比喻等手法,这也是民间歌谣所共有的特点,这些手法同样也被后世文人大量用在咏侠诗歌的创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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