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蒙古额济纳旗境内北部，有一个内陆湖泊——居延海。居延海是由祁连山脉融化的雪水北流而形成的，流经而来的河一条叫西河，一条叫东河，合流后形成居延海。因为这条河在额济纳境内，故而叫额济纳河，古代叫弱水，《尚书》中有关弱水最早的记载就是指的这条额济纳河，这也是最后一个以党项语命名的河流。《红楼梦》中贾宝玉对林黛玉说过“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这样的情话，那是指江河湖海之水，这是题外话了。这里的弱水也叫黑水河，在黑水河干涸的东河床旁边的戈壁沙漠上，有一座已经废弃的古城，蒙古语叫做哈日浩特，汉语叫黑城。

西夏是党项人建立的，西夏与当时的北宋和辽国是三足鼎立的局面。居延地处西夏的西北方，远离宋辽，比较安定，因此西夏在这里建黑水城（亦集乃城）。黑水城坐落在一片水量丰沛的绿洲上，向北是居延泽，南部是黑水河，地处沙漠，却是宜居之地。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摧垮西夏王朝时，蒙古军首先占领的就是黑水城，所以黑水城包含了西夏和元代以及北元时期的一些历史，但自明朝以后，黑城就湮没在历史的沙尘之中，成为一座神秘的空城。

走入黑水城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额济纳城区找到一家奶茶店吃早餐，这家的奶茶和羊肉包子味道都非常好，可惜我忘记了店名。他家居然还有酥油，买了放进自带的小冰箱准备带回家。我们今天要去怪树林、怪树林附近的黑水城遗址和黑水古城（按照1：1比例仿建的黑水城）一游。

最初要来这里，源于对科兹洛夫、斯坦因、兰登·华尔纳，这三个在我的脑海里并称盗贼的人，我很想一探黑水城至今未解的秘密，想去看一看这个被遗弃在茫茫戈壁上，被科兹洛夫之类惦记不忘、屡屡光临之地的过往今昔。

黑水城作为西夏的一座边城，祁连山冷冽清澈的水曾经浇灌着这里的土地良田，被良田包围着的黑水城是西夏北部的一个军事重镇，也是铁木真的蒙古军队征伐西夏的一个障碍，所以，在蒙古军的铁蹄踏进这块土地时，党项人拼死抵抗，全城军民奋起御敌，将士战死，全城陷落，黑水城最终落入蒙古军之手。

坐区间车抵达，目力所及之处全是漠漠黄沙，黑水城西北角上的五座佛塔，造型优美，高耸在城墙上，那是黑水城的标志建筑。走过一段通往遗址区的砖路，就来到黑水城的西门外了。黑水城的城墙高约十几米，城墙的四角是加厚的，呈圆锥形。穿过残破的瓮城就可以进入黑水城，走近瓮城层层夯土的城墙，抚摸着这粗粝的土夯的城墙，时光似乎就在这一刻穿越到了千年前的西夏。

这是一座长方形的城堡，从我们用无人机拍摄的照片里，可以清晰地看出它的大概样貌。城东有一个东门，和我们刚才进入的西门相对，但位置偏北，也是破败不堪。走在纵横城区的木栈道上，在标注出来的遗址区，根据木牌上标注的解说努力在大脑中勾勒这个城池当年的模样。

城中东北角呈正方形的小城就是西夏时期建造的黑水城，南墙有城门和瓮城，那是真正的西夏时期的黑水城，此刻已经被黄沙掩埋，黄沙已经漫上了城墙。我们刚才从西门进来的长方形的黑水城是元代在这个正方形的黑水城的基础上扩建的，它东西两侧设城门，并在城门外设方形的瓮城，这是元代扩建的黑水城，也就是说，这是两座叠在一起的不同时代的古城。

城中的主街道是一条横贯东西的大街，木栈道贯穿整个城区，将残存的遗址区一一展现在游客面前。城内的官署、府邸、仓廒遗址都有标注，民居和街道的遗址依稀可辨。城墙边堆积着高高的流沙，周围的墙面大半掩在流沙里，流沙即将把这座城掩埋。遗址区主要有西夏佛塔遗址、总管府遗址的残垣断壁，位于黑城西北角上的黑将军的藏宝坑和残存的佛塔等。

西北角上的城上佛塔，据考是元代中期削城墙所建，高低错落，造型优雅，方形的塔座、浑圆的塔身，渐渐上收的塔尖部分呈螺纹状，使得佛塔弧度别致优美，与周边茫茫大漠相互映照，在黑城之上，仿佛在向远道而来的人们无声訴说着一个王朝的神秘过往。

佛塔前有藏宝井遗址，现在是一个大深坑，遗留着盗挖的痕迹。这是传说当年明军围城时，城中守将黑将军将城中的奇珍异宝以及自己的妻子儿女均推入此深井中掩埋，黑将军率部出城作战后兵败身亡。后多次有人在此盗挖，始终未挖出宝物。紧邻佛塔的北墙上有一个很显眼的墙洞，高约四五米，宽度约有两米，可以通向城外，这个洞据推测是当时城中军队撤退突围所为，至今未解，给后人留下诸多想象。

西门北侧一带是总管府遗址区，据说整个西城一带为军政官署和寺庙宗教等活动场所。城西北角的佛塔外是一片塔林，如今也只剩下一个个小土包、土堆，残破不堪，据说这里曾经有13座佛塔，当年科兹洛夫在这里并没有挖掘出有价值的东西。

城区的广济仓遗址区是元代亦集乃路官仓，担负的是收储税粮和发放粮食的公职人员的俸禄、军队给养、官府用度等功能。不远处是太黑堂遗址区，太黑是藏传佛教的护法金刚，这里曾清理出过宝幡一件。还有一处佛寺遗址，仅剩一截土夯的墙面。有单独的木栅栏围着的架阁库，它是总管府文书档案库房，这里曾出土过烧残的成卷文书。

东城则是黎民百姓和军队的居住区以及仓库等，东城门一带已经划出隔离带，我只能站在栈道上看流沙半掩的城墙和残破的遗址，想象一下西夏时代黑水城的情景。西夏时这里是城区，城门是向南开的，有瓮城，我在复原图中看到过，可以大概勾勒出此刻的位置所在。东街位于东城门向西一带，那时沿街两侧多为饭馆、酒店、杂货铺、客栈等，它与南面的正街，构成了黑城的商业区。

在城区的木栈道上我们可以见到的只有几处遗址区，更多的地方已经被木桩和绳子围了起来不许游人越界。黄色的陶片、黑釉的陶片，都在阳光下反射着粼粼的光彩，这样残破的碎片几乎遍布遗址区，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当年党项人、蒙古人在此生活的热闹场景。

城墙一带几乎都是黄沙，如果不做保护，也许用不了多久整个城区就可能消失在黄沙之下。

出了西门的瓮城，我们去看西南角那个礼拜寺。当年的亦集乃城伊斯兰教的回族人，曾在这个礼拜寺内从事宗教活动。礼拜寺为圆顶，有拱形的窗户，外墙黄色的墙皮已是斑驳不堪。折回西北角城墙外的残塔遗址，那里就是当年被科兹洛夫拆毁的西夏佛塔，曾出土了2000多件西夏遗书以及唐卡、塑像等艺术品，也是发现罗太后骸骨的地方，残缺的塔基，用木栅栏围了起来，除了残垣断壁，这里给后人留下的，也许只有想象和猜测了。

站在西门外遥望，沙海之中的一切，苍凉而茫远。黑水河滋养过这一带的党项人、蒙古人、回族人，这里也曾是牛羊遍野、集市热闹，如塞上江南一般的秀美。也许是战争，也许是黑河水改道，明朝的某一天，黑水城的居民们突然就从城中消失了，黑水城成了一座空城，昔日的繁华热闹不再，只留下沉默的佛塔和满地的碎瓦陶片、残垣断壁，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科兹洛夫们”的收获

黑水城第一次被盗掘，是俄国探险家科兹洛夫，他贿赂了一个土尔扈特王爷 ，在王爷提供的向导带领下，在俄国政府和俄国皇家地理学会的授意下，几次进入黑水城，盗掘了大量的古书、佛像、西夏文的册本等。后来他打开了城西北角外500米处的一座约10米高的泥土建造的佛塔，佛塔里面犹如一个文物库房，有大量的铜佛、木雕佛、泥塑佛，像书籍、手稿、卷轴等等，最让人惊异的是塔中有一具呈坐姿的真人骸骨。这尊坐化身被他用驼队和其他盗掘的文物一起运回了俄罗斯，引起俄罗斯专家的极大兴趣，经考证，认为可能是罗太后。罗太后是夏仁宗的皇后、夏恒宗的母亲，她对丈夫感情专一，对儿子尽心辅佐，也笃信佛教。令人费解的是，她和侄子李安全密谋后夺了儿子的皇权，而后去向成谜。或是在黑水城的佛塔中醉心于佛教，在梵音声声中渡过最后的岁月？

再次进入这里盗挖的一个人叫斯坦因，匈牙利人，他曾经从敦煌道士王圆箓手中骗走大批古代经卷。他在黑水城挖掘出大量的西夏文书、汉文古文书等，他还在西北角城外的塔林中挖出西藏文文书，彩绘的佛像等文物。

在他之后，又有美国人兰登·华尔纳来到黑水城，他挖到了一些很有价值的壁画碎片、铜镜等文物。后来他在敦煌贿赂道士王圆箓后剥离十几幅壁画的丑恶行径已是举世皆知。

黑水城经历一次次海外盗贼的洗劫，伤痕累累、残破不堪，加上风沙的侵袭，原有的风貌已经很难分辨。从无人机拍摄的照片里望去，黑水城盖着一层厚厚的沙被，酣睡在残破的城阙之中，尚存依稀的轮廓。

在仿建的黑水古城一游

看完黑水城遺址，我们又乘坐摆渡车赶往新建的黑水古城看一下这座根据“修旧如旧”原则、完全仿照古城建造、依照遗址1：1的尺寸修建的黑水城。古城就建在遗址西北处，紧邻黑水河，是完全仿黑城建造的。它有层层夯土的高大城墙、垛口以及逼真的佛塔区。进入城区，惊觉热闹非凡，游人摩肩接踵，各种小摊遍布街道，叫卖声烟火热烈，和遗址区的人迹稀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再现了亦集乃城当年繁华热闹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