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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非遗面塑艺术的表演属性及对其现代传播的启示

2019-12-16闫宏宇

中国民族博览 2019年11期
关键词:面塑非遗表演

【摘要】面塑,作为中国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在艺术理论上一直被视为单纯的造型艺术,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其在当今社會语境下完整的呈现与科学的传播。笔者在大量田野调查的基础上,论证了表演属性是面塑不可分割的本体属性,并基于此对面塑艺术的现代传播明确了方向。

【关键词】非遗;面塑;表演;传播

【中图分类号】J528.4 【文献标识码】A

面塑,俗称“捏面人”,是指用面粉、糯米粉等原料捏制成各种形态逼真、色彩鲜艳的人物或动物形象的民间工艺。传统的面塑“挑担提盒、走街串巷、做于街头、成于瞬间”。面塑艺人择或城镇街头或乡村集市等人流相对密集之地,打开工具箱,依次摆出肤、白、粉、红、黄、绿、蓝、黑等颜色的面团,坐于马扎之上,便可开捏。只需半小时左右,工具盒上方的架子上便可摆出一排排颜色鲜艳亮丽、造型神态各异的面人作品,面塑艺人四周也逐渐被观众团团围拢。没有吆喝、没有叫卖,人群自然会吸引人群。

面人惟妙惟肖,自然招人喜爱,被陆续买走,更多的人是手里拿着自己已经买到的面人,眼睛依然盯着面塑艺人的双手久久不愿离开,他们更关注也更享受从面团到面人的神奇过程,面塑艺人的每一个动作都暴露在观众的眼皮子底下,但总是在观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精巧的作品已经成型。观众赞叹声四起,内心则期待着在下一个面人的制作过程中看得更加清晰,希望能解密这门手艺。

从结果上看,观众购买的是面人这种商品,而从更广泛的视角来看,面人的购买者同时消费了面塑艺人制作的手艺表演过程,并获得审美愉悦。美国民俗学家理查德·鲍曼等非常关注于“表演”这一概念,提出了从“作为材料的民俗”向“作为交流的民俗”转变的全新观点,将“表演”视为“一种交流的现象”,[1]为面塑艺术表演属性的确立提供了理论借鉴。

一、表演凝练时间于空间造型中

中国传统工艺美术多讲究“慢工出细活”,数年时间出一件精工作品的案例作为匠心精神的典范被历史所流传。面塑则与之不同,讲求“快工出巧活”。竹签是面人唯一的骨架和支撑,始终置于面塑艺人左手上,两手相互配合,动作飞快,花鸟鱼虫等简单的造型只需二三分钟便可成型,中等难度如西游记等人物造型也一般在五分钟之内完成。成于瞬间、造型灵动、形态鲜活的面塑作品会带给人独特的审美体验。

这是一种类似于魔术欣赏的审美体验,观众全情参与、全神贯注。这种可以带来极大审美快感的制作过程,因其独具特色的观赏价值而成为一种艺术表演,是面塑艺术与生俱来的重要组成部分。表演的艺术价值自然附加于成型的面塑作品之上,成为面塑作品最佳的注释与说明,而这种带有表演属性的制作过程为作品打上了真实可感的时间烙印。

二、表演推动造型技法的不断进步

数百年来,现场制作、立等可取的审美需求和消费需求也推动着面塑技法的不断成熟和完善,面塑艺人在不断的时间磨练中总结出的快速成型技法不仅成为面塑艺术之灵魂,同时也成为中国立体造型艺术宝库中独特而宝贵的技艺财富。

在面塑十大技法“揉”“捏”“嵌”“扎”“压”“挑”“拨”“搓”“刮”“剪”中,“搓”“拨”“剪”“压”“扎”等超半数都是极富创造性和独特性的短时成型技法。

(一)搓

分为搓花条和搓珠。搓花条,是面塑工艺中非常有代表性的工艺技法。搓出的花条均匀流畅、密而不杂,广泛用于表现飞禽艳丽的羽毛或衣服鲜艳丰富的色彩。将三种或以上颜色面泥先搓成等大的单色小圆条,然后将各色小圆条并列粘贴在一起,形成一个彩条组成的圆柱,将圆柱置于左右手掌中间,右手与左右呈90度放置,以一定力度压着面团向左手掌根部搓动,待面团到达左手掌根部,左右掌由掌跟到指尖向下倾斜,是面团滚落至手掌中央,即可再次按上述方法搓动,搓的次数越多,彩色花纹就越细。其技术核心是搓的动作永远向着单一的掌跟方向,千万不可来回搓动。理想的彩条搓出来呈中间粗、两端细的纺锤型,横向以中间为轴心,左右花纹大小均匀,颜色对称。

搓珠是搓的手法的创造性应用,是快速制造相互连接的小珠子链条的方法。首先将面团搓成与长度不超过手掌的均匀细条,置于接近手掌边缘1-2厘米处,右手用梳子轻压在细条之上,使细条向手掌方向滚动一周,在梳子齿与间隙的不同压力下,细条形就变成了串珠形。

(二)拨

又叫拨花,是面塑表现微小花朵的方法。手法为右手持少许面泥,以食指或中指顺势抹于左右掌心,呈一指宽、一掌长、0.5毫米厚的薄长泥条,右手持“拨子”尖端,从泥条一端开始,以45度角开始刮,面泥逐渐细乱地堆积于拨子尖部,宛若一朵栩栩如生的小花。还可以进行双色刮花,抹泥条的时候一条在下一条在上层积,花朵层次更加鲜明。

(三)剪

剪的手法可以快速制作出逼真度较高的人物手指。面塑人物手的制作需在胳膊终端捏平成手的大体形状,在手掌的侧内方捏出大拇指,其余四指靠剪刀在手掌前方剪出,第一剪剪在中间,分开中指和无名指,第二、三剪分别将第一剪分成的两部分再次从中间剪开,五指形成。之后,便可按需要设置手的形态了。

(四)扎

扎的手法可以快速制作出人物和动物的耳朵。面团揉捏成耳朵的形状粘在头部两侧,往往出现两个问题:一是因耳朵与头部接触面积小以面团本身的粘合力无法固定牢固;二是耳朵和头部有明显的接合痕迹。使用“拨子”在耳朵中部顺耳朵生长走势逆向扎入头部,一方面使粘合更加牢固,更重要的是使耳朵眼、耳廓的造型更加鲜明生动。

(五)压

压的手法可以快速制作出衣服褶皱。压指使用“拨子”的侧面压出衣服的自然褶皱,一般多在胳膊、大腿的弯曲处。

三、表演影响造型语言美学表征

(一)“形”的夸张性与写意性

面塑艺术不拘囿于现实原型的再现,而是挖掘所刻画造型的主要特征,并以此为基础对主要特征进行夸张、抽象等艺术表现,非主要特征则进行简化处理,呈现出生动饱满、淳朴厚重的鲜明艺术风格。受到现场捏塑所受到的短时成型的影响,追求写实难度大、用时长,大多数观众不可能为了一件作品站在街头摊前等上大半天,促使面塑艺人摒弃写实和逼真的要求,转而通过夸张的手法对所刻画的对象特点进行夸大渲染,最终达到“神似”的效果。

写意是中国古典美学术语,与写实相对应,最早见于(战国策·赵策)中的“忠可以写意,信可以远期”,面塑朴实憨厚的艺术风格产生于农耕文化的浸润和制作现场街头巷尾的喧嚣,面塑的写意特质则产生于立等可取的营销承诺和成于瞬间的内在要求。就这样,民间艺术与其生存环境相互协商、相互适应,面塑达成了自身“以己之意,塑彼之象,传己之情”[2]的艺术语汇。

(二)“色”的明快性与装饰性

面塑的色彩摆脱了自然原色的绝对束缚,形成极富装饰性的色彩特征,多用原色少用复色。面塑艺人备料只备肤、白、粉、红、黄、绿、蓝、黑八种颜色的面泥,在满足基本造型需要的同时也考虑到挑担游艺的便捷,在使用时,黑、白作为无彩色多做配色使用,肤色固定用于人物手、脸等部位。其他五种大红、粉红、黄、蓝、绿就成为主要使用的色彩,虽然使用这些颜色的面团理论上能配出任何颜色,但混配颜色必然会占用时间,在表演时效性的要求下,面塑艺人首选手头的纯色进行使用,在大量的实践中,总结出了如“红红绿绿,大吉大利”等色彩使用口诀并代代传承,形成了面塑作品明快爽朗、华美艳丽的色彩特征。

四、表演属性的确立对面塑现代传播的启示

2005年国务院出台的《关于加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中明确指出:“要运用文字、录音、录像、数字化多媒体等各种方式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真实、系统和全面的记录,建立档案和数据库。”[3]时至今日,非遗保护热潮如火如荼。而无论是保护还是传承、创新,都要基于对该非遗种类和非遗项目本质属性的科学界定,必须基于对非遗原始艺术风貌的忠诚,“不能损害和扭曲文化资源所固有的物质机理、 精神内涵、艺术美感和历史价值,即便是元素的提炼也应遵循其基本的历史与艺术风貌”[4]。如果只将面塑艺术作为一种单纯的造型艺术来看待,必然造成在建档、展陈和保护中以面塑艺术作品为绝对中心的狭隘思路,观众也只能窥面塑之“肉身”——即从面塑夸张写意的造型、艳丽明快的色彩中些许领略其质朴敦厚的艺术品格,却无法领略面塑之“灵魂”——深刻影响了其艺术品格的瞬时成型的需要及动态表演,无法完整、全面呈现面塑的艺术风貌是非遗保护之憾、非遗传承之殇。

(一)现场表演

今天,由于城市管理等诸多方面原因,面塑艺人原本走街串巷的街头表演的土壤已不复存在。但是在文化场馆、传习基地、民俗节庆活动和非遗展会等场域,应尽量保证作为空间形态的作品和作为时空形态的表演同时在场——只要有面塑作品在,就该有传承人或从艺者的现场表演在,现场表演可以全面展示面塑艺术的丰富内涵:不仅作为静态的作品,也作为活态的过程。观众亲眼目睹短时间内魔术般的制作过程,被速度震撼、为手法着迷,观众的兴趣度、喜好度都会大幅提升,传播效果也会大幅提高。

(二)影像表现

影像与表演有着不解的渊源,中国的第一部影像作品即是京剧表演艺术的记录和表现作品。数字影像作为一门成熟的现代艺术形式,经过百余年的发展和创新已形成丰富多样的视听语言和表现技法。“科学和技术是做好文化遗产保护的基础,是最大限度延长文化遗产寿命的必要条件。”[5]选择和创造适合面塑表演的影像表现技法,诸如以适当的构图和角度清晰表现面塑艺人手部的细微动作,以长镜头的写实主义方式表现“搓花条”“剪手指”等快速成型技法,以叠化、快进、慢放等视觉特效加强影片的时间感,将面塑表演本身的魅力和面塑表演的时间张力以影像的方式进行进一步的强化,形成适合大众审美趣味的影像作品。

以影像方式表现面塑表演对面塑的传播可产生积极的影响。一方面,在面塑艺人无法进行现场表演的情况下,表演影像可以代替其展示制作过程,弥合表演主体的“缺场”伤痕,可以拓展面塑艺术作品的环境空间、丰富作品意义;另一方面,面塑表演影像经过一定的艺术加工,形成非遗题材纪录短片、宣传短片等进入现代传播体系,即可带领面塑从特定的地域和民间群体走出来,在更广阔的社会领域、更广大的受众群体中确立起更为全面立体的认知,由此获得良好的传播效果,以传播推动传承,从而产生社会价值和经济效应。

五、结语

现代面塑艺术始于菏泽穆李,流传近两个世纪。在面塑艺人不再挑担提盒、走街串巷、做于街头的今天,更加有必要确认这种制作表演本身就是面塑不可割裂的一部分,这种表演不仅为静态的面塑作品赋予了流动的时间品性,还催生出独具特色的面塑快速成型技法,深刻影响了面塑的造型语言。尊重面塑艺术的表演属性,是全面、完整保护和传播面塑艺术的重要基石。诚如鲁迅先生所言:“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内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脉”。[6]努力确保作品与表演同时“在场”,积极使用数字影像方式记录和表现面塑独具特色的制作表演及艺术风貌,对非遗有效传播、活态传承、永续发展意义重大。

参考文献:

[1][美]理查德·鲍曼.杨利慧,安德明譯.作为表演的口头艺术[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2]李峰.关于“意象造型”[J].美术界,2002(7):21.

[3]国办发2005[18]号,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

[4]管宁.切莫见喜不见忧——关于文化产业发展若干问题的反思[J].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10).

[5]樊锦诗.为了敦煌久远长存——敦煌石窟保护的探索[J].装饰,2008(6).

[6]鲁迅:文化偏至论[J].河南月刊,1908(7).

作者简介:闫宏宇(1982-),女,青岛工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文化传播。

基金项目:本文系山东省高等学校科研计划项目“非遗活态传承视阈下山东李派面塑艺术影像化传播研究”(项目编号:J17RA166)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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