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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当代澳大利亚儿童幻想文学

2019-12-16张小华

中国民族博览 2019年11期

【摘要】幻想文学是一种具有内在真实可信性的、想象性的文学体裁,具有魔幻、神秘或奇异等神秘因素,能够修正、弥补创作者对现实的不满。本文采用文献法和举例法研究了澳大利亚儿童幻想文学领域知名的作家帕特里夏·赖特森、吉利恩·鲁宾斯坦、肖恩·谭及其代表作。研究发现:澳大利亚儿童幻想文学作家的想象力大胆夸张,他们将澳洲土著文化中的精灵和象征移民文化的“失物”置于现实世界,给儿童不一样的历史与社会教育;他们还将破碎家庭中的孩子放进幻想的游戏世界,让他们在那个世界里明白了逃离对现状的不满可以用付出爱来获得。

【关键词】澳大利亚儿童幻想文学;土著精灵;移民与多元文化;破碎家庭

【中图分类号】I106.8 【文献标识码】A

澳大利亚儿童文学的真正发展开始于二战后。虽然时间很短,但澳洲兒童文学取得了引人注目的成就。儿童作家们不但在国内频频获得文学奖,而且还问鼎世界大奖,如伊凡·索撒尔1971年获得了“卡内基奖”,帕特里夏·赖特森于1986年获得了“国际安徒生奖”,索妮娅·哈奈特和肖恩·谭分别于2008年和2013年获得了“林格伦奖”等。黄源深[1]在《澳大利亚文学史》(2014:585)中认为,1960年后澳洲作家们纷纷“采用幻想和神秘来表现以往多半用写实方式加以关照的儿童世界”。鉴于澳洲作家对于这种写作方式的青睐,本文意欲研究其在当代澳洲被书写的独特性。

何为幻想文学?《牛津文学术语词典》[2]将包括魔力和奇异因素的梦幻故事、寓言、童话、科幻小说等皆归于幻想文学。约翰·克卢特等人[3]把幻想文学界定为:“自我连贯的叙事文本。若故事发生在现实世界,讲述的是我们世界中不可能发生的事;若背景设在另外一个世界,则那个世界也是不可能的,但发生在其中的故事从那里看则是可能的。”朱自强[4]认为,幻想文学中的“幻想”是指“一种生命精神,是对固有的现实生活的超越和解放”。基于以上理解,我们可以看出幻想文学的基本特征:它是一种具有内在真实可信性的、想象性的文学体裁;它能够赋予无形以有形,从而无限地拓展人类的意象空间;它具有魔幻、神秘或奇异等神秘因素;它修正、弥补创作者对现实的不满,蕴藏着他们的希冀。

另外,根据幻想世界与现实世界的“距离”,可以将这个世界分为以下三种类型:一是脱离现实世界的“遥远世界”,如J.R.R.托尔金的中土大陆;二是需要一个“桥梁”连接现实与幻想组成的世界,现实世界与幻想世界就像邻居一样,故可将其称为“相邻世界”,如C·S·路易斯的《狮子、女巫与魔衣橱》中的世界,它们的“桥梁”就是魔衣橱,小主人公们通过这个衣橱在现实世界与幻想世界之间穿梭;三是存在于现实世界里的幻想世界,它们构成的那个空间可称为“内嵌世界”,它处于现实世界,但发生的故事却并不都遵循现实世界的法则,如E B怀特的《夏洛的网》,朱克曼家的谷仓是现实世界的一角,但发生在这个谷仓里的关于小猪威尔伯和蜘蛛夏洛之间的故事却是超现实、超自然的。

为了使研究更具有代表性,本文在选取作家、作品的过程中关注了作家们所处的年代、性别、出身及所发表作品的主要领域,希望通过研究这些作家及其作品能对澳洲儿童幻想文学有个初步的把握。这些作家及其作品如下所示:(1)帕特里夏·赖特森和她的《纳根和星星》。1921年生,澳洲人,她以土著生活和土著神话为题材创作的幻想小说。黄源深[5](2014:589)认为她是“澳洲最富有新意、影响最大的幻想小说作家”;(2)吉利恩·鲁宾斯坦和她《太空魔鬼》。1942年生,英裔,她被认为是奇幻文学的大师。她创作的30多部小说大部分为儿童文学作品;(3)肖恩·谭和他的《失物》。1976年出生,华裔,其作品风格梦幻而超现实,多表现寻根等话题。

一、原住民幻想与后殖民时代

帕特里夏·赖特森(Patricia Wrightson,1921-2010)是一位在国际上备受尊敬和赞誉的澳大利亚儿童文学作家。1986年,她获得儿童文学“终身成就奖”——国际安徒生奖。她曾4次获得澳大利亚童书委员会(Childrens Book Council of Australia)年度童书奖。她一生写了十多部小说和童话,作品被翻译成十六种语言,目前有5部小说被翻译为中文。她的代表作《纳冈和星星》(The Nargun and the Stars,1973)创作于1973年,次年就赢得了在澳大利亚运行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儿童文学奖——澳大利亚童书委员会年度童书奖(1974)。布伦达·尼尔[6](Brenda Niall,1984:5)认为,此书是第一本成功的澳大利亚幻想文学作品。该书也于2016年由我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翻译家任溶溶主编翻译[7],收录在“‘国际安徒生奖获奖作家作品书系”中。

该书讲述了一个叫西蒙·布伦特(Simon Brent)的白人小孩从失去双亲的悲痛中走出来的故事。与写实主义文学不同,它不仅写孩子对新环境从抵触到喜爱的过程,更是将这个过程置于一个幻想的内嵌空间——一个澳洲土著文化中的精灵世界。伊蒂·沃特斯(Edie Waters)和查理·沃特斯(Charlie Waters)是他妈妈的表姐和表哥,一起打理着澳大利亚北部一个叫王鸽迪兰(Wongadilla)的牧场。西蒙的父母由于车祸身亡后就被他们俩接到了牧场。孩子在新环境相继认识了湿地精灵波克鲁克(Potkoorok)、树精灵图龙(The Turongs)、石怪纳冈(The Nargun)、岩洞精灵尼欧(Nyols)和彩虹蛇(The Rainbow Snake)。水、树、岩石和土地都是原住民最为敬畏的对象,在他们的文化里,这些都是和人一样有生命的存在。波克鲁克、图龙和尼欧的形象赋予了作品“游戏性”的色彩:他们会做一些恶作剧,还会抢西蒙的东西吃,就像孩子一样。从这些精灵身上,读者也能读到查理兄妹俩对大自然的态度:他们不像邻居那样为了经济利益去砍树、去破坏湿地,而是尽量保持他们的原样,更有意思的是他们也知道波克鲁克和图龙的存在,并且信守着与他们之间的精神契约。纳冈是一个在天地之初就已出现的精灵,由于不堪忍受南部的“非大地本身的震动”的侵扰而一路北上来到王鸽迪兰。“非大地本身的震动”根据上下文指的是“砍伐树木的震动与轰鸣”等。纳冈是这块土地的一部分,它热爱着这里的一切,就如作者所说,“纳冈用它冷酷而静默的方式爱着人类,甚至在它杀死一个人的时候,还是爱着他的(98)”。它就是土著人的象征,而那些砍伐树木的人象征着侵略、霸占和破坏。当纳冈被迫离开家园来到这个牧场,同样不能安静地生活,最后被困于山洞,这也是土著人目前生活状态的一种折射。但查理、伊蒂特别是西蒙的出现,让我们看到土著与殖民者和移民后代和平相处的希望。土著的生存哲学在书中得到了肯定。

对于土著来讲,土地和周围环境不仅是一种生存需要,“还有着重要的政治意义和精神指涉”[8](詹春娟,102)。赖特森借助于幻想文学的形式探讨了后殖民生态问题,作品中出现的土著精灵形象很好地传达了自己作为一位白人对当代种族矛盾的一种思考。

二、破碎的家庭与游戏时代

吉利恩·鲁宾斯坦(Gillian Rubinstein,1942-)出生于英国,1973年移民至澳大利亚。《太空魔鬼》(Space Demons,1987)是她的第一部儿童奇幻小说,一经出版就获得澳大利亚童书委员会年度童书奖的提名。该作品1991年被理查德·图洛克(Richard Tulloch)改编成戏剧,由罗宾·罗兰斯(Robyn Roylance)导演,于1991年8月7日至9日在霍巴特皇家剧院(Theatre Royal, Hobart)上演,深受青少年喜欢。

《太空魔鬼》表面上讲述的是孩子玩电脑游戏的故事,实际上在讲他们的家庭困扰。在同学们看来,安德鲁·海福德(Andrew Hayford)是一个家庭环境优渥、行为高傲的男孩,他们羡慕和尊重他,但读者可以看到他的忧愁所在:母亲与父亲的婚姻关系已危机重重,“安德鲁有一种感觉,他母亲会告诉他父母之间破裂的关系。它威胁要把他从一个恶魔猎人冠军变成一个脆弱无力的孩子”(115)。又如伊莱恩(Elaine)是嬉皮士的后代,从小母亲就弃她而去,父亲带着她过着飘摇不定的嬉皮士生活。伊莲和父亲争论,父亲说出了困扰她的关于母亲离去的缘由(140):“她(伊莲的妈妈)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妈妈……她一直说她结婚太年轻,从来没有过自己的生活。”即便母亲抛弃了她,父亲也没有努力去弥补孩子的缺失,却仍然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他说道:“我‘必须过我喜欢的那种生活,你必须适应这种生活。”(141)。他永远不会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来适应她。我们读到了孩子对生活的无奈。他们厌倦了生活,只能从游戏中寻找一些安慰,而鲁宾斯坦创建的这个神秘的游戏世界,有能力将孩子们带入一个充满威胁的太空战士的危险世界。他们玩得越多,产生的仇恨就越大。最后安德鲁和他的同学们发现,游戏以仇恨为食,只有用爱报复,他们才会逃跑。他们需要抛开彼此的恐惧和不信任来进行合作;要不然他们就必须接受失败,永远留在黑暗中。虚幻的世界从孩子们逃离烦恼的庇难所发展为他们解决难题的实验场所,这可能也是作者的写作初衷所在。

正如阿什利·洛尔(Ashley Lower)所说,《太空魔鬼》就是一个时代的寓言[9]。儿童被暴露在信息技术面前,游戏产业的繁荣,孩子不可避免要与其接触,怎样使孩子理智地与其相处,最主要的还是需要家庭的监督。让孩子生活在和睦的家庭氛围里,父母引导孩子多做积极有益的活动,这是一个永恒不变的养育孩子的准则。

三、异化的世界与寻根时代

肖恩·谭(Shaun Tan,1974-),父亲是马来西亚的华侨,母亲是澳洲人。他成长于澳洲西部珀斯(Perth)的北部郊区。他有影响力的作品多为图画书和动画电影。图画书的代表作有《失物》(The Lost Thing)、《抵岸》(The Arrival)、《别的国家都没有》(Tales from Outer Suburbia)、《观像镜》(The Viewer)、《兔子》(The Rabbits)以及《绯红树》(The Red Tree)等。根据其图画书《失物》(The Lost Thing)改编的同名电影荣获2010年安锡动画影展最佳短片奖和2010年第83届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他曾获得林格伦奖(ALMA)、世界奇幻奖(World Fantasy Award)年度艺术家等多项重量级国际大奖。这里着重围绕他最有名的图画书《失物》来讨论他作品的特征。

作为一本图画书,《失物》运用图画和文字合奏的方式讲述了一个男孩在海边收集瓶盖时发现一个“东西”并把它送回可能属于它的地方的故事。图画呈现给读者的是一个超现实的、没有花草树木等自然景观,只有水管、混凝土和机械的嘈杂与忙乱的世界。这个“迷路的东西”是一个大红色的奇怪的有触角的巨型茶壶状生物。文字部分采用回忆体的形式,以第一人称的口吻讲述了主人公送迷路的“东西”寻找“归属”的经历。研究人员从多个角度对该作品进行了解读。如从后殖民国家多元文化角度:J·斯蒂芬斯[11]认为这个故事涉及了“在后殖民地多元文化国家处理移民迁移”的问题;D·杜德克[12]证实了这一分析,即通过演示叙述者如何“批判性地参与多元文化主义”将种族和多元文化主义的主流意识形态内化。澳大利亚属于典型的移民国家,但前殖民国家以外的文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遭到忽视,其他各种文化的移民者也不得不向主流文化靠拢,对自己民族的和其他的一些边缘文化“视而不见”,就像《失物》中所描写的一样:不过,我现在越来越看不到那种东西了。可能再也没有什么丢失的东西了。或许我已经不再注意他们了。我想是因为我忙于其他的事情(I see that kind of thing less and less these days though. Maybe there arent many lost things around any more. Or maybe Ive just stopped noticing them. Too busy doing other stuff, I guess.[10])。然而,本文更关注的是作品中所透漏出来的社会与人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异化。社会成了混凝土、管道和各种不知所云的标志牌的存在,由人生产出来的东西成了排斥人的力量,人能感受的只有冷冰冰和硬邦邦。孩子带着“东西”去收容机构,偌大的空旷的机械化的厂房式建筑里只有一个很小的冰冷窗口前堆的是和主人公一半身高的表格需要填写,看不见一个人影,这真是对政府机构繁琐的程序和冷漠的强烈讽刺。这个“东西”那么大、那么显眼、那么孤独,却没有人注意到它。孩子带着它寻找“家”的过程中,遇到的都是些面无表情或体形完全与机器人一样的人类,这种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异化,已经达到了对人的本质完全扭曲的程度,让读者深刻地体会到世间的苍凉。但文中的孩子注意到了它,并把它送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个乌托邦世界:在那里人人都像大茶壶一样,与众不同,过得都很开心。但作者筆下的人类的未来仍然让人担心,因为像主人公这样的孩子最后也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漠然。人的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及其产品变成异己力量,反过来统治了人类。这是作者对人及人类社会存在意义的深度思考。

本作品采用大胆的夸张和想象,将一个奇异的“东西”置于人类社会,而这个人类社会也是抽象化了的、重构了的人类社会,体现了现代人生存的不安、孤独与焦虑。

四、结语

综上所述,本文以三位当代著名的澳大利亚儿童文学作家帕特里夏·赖特森、吉利恩·鲁宾斯坦、肖恩·谭及其代表作《纳冈和星星》《太空魔鬼》和《失物》为例,探讨了当代澳大利亚儿童幻想文学的发展现状、关注的主要内容和表现手法等。研究发现:澳洲儿童幻想文学作品的创作紧扣澳洲的历史和社会状况,比如原住民问题和移民问题等;作为儿童,其生活的主要区域还在家庭,因此关于家庭关系的探索也很常见,特别是对于破碎和重组家庭的书写。这些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如何得到指引,作家可以尝试将引领孩子的元素置于现代社会孩子喜欢的娱乐形式中进行。在这些作品中,不管是澳洲丛林里的精灵世界,还是人类社会的“异化世界”以及“真人游戏世界”,澳洲作家都唤起了小读者对现实世界的反思,体现了儿童幻想文学的幻想特色和载道功能。若要更全面地了解澳洲儿童幻想文学的发展状况与特点,还需进一步扩大研究样板。

参考文献:

[1]黄源深.澳大利亚文学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4:585.

[2] Baldick,Chris.Oxford Concise Dictionary of Literary Terms.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0:81-82.

[3] Clute,John &Grant,John(eds.).The Encyclopedia of Fantasy.London:Orbit,1997:338.

[4]朱自强.中国儿童文学与现代化进程[M].杭州: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2000:410.

[5]黄源深.澳大利亚文学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4:589.

[6] Niall,Brenda.Australia through the Looking Glass:Childrens Fiction 1830-1980.Melbourne:Melbourne UP,1984(5).

[7]帕特里夏·赖特森著,赵欣译.纳冈和星星[M].兰州:甘肃少年儿童出版社,2016(12).

[8]詹春娟.绿色书写和话语重塑——后殖民生态视域下的当代澳大利亚土著文学[J].当代外国文学,2016(4):100-107.

[9] Lower,Ashley.“Space Demons:An allegory for our times”. English in Australia,1987,82:vii-x.

[10] Tan,Shaun.The lost thing.Sydney:Hachette Australia,2000.

[11] Stephens,J.(2008).“They are always surprised at what people throw away”glocal postmodernism in Australian picture books.Postmodern Picture Books:Play,Parody,and Self-Referentiality.In L.R.Sipe & S.Pantaleo(Eds.).New York:Routledge:94.

[12] Dudek,D.(2006).Dog boys and Lost Things;or anchoring a floating signifier:race and critical multiculturalism.Ariel 37(4):1-20.

作者简介:张小华(1979-),女,陕西三原,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儿童文学。

基金项目:2017年江苏省高校优秀中青年教师和校长境外研修项目(苏教师[2017]14号);2016年江苏高校“青蓝工程”项目(蘇教师[2016]15号);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澳洲儿童幻想文学研究”(项目批准号:2017SJB22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