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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的路》中的空间叙事手法

2020-01-02◎张

文化产业 2020年17期
关键词:奥克魔幻饥饿

◎张 颖

(电子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 四川 成都 610000)

“小说是一种时间艺术,小说里的故事总是在一定的时间流里发生、发展的。”(余79)叙事研究家们也就更关注小说中的时间叙事,对于时间叙事的研究明显超于空间叙事,在研究过程中,发展出了相应的理论体系。时间和空间是构成叙述的两个基本要素。但是叙事学研究只是注重时间在叙事中的作用,没有对空间叙事给予充分的关注和肯定。“与传统小说相比,现代小说运用时空交叉和时空并置的叙述方法,打破了传统的单一时间顺序,展露出了一种追求空间化效果的趋势”(龙67)比如《饥饿的路》就是一个比较具有代表性的文学作品,运用魔幻现实主义,在空间结构的安排进行了较大的突破。

一、空间叙事的形式和特征

“最纯粹的第二空间形式是全然观念性的,它从构想的或想象的地理获得观念,并将这些观念投射到经验世界中去……物质现实的知识本质上要通过思维,准确地说是‘思维的事物’,去获得理解。”(索亚57)本文将主要采用爱德华·索雅和约瑟·弗兰克的观点,从现实空间、心理空间和魔幻空间三个方面来探讨《饥饿的路》的空间叙事艺术。

空间形式的特征:1.并置;2.反应参照。空间并置是弗兰克提出的特征,根据《现代小说中的空间形式》中的定义,“并置指在文本中并列地置放那些有利于叙述过程之外的各种意象和暗示,象征和联系使它们在文本中取得连续的参照与前后参照,从而结成一个整体。”(弗兰克6)。空间并置强调时间流被暂时中止,空间情节的并置。空间情节的并置,根据龙迪勇对叙事结构的并置分类,大致可分为中国套盒型,圆圈型,链条型。(龙107)在《饥饿的路》中主要体现了“中国盒子型”和“圆圈型”的并置。魔幻现实主义产生于拉美大地,对世界范围的文学作品产生深远的影响。魔幻现实主义的基本特点:1.时间流暂时被中止; 2.现实与幻想、现实与神话交相呼应,打破生死时空界限,大量意识流的表现技巧,运用荒诞离奇的手法进行创作。魔幻现实主义小说中的大量意识流创作,加上叙述时间的打乱,使读者感到些许的晦涩难懂,这时需要“反应参照”,对读者而言,“反思记住各个意象和暗示,把独立于时间顺序之外的而又彼此关联的各个参照片断在空间上连接起来,重构小说的背景”(弗兰克4)本文探讨的是三种空间方式下的空间结构对小说叙事进程,人物性格塑造的影响。《饥饿的路》作为一部魔幻现实主义作品,就是一个解读空间叙事手法的很好的例子。

二、现实空间

索亚提出第一空间是“具体,可标示的地理空间”,即“家庭、建筑、邻里、村落、城市、地区、民族、国家。”(陆34)等空间。在《饥饿的路》中,故事发生在尼日利亚的一个贫民窟,通过对现实空间的描述,再现了殖民前后的非洲形象。整部小说,现实空间的地域是单一的,或是表现出一种孤独感。殖民前的非洲:贫穷,落后,自然资源丰富,高度信任草药医和巫师。“我就坐下来拍苍蝇。到处盛放的棕榈酒招来了无数苍蝇,有时候我一吸气,肯定连苍蝇也一同吸进嘴里。”(奥克瑞75)这里“到处是赤裸的伤口,光秃的木屋,锈迹斑斑的铁皮房子、街道上的垃圾、破衣烂衫的儿童。”(奥克瑞166)在非洲,苍蝇和各种各样的昆虫随处可见,似乎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它们的身影。许多昆虫在叮咬排泄的过程中传播疾病给人类,比如疟疾(Malaria),一种由蚊子传播的威胁生命的寄生虫疾病。从叙事的角度看,这里有因果关系,对整个小说的叙事进程提供了叙事动力。中低下收入群体的居住环境脏乱,医疗条件落后,婴儿出生率和死亡率较高,这些夭折的婴儿在约鲁巴神话体系中转化成不断重生的“阿比库”,阿扎罗是一个“阿比库”,也是小说的叙述者。

如果没有对于现实空间的居住环境的恶劣程度描述,小说中的“阿比库”——鬼孩的由来也就无从谈起。所以说它参与叙事,并且对叙事进程产生了影响。生存环境的恶劣不光体现在居民的住所,还有发挥着教育功能的场所——学校。“我的练习簿被淋湿,墨水写的字洇了开来,为此三天两头挨打。我们的校舍本属临时搭建,由泥土和水泥垒成,没有屋顶,墙也矮,雨一下墙壁就纷纷倾塌。”(奥克瑞318)政客们对教育的忽视与花费大量金钱举办酒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政客们为了使人们丧失独立思考的能力,成为无知的顺从者,从而更方便实现对劳动力资源的剥削和压榨。

空间并置表现在现实空间的“中国套盒”型的叙事结构上,秘鲁小说家巴尔加斯·略萨认为,它“指的是按照这两个民间工艺品那样结构故事:大套盒里容纳形状相似但体积较少的一系列套盒,大玩偶里套着小玩偶,这个系列可以延长到无限小。在卷三的十二章中阿扎罗的爸爸给阿扎罗讲述“路之王”的故事时,这个故事是阿扎罗爸爸的曾爷爷的爷爷告诉他的,我们发现叙述者的变化:从阿扎罗爸爸到阿扎罗爸爸的曾爷爷的爷爷。呈现出来的是场景,时空的变换。时间流似乎被暂时的中止了,时间被淡化,很难察觉到时间的流逝,而是一幅幅场景的并置,现实空间与过去空间的并置。

三、心理空间

在索亚的《第三空间》译序里,陆扬写道:“空间既被视为具体的物质形式,可以被标示,被分析,被解释,同时又是精神的建构,是关于空间及其生活意义表征的观念形态。”文学既关注现实层面,也关注精神层面。在这部小说中,心理空间和现实空间一样对叙事进程产生影响。《饥饿的路》的心理空间变化最典型的是阿扎罗的爸爸。

阿扎罗爸爸的心理空间经历了失望—迷茫—探索—坚定,直到最后决定建立自己的党派的过程。随着在贫民窟的阅历增多,爸爸对于贫民窟乃至整个民族的探索有了新的认识,逐渐构建起独立的心理空间。爸爸曾经是一名雇佣军,退伍之后,在小镇上当搬运工,一家人虽然贫穷,但是日子过得还算幸福。当他看到富人党与穷人党的勾心斗角,看到政客雇的打手们的嘴脸时,他陷入迷茫,“他一脸愁苦,干什么都没精打采。他的脸耷拉着,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他诉说自己的脑袋、背、腿有多疼。”(奥克瑞131)他又该相信谁呢?他陷入了迷茫之中。迷茫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东西,如果能说出来就不叫迷茫了。

爸爸不知道要如何选择,公开表示支持穷人党的只有他一人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坚持下去。廉价劳动力不仅无法摆脱饥饿和贫困,更看不到非洲的未来之路。阿扎罗和妈妈作为和爸爸最亲近的人,朝夕相处,察觉到了爸爸的微妙变化。爸爸开始了夜以继日的练习拳击,但是暴力带来的是一片混乱,无法从根本改变贫穷的生存状态。“他的嘴向外翻着,红得格外狰狞。他的前额几乎成了平时的两倍。”(奥克瑞408)爸爸发现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开始转型,他声言要做一名政治家。他的这些号召并没有得到人们的积极回应,相反的是,人们毫不在意,甚至对他主动上街清除垃圾的行为表示不屑。爸爸只是这个阶层的一个缩影,千千万万个非洲底层人民中的一个。

小说中暴力意象的反复出现,贯穿全文。比如,起初,阿扎罗爸爸干完活回到家一言不合就打骂阿扎罗妈妈、房东带打手来催租时,爸爸孤身与打手们对打、酒铺里陌生人对爸爸的挑衅、摄影师被政客打手砸伤、无辜民众与政客的暴力冲突、集市上政治流氓打砸妈妈的摊子、爸爸参加拳击比赛后昏迷不醒。这里需要读者“反应参照”能力的解读。将散落于全文各个角落的暴力情节、意象联系起来,就构成了一幅整体的画面。暴力这一意象对于阿扎罗爸爸而言是经历了一个:弱—强—弱的过程,爸爸意识到暴力不是根本的解决方法。暴力不光是阿扎罗爸爸探索人生出路的中点,同时也是非洲人民在寻求光明之路上遇到的挫折之一,体现出这条探索之路的艰难。

四、魔幻空间

《饥饿的路》中的魔幻空间,按照第三空间的观点,是一个“包括第以物质空间、第二精神空间和其他异质空间在内的多元开放空间以及各种空间之间并置的、挤压的、复杂的空间关系。”(索亚17)换言之,魔幻空间不是对现实的扭曲,也不是幻想。《饥饿的路》读起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拉美的魔幻现实主义,但是,它不是对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简单模仿,而是魔幻空间是非洲人民对于现实和理想的融合空间,是非洲文化的和民族心理的产物。

伊博族、豪萨族、约鲁巴族是尼日利亚的三大主要民族。其中约鲁巴神话体系在非洲流传较为广泛。值得一提的是,约鲁巴传统文化强调不同时空的穿梭,约鲁巴人认为:有三个相互关联的平行世界——亡者世界、生者世界与未生者世界。生活在这三个世界的人可以任意穿梭,也就是说,这三个世界之间是没有界限的。死去的人可能来到生者世界,活着的人可能来到未生者世界。《饥饿的路》中巧妙的运用了这个传统信仰体系,阿库比属于亡者世界,大量的鬼魂(阿库比)在两个世界之间自由穿梭。小说作者将亡者世界和生者世界平行,建构出第三空间——魔幻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真实与梦幻交织,亡者世界与生者世界的无缝连接,阿扎罗的鬼魂身份,使他拥有超自然能力,能看见生者无法看到的奇异现象,或者说是一种混杂文化。寇朵大婶的酒馆成为了混杂文化的见证者。“那天下午,天气异常炎热。六个长着牛头人身的家伙为争夺权力宝座展开了一场打斗。他们都是那些不成大器的军阀的私生子”(奥克瑞 198)这里同样需要读者的“反应参照”能力,这些超自然现象贯穿全文,主要出现在两个场景里,一是森林;二是酒馆。森林的这些意象代表着当时的非洲大地的混杂文化,非洲本土文化与西方文化的混杂与冲突。魔幻空间中还有一个重要的意象——鬼魂。小说中关于幽灵世界的描述十分祥和,领导者“贤王”善良温和。生者世界充满了动荡、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回顾小说中鬼魂的特征:不断的往返于幽灵世界和生者世界。对于一个新生国家而言,政局频频更迭,民众仍处于困惑之中,处于漂泊的生存状态,这种状态和鬼魂的漂泊者形象高度吻合。

小说的魔幻场景还有许多。在梦境中,阿扎罗爸爸与祖先神明对话。“我的父亲‘道路祭司’在我的面前出现,告诫我务必把门打开着。我的心必须打开。我们的路必须打开。一条打开的路永远不会饥饿。”(奥克瑞 502)此处的魔幻场景中,逝去的阿扎罗的爷爷属于亡者世界,阿扎罗爸爸属于生者世界,路被打开是对未来世界的期许,在这里实现了过去、现在与未来的三个时空的融合。魔幻空间对叙事进程产生影响,但是不建构叙事。其叙事价值主要是给故事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使人物形象更具魔幻色彩,使空间更具张力。

奥克瑞出生于尼日利亚,小学时期前往英国生活,后随家人返回尼日利亚。他的流散经历使他对于空间的建构更加敏锐,丰富的阅历开阔了他的视野,尤其是对尼日利亚的历史和现状的了解和思考。阿库比的无数次的轮回与自强不息的非洲精神交相呼应,寓意在于尼日利亚寻求变通之法时,不要“一面倒”,既不要完全封闭,也不要盲目学习西方,抛弃本土文化。要植根黑非洲本土文化,以一种发展、特殊情况特殊分析的眼光看待问题,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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