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芳

宋哲宗元祐年间，博学多才的苏东坡经考后受命为翰林学士，即为主管朝廷文权兼为皇帝的顾问，权力很大。然而，虽说苏东坡以刚正廉洁、不搞营私舞弊而著称，但也不乏跑官、要官、陪官、耍官、换官、拍官、买官、赖官、霸官等苦恼，尤其是一些亲朋故旧伸手托求提携更令他伤脑筋。一日，有一位过去相交很深的旧友上门，相见之后开门见山请求苏东坡念昔日同窗之情，给提携一下，哪怕是弄个七品县令也行，并再三挑明话题，要是有权不用，那就过期作废，后悔都没有药吃。

确实，当时苏东坡身居高位，若要给旧友一个什么官职只是提起朱笔批示的举手之劳的事。但苏东坡心想，官者，应是智者、才者、仁者，为官得考才识，再说十载寒窗也不容易，这道理大家都清楚。如我苏东坡做一下好人，若是用错一个人，就要危害一方百姓，堂堂正正的科举制度也就等于愚弄欺骗天下莘莘学子了。这是万万使不得的事。可是，文人终究是爱面子的，对旧友登门求托要官碍于情面，不便当场明拒。于是，他便灵机一动，稍作寒暄客套后就转过话题，向托者讲述了这样一个发人深省的故事：

“从前，有一穷困潦倒者，无以为生，便想起干挖坟盗墓的鬼事，以求在名官大贾的坟墓上发财。有一日，他费尽力气掘破一名人之墓，不见金银财宝，而见一赤身裸体者端坐着，且慢悠悠地对他说：‘来者你可知道东汉有个叫杨震的太尉么？那就是鄙人。我生前深恶为官奢靡贪酷，致使夜深叩门者送来十斤黄金也被我横眉拒之，并死后以率自裸葬，向世人表明我一世清白。你今晚虽费力气不小，但遗憾的是我实无分文相助也！盗墓者并不死心，又接着挖开一墓，墓中人自我介绍道：‘朕即汉文帝刘恒，已葬一千多年了。朕临崩时曾留下遗旨，墓中不纳金玉珠宝，要带只存放些陶瓦器皿。这些泥巴做的东西本无多少价值，又历经千年风霜，拿去也谅与你无什裨益。盗墓者仍不甘心，继而又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挖第三座墓，仍一无所获，但见墓中人喃喃自言：‘我乃殷商義士伯夷。你看我面黄如蜡，骨瘦如柴。这只因当年耻食周粟，宁愿饿死在首阳山下之故，故穷得清白，家贫如洗。你虽期望很大，费力不小，但清贫的我实在无法为你解困也。盗墓者着实长叹一声，见屡屡挖掘无所获取，实为得不偿失，但仍有侥幸心理，故不甘罢休，又转身欲去挖他墓。伯夷见状款款说道：‘奉劝足下省点力气吧，那墓主人便是舍弟叔齐。他是个做学问的，一生从事的事业是寂寞之道也，又为沽名钓誉者之大忌，无有效益。因此，他和我一样也是出了名的穷光蛋，你还是去走正道，靠勤劳致富吧。听罢伯夷一番话，盗墓者感慨万千，于是便惆怅而去。”

苏东坡娓娓而侃，要官者自然从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于是，苏东坡的这位旧友不再纠缠了，旋即端起桌上的一杯清茶一饮而尽，狂笑而去……

（编辑花咖/图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