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恩龙 王佳

摘 要：英国最具独立性和独创性的出版经纪人托笔·伊迪于2017年12月24日病逝于伦敦的家中。托笔一生醉心于出版经纪事业，是一位享誉国际的出版经纪人，他专业知识扎实，工作态度严谨，对待客户真诚负责，眼光独到，善于发现有潜力的作者与作品，而且具有前瞻性眼光，版权开发能力卓越。他是国际著名出版经纪人圈子里的核心成员，对其他国家出版经纪人影响很大，版权国际推销能力很强。除此之外，他的国际视野让他在全球产生重要影响，并对文化的交流与传播具有积极意义。他对中国文化情有独钟，在国际市场大力推广中国作品，旗下有多位中国作者。这些综合因素让他成为了国际最成功的出版经纪人之一。

关键词：出版经纪 托笔·伊迪 版权

2017年12月24日，英国知名出版经纪人托笔·伊迪（Toby Eady，也有人翻译为“托比”）病逝。托笔·伊迪代理过的作者包括温迪·贝克特（Wendy Beckett，温迪嬷嬷）、安瓦尔·萨达特（Anwar Sadat，1979—1981年任埃及总统）、帕特里克·马纳姆（Patrick Marnham）等。温迪·贝克特是20世纪90年代最知名的电视明星之一，BBC电视台著名艺术节目主讲人，出版过40多本书籍。2005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哈罗德·品特（Harold Pinter）也曾是其客户。20世纪70年代托笔在纽约开展出版经纪业务，结识著名电视制作人伯纳德·康威尔（Bernard Cornwell），此人成为他的客户长达45年。帕特里克·马纳姆是托笔为母亲寻找的传记作家，后来马纳姆写出了托笔母亲玛丽·韦斯利的授权传记《野玛丽》（Wild Mary）一书。此外，著名编剧、电影演员内尔·邓恩（ Nell Dunn），著名演员、导演卡尔·米勒（Karl Miller） ，苏格兰当代最伟大的作家、画家、小说《拉纳克》和《可怜的东西》的作者阿拉斯代尔·格雷（ Alasdair Gray），等等，都是他的客户。他代理的作者都是文化或政治名人、畅销书作家，可谓是群星璀璨、光彩夺目。他被誉为伦敦最具创意、最具独立性的出版经纪人。托笔不仅是英国国际出版经纪人的代表，也是国际著名出版经纪人圈子里的核心成员，对其他国家出版经纪人影响很大，版权国际推销能力很强。他的成功经验非常值得借鉴，本文试图通过研究托笔的生平经历、出版经纪工作，总结出其成功之道，供出版经纪界人士借鉴学习。

一、专业扎实，态度严谨

在西方，出版经纪人在出版领域扮演着重要角色。其业务范围从最初的以版权代理为主，逐渐扩展到选题策划、作品改编、市场营销、挖掘作者、品牌培育、版权贸易、资本运营等多层面，[1]对从业者要求颇高。

托笔·伊迪的妈妈是一位晚熟的畅销小说家，70多岁才为生活所迫写出第一本小说，但是很畅销，她先后创作的10本书总销量在300万册以上。从1993年开始，托笔在牛津大学沃德姆学院（ Wadham College， Oxford）读过历史，学识丰富，这对于出版经纪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大学毕业之后，托笔·伊迪成为了戏剧经纪人莱斯利·林德（Leslie Linder）的学徒。莱斯利·林德曾是20世纪60年代英国电影繁荣时期最成功的戏剧经纪人之一。师从莱斯利·林德让托笔受益匪浅，不仅学到了大量经纪方面的专业知识和技能，还建立了可观的人脉网络，为日后的出版经纪工作打下了基础。在做戏剧经纪人这段时间，托笔感觉找到了自己，版权经纪工作非常适合自己。后来，托笔在赛克&沃伯格出版社（Secker&Warburg）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初级编辑，这段经历让他熟悉了出版工作流程，培养了他鉴别优秀书籍的能力。这些早期打下的坚实基础让托笔具备了成为出版经纪人的潜在能力。同时，他发现自己对书籍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和兴趣，他决心从事出版经纪工作。于是在1968年，也就是他27岁那年，他成立了自己的出版经纪公司——托笔·伊迪联合公司（Tobyeady Associates）。从此，他就与出版经纪工作结下一世的情缘。出版经纪工作让他神采飞扬、创意不断，不断发现新的畅销书作家和书稿，逐渐走上了人生的事业巅峰。此后，他再也没有离开过出版经纪工作。

除了基础过硬，托笔的工作态度也非常值得同行学习借鉴。他的工作态度非常严谨，一年最多策划4本书。托笔在一次采访中曾说过：“作为出版社、作为作者，我们一定要有耐心，而且一定要有信仰。在出版过程中，对于作品一定要严格把关，对所有的细节都要亲历亲为监督好。”这种一丝不苟的态度以及扎实的专业基础，是他成功的前提。

二、对待客户真诚负责

托笔对待每一位自己代理的客户都非常用心，维护作者的利益。他对客户认真负責的态度一方面体现了他作为出版经纪人的专业性，另一方面也为客户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在出版经纪领域，并不是每一位出版经纪人都会为客户着想，更有甚者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对客户的权益置之不理。而托笔则是为自己代理的每一位作者着想，尽量做到客户利益最大化。

托笔和作者的合作关系是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基础之上的，这种和谐的关系也更有利于后续工作的进行。英国知名出版人丽兹·考尔德（Liz Calder）曾就职于格兰茨、乔纳森·凯普出版公司，出版的多本小说获布克奖，畅销书作者、《撒旦诗篇》的作者萨尔曼·拉什迪的很多作品由她负责编辑出版。丽兹·考尔德还参与创办了出版《哈利·波特》系列图书的布鲁姆斯博瑞出版公司，她曾经这样评价托笔：“他对待工作有很大的热情，是他的客户的忠诚捍卫者。”小说家雷切尔·西弗特（Rachel Seiffert）认为“他有着强大的能量，乐于挑战传统，为人慷慨热情”。通过这些合作者的评价可以看出，托笔确实是一个极其注重客户利益的出版经纪人。

在很多时候他是作者的导师、作者的教父，为指导作者的写作不遗余力，让很多作者感动。他对世界出版市场了如指掌，知道读者喜欢什么，他的指导往往是有效的。丹·弗兰克（Dan Frank）在托笔去世后的留言中写道：“你是我的导师，但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你的友谊，你的聪明才智，你的慷慨。”托笔对他的作者总是充满热情，不断鼓励作者创作新书，深得作者们的信赖。他的作者海伦·埃利斯（Helen Ellis）在他去世后留言：“作为一名经纪人，你有着独特的天赋和进取心，对你的作者和他们的书总是充满热情——这是最棒、最慷慨的朋友。”

2015年托笔病情恶化，自感生命将要走到尽头，他把自己的公司卖给了大卫·海姆联合公司（David Higham Associates）。他反复叮嘱大卫·海姆的负责人安东尼·高夫（Anthony Goff）要把客户利益放到第一位。

托笔这种坚定捍卫客户利益的行为是促使其成为金牌经纪人的重要原因之一。首先，捍卫作者的利益有利于经纪人和作者建立相互信任的合作关系。合作双方相互信任，不仅可以提高工作效率，还能使成果最优化，对双方来说都有着莫大的好处。双方精心打磨出一本畅销书，一方面可以让作者声名鹊起;另一方面也证明了出版经纪人的专业性以及对市场的把控能力，提升其在业界的声望。其次，捍卫作者利益也就是捍卫出版经纪人自己的利益。20世纪六七十年代，图书出版业发展迅速，图书版权延伸出许多附属权利，这些权利最终都会转化为作者的收益。[2]在出版经纪界，作者的收益和经纪人的收益直接相关，作者收益增加，经纪人的收入也就随之上升。托笔在捍卫作者利益的同时，也保障了自己的利益。经纪人的收入是从作者收入中提成，一般来讲，国内业务提成15%，国际业务提成20%，作者的利益就是经纪人的利益，二者利益是一致的。

三、独具慧眼，沙里淘金

评价一位出版经纪人的业务能力，主要看他代理的作者水平如何，策划的作品质量如何。托笔作为优秀的出版经纪人，可谓独具慧眼，其挑选作者和作品的能力非常强。在西方出版界有一个职业叫书探（book scout），他们负责给出版社搜寻优秀书稿。出版经纪人具有同样的功能，他们的工作比书探更全面，不仅要善于发现作者和书稿，而且要对作者的创作生涯进行规划，还要负责书稿邻接权的开发、图书的营销工作等。托笔以自己对作者和书稿的敏锐而卓越的把握能力扫视全球，他就像一个出名的猎手，善于在隐蔽的丛林和草丛中发现大的猎物，他也确实获得了很多优秀的猎物——畅销书作者和畅销书稿。

托笔不去追逐那些已经成名的作者，而是善于在寂寂无名的作者中挑选出有潜力的人才。20世纪60年代，托笔收到了一位厨房女佣玛格丽特·鲍威尔（Margaret Powell）寄来的作品《楼梯之下》（Below Stairs）。一般来说，对于这种毫无名气的作者寄来的作品，很多出版经纪人会选择置之不理。但托笔认真审视了这部厨房女佣的自传，并使其成功出版。《楼梯之下》发行后，成为1968年的畅销书。后来，《楼梯之下》还被拍成电视剧《楼上楼下》（Upstairs Downstairs）。除此之外，喜剧作品《贝利尔的命运》（Beryl's Lot）也是以《楼梯之下》这本书为基础拍摄的。而且，《楼梯之下》还是著名英剧《唐顿庄园》（Downton Abbey）的灵感来源之一。《楼梯之下》不仅是畅销书，还是多部影视作品的基础，足以证明托笔的眼光是多么专业独到，同时也说明，托笔同一作品多版权开发能力十分优秀。

由他代理的中国旅英作家薛欣然的《中国的好女人们》在全球畅销，托笔去世后薛欣然留言：“亲爱的托笔，没有你，许多像我这样的中国作家仍然是埋下的种子，永远不会在西方文学的土壤中发芽。”对于托笔来讲，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挑选作品的能力对出版经纪人来说至关重要。一个优秀的出版经纪人，不仅要具备专业素养，拥有丰富的知识储备，还要对出版市场有深刻的认识与了解，具备把握市场规律的能力。[3]因此，出版经纪人若想挑选出好作品，除了要不断培养自己的文学素养，还要锻炼把握市场的能力，判断受众喜好的能力，只有这样，才能和托笔一样，培养出慧眼，策划出一本又一本优秀作品。除此之外，出版经纪人还需要准确定位图书和受众，为作者找到最合适的出版平台。出版平台与图书的调性一致，能够将图书迅速展示给其目标读者群，从而进一步提升图书销量，同时也能使图书价值最大化。要将图书作品推荐到与其调性匹配的出版平台，需要出版经纪人对各家出版社有清晰的了解，这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四、著作权多种权利开发能力卓越

近几年，文学作品改编影视作品的风潮在我国盛行，开发文学作品的附属版权越来越引人重视。所谓附属版权（Subsidiary Rights），是指依傍于图书“出版”这一“主权利”而产生的一系列潜在性附属权利。[4]托笔早在20世纪70年代就意识到了开发作品附属版权的重要性以及其中蕴藏的利益。

20世纪60年代末，特德·刘易斯将自己的小说《杰克回家》（Jacks Return Home）寄给了托笔。托笔很快就发现了这部作品的潜力，在策划出版的同时，就将该作品的电影版权卖给了著名导演迈克尔·克林格（Michael Klinger）。《杰克回家》于1970年正式出版，第二年就以《神龙再现》（Get Carter）之名被搬上银幕，由知名演员迈克尔·凯恩主演。2000年，该作品再次被翻拍，由好莱坞巨星史泰龙担任男主角。

托笔在做出版经纪人的早期就意识到了文学作品附属版权的重要性，具备了现代出版的概念。在现代出版概念里，出版已不仅限于传统形式的出版，而是突出“全版权运营”概念，布局多个端口的综合出版。托笔擅长利用图书出版这种形式实现图书出版界的头部效应，再利用全版权运营概念，将图书内容进行电影、电视、动漫、周边等产品的综合性开发。[5]这种做法不仅提高了作者以及他本人的经济收入，更提升了作品和作者的知名度，同时也印证了托笔作为出版经纪人的专业性，可谓一举多得。除此之外，开发作品附属版权也有利于维护作者的权益，防止版权内容被他人盗用。

五、作者阵容强大，人脉资源丰富

众所周知，优秀的作者对出版经纪人来说至关重要，然而，挖掘出有潜力的作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了搜寻好作者，托笔在Jericho Writers——一个专门为作者提供服务的网站挂名，通过此网站寻求经纪人的作者可以联系托笔。如此一来，托笔就有更多的机会遇到优秀作者。如果托笔发现了自己欣赏的作者，就会努力将他（她）招至自己麾下，簽约成为他们的出版经纪人。为了与作家库姬·嘉曼（Kuki Gallmann）达成合作，托笔跑到非洲，在那里停驻多时，最终成功与其合作。为了寻找有潜力的作者，托笔还会参加作家节。所谓作家节，是指出版经纪人、出版商以及作者一同出席的盛会。在这里，托笔不仅可以发现新作者，而且还可以将自己代理的作者的作品推荐给出版商，同时扩展人脉。

一位出版界的资深人士说： “做出版要有学者气，也要有江湖气。”所谓江湖气， 就是要与各界人士交往，要有良好的人际关系，也就是 “人脉”。有了良好的人脉， 才能整合优质出版资源，在竞争中抢占先机。人脉资源是出版过程中不可忽视的软实力。[6]人脉对出版经纪人同样重要，托笔之所以能在世界范围内取得成功，与其广泛的人脉资源密切相关。托笔初到美国时，找到了索尼·梅塔（Sonny Mehta）与自己合作，后者后来成为美国著名出版社科诺普夫出版公司（Alfred A. Knopf）的主编和双日（Knopf Doubleday ）出版集团的主席。出版过《哈利·波特》系列的出版社布鲁姆斯伯瑞（Bloomsbury）的创始人丽兹·考尔德（Liz Calder）对托笔评价颇高，盛赞他对用户的忠诚以及工作的热情。不难看出托笔在出版界的人脉非常广泛，这些人脉让他有更多的机会接触、整合优质资源，提高他的竞争力，使他在国际出版经纪界产生重要影响。

六、国际出版经纪圈的核心成员钟情中国文化

20世纪70年代，托笔开始在纽约开展出版经纪工作。在那里，他的代理范围不断拓展。他代理的作者来自世界各地，英国、美国、中国乃至于肯尼亚等，都有他代理的作者。

其中，托笔对中国文化尤其感兴趣，并成为了中国作者的支持者，以极大的热情向西方推广中国作者，他旗下有一大批中国作者，比如朱文、蓝诗玲、郭小橹和薛欣然等。他合作成立了“放眼中国”（Open Eyes to China）项目并两次将英国出版商代表团、经纪人代表团带到中国，为中国文化的全球传播创造机会。他还通过“母亲之桥”儿童图书项目向中国捐赠图书。薛欣然的作品在国外的销量都超过了100万册。旅英作家薛欣然在国内电台曾经主持情感类节目，积累了大量的关于中国女人感情的案例，后来成为英国《卫报》专栏作家。2002年她与托笔结识，托笔成为她的出版经纪人。托笔对她的写作给了很多帮助，在托笔指导下完成了《中国好女人们》，该书在西方世界成为超级畅销书，并卖出了27种语言的版权，畅销50多个国家和地区，在英国、澳大利亚、瑞典、巴西8个国家登上畅销书排行榜。托笔还支持薛欣然的“母亲之桥”儿童图书项目并成为董事会主席。该项目在中国农村已经建立了23個图书馆。

托笔之所以能在国际出版经纪界占有一席之地，与他对翻译的重视分不开。为了将《于丹〈论语〉心得》推向国际，托笔在翻译上下足了功夫。托笔推荐了英国爱丁堡大学教授狄星，一位非常了解中国文化的英国人，对这部作品进行翻译，翻译时间长达3年，修改10余次，狄星的翻译才最终达到了托笔的要求。

在全球范围内展开代理活动，让托笔的影响力不断扩大。在国际出版经纪界有一个跨国出版经纪人的圈子，只有那些国际顶级出版经纪人才能被这个圈子接纳，托笔是其核心成员。中国出版经纪人只有台湾地区的谭光磊融入该圈子，很多人因为业绩问题游离在这个圈子之外，这也是中国出版走出去的一个重要障碍。除此之外，托笔的国际版权经纪行为也为全球文化交流建立了桥梁，有利于东西方文化的交流碰撞，改变不同文化之间固有的偏见与误解，促进文化的多元化发展，对于推动世界文化进步有着重要意义。

扎实的专业知识、严谨的工作态度、对待客户的真诚负责、前瞻性的眼光以及国际化视野让托笔成为了享誉全球的出版经纪人。托笔·伊迪的实力不容置喙，但在笔者看来，他高尚的品性更值得尊敬。他策划书籍，不仅仅是出于经济目的，更多的是看重文化的交流与传播，这种使命感非常难得。出版经纪人在借鉴托笔的工作经验的同时，不妨学习一下他这种对文化的尊重与重视的态度，这样才有可能成为成功的出版经纪人。

参考文献：

[1]周玉波，焦健.出版经纪人的价值与发展[J].出版发行研究，2013（1）：31-33.

[2]孙万军.西方出版经纪人模式的发展与变迁[J].出版科学，2013，21（01）：5-7.

[3]刘永红.西方出版经纪业鸟瞰[J].编辑学刊，2005（2）：79-80.

[4]魏旭，张峰.基于产业价值链的图书附属版权开发路径[J].中国出版，2014（21）：17-21.

[5]王凌峰.浅谈互联网时代版权运营新模式[J].中国出版，2018（15）：50-53.

[6]沈伟东.做出版要有学者气，也要有江湖气——例谈出版社人脉资源开发与管理[J].出版发行研究，2008（3）：31-33.

（作者单位：杜恩龙，浙江传媒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王佳，北京创客互动科技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